三人一照面本该尴尬, 关关都没好意思看阿雉,偏偏狼烟还是自如揽着她的腰,一副大爷样,
在他腰上拧一把, 似乎他也没知觉。阿雉也十分机灵识趣, 只知低头说事。关关见大家都如此心神领会, 越发不自在起来。却听阿雉说道:“宫里派人来请了。车已等在燕燕居外。”
关关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了, 打发了阿雉先回去。
她抬头见狼烟满脸郁色,只是低低笑道:“你不是哪里都去得吗?难道还怕宫里?”狼烟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思。关关本是与他玩笑, 怕他真就摸进王宫去,忙轻声道:“我不过就是去了几天。等我出了宫, 我们便离开这地方。”
狼烟点了头, 道:“出了宫, 我在碧游湖水尽头等你。”
关关会意一笑,狼烟这才放了手。
关关下了山, 上了车,外头似有下起雨,她撩开车窗,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渐渐地远了。心下便有些怅然起来。
一入宫门, 便有宫女侍卫迎上前来, 见他们神色紧张, 就知是太后催得急。关关心下纳闷, 脚下更不敢怠慢。一路走得翩急, 出了甬道,转过花荫捷道, 径往重华殿。
待人通报,关关入重华殿之时,已是傍晚。
殿内灯火通明。
太后脸上神情有些古怪,关关被她看着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事,不知是哪儿错了,她纳闷又不敢作声,只听太后道:“你不必瞒我,今日我见过祁雷了。祁雷他都与我说了。”
太后口气颇重,关关想也知道祁雷大概说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申辩,果真听太后似有些恼意:“我上次问你,你还瞒我。今日祁雷跑来跟我说你们两相情愿,要我给做个主。这倒也罢了。之前祁风还与我说过要为你讨个公主封号。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关关如坠梦中,一脸惘然,这公主是怎么回事啊。
太后见她呆愣,急道:“你倒是给我说话呀!”
关关惊醒,想到说什么都是越抹越黑,连忙跪下俯首道:“太后息怒。”
“是要你说,谁要你跪!什么太后?现在是姨妈,是姨妈问你。”太后一拍桌案更是生气。
“他们只是关关的表哥。”关关忙道。
“只是表哥?”太后疑道。
关关连忙高呼:“关关不敢说谎。”
“你没说谎?”太后踱过去俯身问她。
“关关不敢。”关关抬头,眼中坦荡。
太后松了口气,见关关还跪着,让人将她扶起才道:“那是我多想了。怕是那两兄弟也不想让你入宫吧,妹妹和百里都不在了,你自然招人心疼些。”她见关关低垂了眼,知她心酸,又说,“姨妈也是怕你年纪小,做错了事,以后后悔啊。”
关关不敢多言,只好老实听着,与狼烟在一起,若是太后知道,怕是更要暴跳如雷了。太后啰啰嗦嗦拐弯抹角,似说了很多道理,关关听了一会儿,越是明白越是尴尬,太后的意思是不要多招惹男人。似听见太后抱怨道:“大哥年轻时是风流了些,怎么两个孩子大了也如此了呢?”
关关忙嬉笑附和道:“舅舅如今还是,一院子的小舅妈,吵得很。”
“这你也知道?”太后听了好笑。
关关见太后被逗乐了,干笑了两声,问道:“从前舅舅与我娘可要好?”她虽是满脸笑意,却眸光深深,似看不见底,太后不由愣愣似回想往昔,忽然脸色一紧道:“算是还好。”
讷讷半晌,太后又依稀道了句:“却也不是极好。”
殿中刹时冷然,关关站在一旁,似在沉思,半晌静谧。
火光摇曳中,似照见了各自心底的不安,大殿上两条影子就各自清冷着。
关关以为她与太后一时无话可说,太后没了聊天的兴致便会将她赶回侯府去了。没想到太后却没让她出宫,而让她在宫中兰陵阁住了下来。
兰陵阁没有不好,却是十分好。
关关从没有住过如此秀雅佳处。花园中回廊清幽,回廊通往小院,花木清香随和风流转其中,让人欲醉。
院中绣阁门扉朝里大开,一片流光溢彩在眼前亮开,阁中奢华炫目夺人,锦床青毡,翡翠屏风,花鸟羽翎。关关初入时觉得富丽舒适,住了几日,发现这兰陵阁还多了一味寂寥。
关关自认为自己粉饰的技巧算是高段,横竖看自己都没有少时在山中野蛮气势,但太后似乎是打算让她再淑女名媛些许,每日派些教习宫女来烦她,弄得她好不心烦。简直是差点把浣音阁又搬了来,不过受苦的就她一人,少了那时玩闹的惬意。
幸运的是天赐良机送了梁言来,关关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走了。
梁言也不是自己想来,是被她爷爷给逼来的。
梁老太师年纪大了,又瘫了好些日子,脑子大概有些不好使。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祁侯将百里关送进了宫,还真怕王后之位有人捷足先登了,忙将梁言也给送了进来,说是太后玉体维和,让梁言为梁家尽点心力。
老爷子颤颤巍巍走进来,往太后跟前一站,说得振振有辞,一派元老气势。
太后慵懒地倚在一旁,半眯着眼听着,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梁言低头龇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几分难堪。
关关站着一旁,殷勤给太后上了好几回茶,大眼汪汪望着她,打着口型说:“留。”
看梁老太师说得气喘吁吁,太后总算道了一句:“那就留吧。反正我这外甥女也寂寞得很,有个人陪着也省得她老想着出宫去。”
人是留下了,老爷子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不屑地看了关关好几眼,甩袖而去。
于是,梁言便跟着关关住进了兰陵阁。
“说吧。怎么谢我。”关关还卖乖。
梁言坐在桌案边写字不理她。
关关没有让人站着看自己睡觉的习惯,将把侍女支了下去。
她宽了衣,先爬上了床,抱了被子嚷道:“梁妃,怎么还不来侍寝?寡人都快冻僵了。”
梁言回道:“自己的字,自己不写,要我代写,还敢爬去睡觉。给我滚下来。”
“爱妃真是粗鲁。”关关撇撇嘴,夫子严厉,她抄了三天的书,手腕都疼,幸好有梁言代劳,真是神兵天降。想着她披了毛毡,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下来,嘴里还嘀咕着:“怎么就有人看上爱妃了呢,还向敢向太后提亲呢。”
关关口气还挺酸,心里还想着狼烟怎么就不去向祁侯提亲呢。
见梁言忽然停笔,正发怔,关关连连催道:“爱妃,快写。否则寡人今晚就不用睡了。”
梁言见她口没遮拦,皱了眉:“不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关关吐了一下舌头,却又低声道:“那个话痨小七里敢对太后说要娶你。”
“嗯。”梁言写着字,头也不抬道,“他到我家中也敢说,被我爹爹打出去了。”
关关惊愣,如何也没想到小七里还敢找上门去,纳闷道:“看他从前挺机灵的,怎么就傻了呢?”想着,忽然有些被小七里感动,又有些羡慕梁言,好奇问梁言:“你不救他?”
没等梁言说话,关关想想,又摆手道:“救了也不妥,他又以身相许什么的,也是麻烦。”
梁言也没吭声,关关忽而睁大眼,方惊道:“难道全被我说中了?你救了?”
梁言点头。
“他还真要以身相许?”关关嘴角抽了抽。
梁言点头,颇为无奈。
两人不约而同心中暗叹,果然这只有小七里做得出来啊。
有梁言陪着,日子过得畅快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月,太后的病时好时坏,小七里便也常在宫中来来去去。
关关隐约觉得小七里不喜欢自己,大概是上回在永翼别院的梁言为她受伤的事,小七里为梁言鸣不平,或许是狼烟从莫沂山上逃走时受了些伤,他对关关有怨言。此后,小七里总是一副看“灾星”的眼神看她。
关关被他看得心里不高兴,也常暗暗整治他,比如在太后让奉茶的时候给小七里下点盐,关关后来才发现不让小七里见到梁言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