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渐远

段笑炎听了玄月的问话,顿时黑下脸来,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本是曲国人,与你师父不同。鹿国已易主,再也用不到这批宝物。如今既是在我大曲国的土地上,便可归我曲国所有!”

玄月想到师父为这批宝藏守护了十多年,顿时起了维护之心。她正色道:“师叔见谅,别说我不知道这宝藏在何处,便是我知道,也不会交给曲国的!”

段笑炎嘿嘿一笑,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道:“玄月,这宝藏于你们已是无用,还是乖乖告诉了我吧。”

“师叔,我确实不知!”玄月没想到他会当真动手,有些慌乱,生怕紫衣三人回来撞上。抬头望了眼门外,只有那名青衣随从垂首静立,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

突然一股大力自腕间传向心脏的位置,如同一根钢针狠狠扎了进去,她痛呼出声,大声道:“师叔,我确实不知!”

段笑炎冷冷道:“玄月,不要逼我!”

他话音刚落,玄月顿时觉得似有千万根尖针扎向奇经八脉,仿佛四肢百骸都被同时撕裂一般。她痛得眼前发黑,只紧咬着唇,用力摇头。

忽听门外一人喝声“住手”,段笑炎带来的那名随从闯了进来,急声道:“快放开她!”

段笑炎内力一收,却不放手,转头看着他道:“七……这是陛下的旨意。”

这随从逼前一步,手指搭上了玄月的手臂,冷冷地吩咐:“所有过错我自己承担!放了她!”

段笑炎犹豫片刻,低声道:“无涯,这宝藏于你的大志颇有助益!你……”

“我说,让你放了她!”一字一字吐出,他缓缓摘下斗笠,凝注的神情透着倨傲和冷漠,目光流转,看向玄月,慢慢溢出温柔和关切来。

段笑炎见他坚持,只得解了禁制,放开了她。

玄月从巨痛中寻回意识,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他脸上自己亲手制作的面具,颤声道:“小乌鸦,原来是你!”

她早看出这随从是易了容的,却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无涯!难怪师叔能毫无阻碍进谷!

无涯比年初离开时长高了些,多了几分威严和沉稳,少了她熟悉的顽皮和无赖。

玄月低下头去,伏在桌旁轻轻喘息。无涯伸手要扶起她,玄月身子轻轻一颤,避了开去,将脸扭过一旁。

无涯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收了回去。他转头对段笑炎道:“师父请暂避,我有话要和师姐说。”

段笑炎看了看两人,起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无涯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师姐,我和师父听到师伯过世,本是专来拜祭的。师父他这样……我事前并不知晓。宝藏之事,我也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他此来故意戴着□□,不露出本来面目,本是想给玄月姐妹一个惊喜,没料想段笑炎突然发难,自己的着力掩饰便成了图谋不轨的有力证据。

玄月半伏着身子,背对着他,始终没有回头。过了许久终于吐声:“我……当不起你师姐二字!”

无涯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心中愧疚,道:“师姐,师伯已不在了,你一个人……保重。”他原是想让玄月随他去京城,可看到她的模样,话在舌尖绕了个圈,又吞了回去。暗暗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一个是敬重的师叔,一个是竹马之交的师弟,师父刚刚过世,自己就被这两个亲近之人背弃。玄月一时颓丧,一时心伤,一时茫然,一时绝望……心中万般情绪搅扰成了乱麻,愈扯愈乱。

泪渐渐模糊了双眼,轻轻啜泣慢慢变为大声呜咽。不知过了多久,玄月用力揉了揉眼鼻,站起身,狠狠道:“小乌鸦!有本事你永远不要回来认我这个师姐!”

玄月整理了情绪,出去寻找紫衣三人,却没了踪影。难道是被段笑炎带走了?正着急担心,看到他们背着猎物说说笑笑地回来,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方才是上山打猎去了。

她怕给两位姊妹添心思,并没将段笑炎二人来此的事情告诉她们。第二日起她便开始将轩辕谷的阵法机关一一重新布置。虽是明知换过阵法无涯多半也能轻易进入,可留着原先的布局,心中总是不安。

轩辕见她一个人伐竹砍木、削剑制簧,忙忙碌碌,无一刻闲暇,主动要求帮忙。玄月想他一个小小的护卫,于此道必是生疏,便没拒绝。

这事儿工程较大,耗时良多,机簧暗设又多是精巧之物,当年都是颠道人亲手布置,玄月不过是搭了把手,今日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颇费了一番功夫,直到来年的春末才整出个大概来。紫衣和红衣早下山入了关。

☆ ☆ ☆

玄月初时为了探知自己的身世整日勤奋练功,希望有朝一日能胜过忘尘师太,赢回玄铁指环。可那日被段笑炎这么一逼,倒对这轩辕宫的渴盼没那么强烈了。如果获知一切的代价是失去师父守护了许多年的心血,那她宁愿让它腐干烂尽、永不现于人世!

谷中已见了朦胧的初夏景色,徐风送暖,风光无限。

玄月早上做完功课一直在书房读书,觉得疲累了便起身到外头走走,正见到轩辕蹲在竹林中认真挑选着竹笋,一处处看过去,好半天才挖了一根出来。

她大步走了过去,轩辕回头看见,忙站起身行礼,叫了声“二小姐”。玄月微微皱眉,红衣不知哪日想出的主意,偏要让轩辕称呼她三人为小姐。

“轩辕,我叫玄月,是个修道之人,今后不必这样称呼。”

“是!玄月……道长。”

玄月噗嗤一笑,转身指了指满地的竹笋,问道:“这许多笋子,随便采些就是,你在挑选什么?”

轩辕笑道:“这些大多已收得迟了,其味微苦,便欠缺了清香鲜美之感。我早上猎了一只山鸡,和笋尖一同烹了,味道定是极佳!”

玄月却微微沉下脸来,凝目看着他,道:“你……想起了从前的事么?”

轩辕怔愣片刻,避开她的目光,想了想摇头道:“看到这笋便自然从脑中冒出了这些念头……但是,我仍是什么都不记得……”

玄月看他目中仿佛露出悲伤之色,也不再问。紫衣和红衣临走时威吓安抚、软硬兼施,让他务必要好好照料自己,轩辕脾气温和,也都一一答应下来,事事照做,已是不易。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定然也是会时时想起已不知是谁、不知身在何处的家人吧?玄月心中忽然一酸,转身出了竹林,慢慢踱着去了崖边。

红日当头,晒得人微微出了一层薄汗。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玄衣道袍,轩辕定住了身子,良久,轻轻叹息。

抱膝坐在崖上,任山风拂面,吹卷着袍角。眺望远山空谷,玄月慢慢沉静下来。忘尘师叔说的对,师父救了自己,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好好过活罢了。这世上的不幸者何其多,她的父母家人……一切随缘吧。

“师父,您老人家心里是不想让我入轩辕宫的吧?好,我答应你就是!”

这坟冢中的老者,一如眼前不知名的黄花,艳时绚烂至极,却甘隐于斯,去留任之,杳然如烟,不留一痕……

这以后的日子,玄月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读书习武,研习药理,勤攻数术上,渐渐沉迷其中,竟生出无穷的乐趣来。

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

暑气正盛的时节,紫衣和红衣回来了。

吃过晚饭,两人拉着她去了书房。红衣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她们特意去看了唐风的儿子,这孩子单名一个鸿字,生得甜美可爱,像极了他母亲,刚满周岁的孩子,搀扶着已能自己行走。

玄月呆了一呆,颊上慢慢绽开了笑:“鸿……唐鸿,爹娘如此,何论孩儿,必是个出类拔萃的!真想亲眼看看呢。”

“咱们是偷偷瞧见的。小家伙抓周,哪里能少了咱们黑白无常呢!”红衣说得眉飞色舞,没看见玄月早变了脸色。

紫衣一把拉过红衣,道:“疲累得紧,咱们先去沐浴休息了。”红衣临出门还挣扎道:“我还有好多事情要给玄月姐姐说呢。”

这姊妹二人仗着轻功卓绝,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玄月瞧着两人的背影苦笑。

过了些时日,紫衣见她在谷中呆得久了,便怂恿着她出去。姊妹三人联袂入关,混迹草莽,轩辕三剑的名头在江湖上竟也日渐响亮。武林中人依着她们所爱着衣的颜色,分别称为紫衣剑、玄衣剑和红衣剑。

又到了武林大会之期,人人都没提及去泰山之事,反倒都回了轩辕谷。

三人年岁渐长,慢慢显出各自的脾性来。紫衣和红衣爱热闹,最喜结伴同游,数月不归。玄月却渐渐收了往日的浮躁,心性愈发恬淡柔和。便是轩辕这个仆从也早已名副其实了。

☆ ☆ ☆

这年刚过了夏日,江湖上忽然传来消息,唐风的妻子方麝月故去。

彼时,紫衣二十岁,玄月一十八岁,红衣一十七岁。

夏末某日,江湖第一美人方麝月于华山落雁峰被害身亡,凶手一刀毙命,没留下任何线索。华山派对外宣称大弟子唐风之妻病故。

这消息来自江湖上最大的暗部青龙堂,不由得她们不信。

紫衣和红衣都聚在了玄月房中,感叹红颜命薄,世事无常,又胡乱猜测凶手为谁,自然不得要领。

玄月道:“人生不如意事多矣,只可怜了唐鸿,才刚满三岁,便失去了母亲,这么小的孩子,大约还不知生死为何物吧。”

两人看着玄月平静的神色都觉诧异。红衣结结巴巴道:“玄月姐姐,既是唐风没了妻子……你……你……会不会……”

玄月微笑,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镂花的木窗,极目处远山如黛……她的目光似穿透了千山万水,能清晰地望见那人憔悴的面庞和那麻衣重孝的孩子茫然无觉的眼瞳。

过了许久,她轻声道:“从前年纪幼小,喜欢了什么便只知一味地索求占有,却不知人与人之间的情份最重一个缘字,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强求不得……咱们姊妹是这般,我和师父是这般,师父和忘尘师叔、唐风和方麝月也是这般,我和唐风……也是如此吧……”

花鸟无言,弦月知心。

紫衣和红衣玩得惯了,在谷中呆不了几日,便借口去江湖上打探此案的消息又下了山。

眼看着快入冬了,这姊妹二人还没回来,玄月只得自己将谷中需用的冬日物品一一准备起来。

这日她带着轩辕去山下的云镇采买布匹、粮盐等物,到了午时,玄月拉着他去镇上最大的“云来酒楼”吃饭。两人坐在靠窗的雅座,要了几个菜,玄月想了想,又吩咐店家添二斤米酒来。

轩辕诧道:“玄月,你一个女子在酒楼饮酒,似乎……似乎……”

他话没说完,屏风一动,一个小小的人儿晃晃悠悠挤了进来,直奔到玄月面前,仰起脸看了她片刻,张开双臂,奶生奶气叫了声:“娘亲!”

玄月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娃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抱起他,柔声道:“乖孩子,叫姑姑!姑姑!”

小人儿摇了摇头,仍是叽叽笑着叫道:“娘亲!”看这孩子身上的蜀锦棉袄极为整洁贵气,多半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吧。玄月瞧着他奶嘟嘟的着实可爱,忍不住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蓦地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半遮着的屏风缝隙中闪了进来,蓝布棉袍、长眉修目、脸现焦急。这人见到玄月怀中的小娃娃,面上顿时一松,伸手接了过来,目光从玄月和轩辕面上飘过,回到孩子身上。

“鸿儿,你进来做什么?”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宠溺,与他高大豪气的外貌全然不符。

玄月看到这人时已完全怔住了。这风姿倜傥的样貌曾无数次在自己梦中重现,一别三载,本以为已将少女时的痴念都瞧得淡了,可今日重见,那铺天盖地的柔软瞬间充塞胸臆,思念如潮,仍是这般轻易攻陷了自己精心筑起的堤防!

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陌生而淡漠,却似乎是……早已不记得了。

唐风……

轩辕偷偷拿眼觑过去,见她呆愣愣望着唐风,脸上神色变换,乍喜乍悲,全无平日里的淡定从容,心中暗暗奇怪。

这孩子被父亲抱在怀中,仍是扭过身子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伸手拉扯着他爹爹的耳朵连声说:“爹爹!爹爹!鸿儿找到娘亲了!”

“她不是你的娘亲!”

玄月的脸腾地红了,忙起身打个稽手,道:“贫道玄月有礼了!”话说出口,她暗暗苦笑,人家早已不记得自己了,她还先表明出家之人的身份,难道还想撇清什么?

唐风微笑点头,打量着她道:“原来是玄月道长,小儿无礼,打扰两位了。告辞!”说着躬身退出。

唐鸿坐在父亲的臂弯里,见他要走,大声叫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唐风并不理睬,抱着他径自绕出了屏风,小儿惊天动地的哭叫声也随之传来。

听着哭闹声渐远,轩辕嘻嘻笑着凑到她跟前小声道:“玄月,我敢打赌,这人还会回来!”

“怎么会呢……”玄月怅怅道。那人果然又如多年前一般,惊鸿一现,飘然远去,再不回头。她心中黯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提过酒坛来斟满。

三碗酒下肚,伸向酒坛的手被轩辕轻轻按住:“玄月,不要喝了!”

抬眼看过去的眸光渐寒,“轩辕,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她的语气已含着微微的怒意。

“是!玄月……道长……”轩辕轻轻收回了手,低眉顺目。

坛中酒空,玄月大声吩咐道:“去!再要两坛酒来!”

轩辕起身,却犹豫着不愿出去。玄月看他磨蹭着不动,怒道:“怎么?不听我的吩咐么?让你去要两坛酒来,我还要喝!”

“一个修道的女子在酒楼高呼买醉,似乎太过不雅!”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略含着责备之意。

12.渐远22.离京29.飞鹰11.轩辕7.无猜23.劫疑53.交付48.血祭43.命数10.夺命1.绑票15.路窄36.狭路32.逼迫10.夺命23.劫疑12.渐远25.风雨32.逼迫47.迷乱50.求亲34.破裂6.归舟23.劫疑17.险境13.收徒21.为客28.真假29.飞鹰36.狭路22.离京25.风雨53.交付14.巧遇14.巧遇22.离京29.飞鹰33.突袭20.襄王33.突袭37.归宗29.飞鹰1.绑票40.惊变13.收徒14.巧遇52.妒意8.剥茧31.归属27.关切20.襄王42.迷茫16.掌门52.妒意41.浓淡13.收徒23.劫疑2.情敌43.命数34.破裂12.渐远23.劫疑53.交付2.情敌37.归宗15.路窄27.关切5.情殇26.端倪10.夺命16.掌门2.情敌24.被诬19.温馨25.风雨10.夺命44.霁月6.归舟37.归宗9.分别36.狭路28.真假5.情殇50.求亲1.绑票47.迷乱1.绑票13.收徒7.无猜36.狭路50.求亲51.别离50.求亲22.离京1.绑票27.关切24.被诬31.归属32.逼迫24.被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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