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映出里面他朦胧的身影,挫败狼狈,不修边幅,完全不是他,像换了另一个人。还抱着酒瓶在喝,喝得坐都坐不稳,在里面东摇西晃,时而心烦的扯衣服,时而揪着头发靠在坐椅上,时而拎着酒瓶睡在方向盘上,时而一手拿一个瓶子,碰碰瓶,两瓶一起喝,喝完就笑,傻笑个不停。
也在无数个傻笑之后,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她!
怔住!
怔住!
就在楚幼薇觉得呼吸困难,觉得他会下车的时候,他又开始傻笑,一边傻笑一边摇头一边喝酒。不知道又喝了多少,他才推开车门,摇摇晃晃的走下来,脚步趔趄,神情迷醉,凌乱不堪的衬衣一片别在腰里一片挂在外面。腿上也没有穿西裤,穿着一条花到晃眼的沙滩裤,脚上的两只鞋完全不一样,左脚拖鞋,右脚皮鞋,拖鞋的脚穿着红色的袜子,皮鞋的脚什么都没有穿。
这打扮,楚幼薇也是醉了,紧张的心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不再紧张,只心疼的看着他!
他没有过多的反应,拎着酒瓶晃到她面前,呵呵地傻笑,一边傻笑一边醉言醉语:“薇薇……你又来跟我玩游擦……这次,这次我不碰你……每次一碰你,你就消失不见,这次我不碰你,看你怎么消失不见……薇薇,喝酒,我喝你看……女孩子不要喝酒,喝醉了会被别人欺负……薇薇,你在哪里,千万千万记住不要喝酒,你会被别人卖掉的……你一定是被别人卖掉了,才会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你说你被卖到了哪里,我去救你,去救你……”
一边说一边喝,站不稳,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什么形象都不要,话语讲到伤心处的时候,他还掉几颗眼泪,趴在膝盖上闷闷的哭。哭完,吸吸鼻子,抬起头,接着喝。
他喝的酒,不是一般的酒,是高度数的烈酒。不知道他在车上喝了多少,就这一会儿,楚幼薇看见的,他就喝了一瓶半。喝得坐也坐不住,脸通红通红,歪着身子就要往地上躺。
“江弈恺!”楚幼薇受够了,走过去没有扶他,反而踹了他一脚。他这算什么?是想破罐子破摔吗?
江弈恺被踹了一脚,有点疼,却是疼得不狠,仰起脸看着她,嬉嬉的醉笑:“你还是那么喜欢打架……但我不会再跟你打……永远不会……薇薇,其实我不是真想跟你打架,我就是想让你注意到我……你总是和大哥玩,都不理我,我想你理我一下下……你那么小,那么弱,我真要跟你打,你能抓伤我的脸……不可能,不可能,我一直在让你,一直在等你注意我……薇薇,你看到我了吗?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看我两眼,不要再走……”
江弈恺说着,伸手就想抱她的腿,可是手伸出来没多远,他又把手缩了回去,颤抖着,往回缩,一脸惶恐:“不,不,不能碰,一碰就会消失,就会再看不到你……我不碰你,你多陪我一会儿……薇薇,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后悔了,你知道吗?不过……”说着,又抱着酒瓶往地上歪,要躺下去睡觉:“什么都晚了,晚了……关灯,睡觉,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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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幼薇哭了,很不争气的又一次心软,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她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刁难是这种用意,伸出手,拉住他,在他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也发觉他的手好烫好烫。
烫得就像烙红的铁,从她的手掌一路烫到心里!
她跨下脸,也慌了,伸手摸他的脸摸他的额头,刚才以为他红红的脸是喝酒喝的,现在才发现不是,他在生病,在发高烧,烫手的热,最少都有39度。
这样病了多久?这样高烧,烧了多久?还能喘气,还能喝,是不是就没多久?
楚幼薇心里没了底,使出全力把他扶起来,眼泪也流得更急,滴到他手臂上,他却笑了:“下雨了,又下雨了……薇薇,记得带雨伞,大哥不在,我又不能去接你,你自己要记得带雨伞……”
“江弈恺,你想玩死我,就痛快的给我一刀,不要这样温水煮青蛙,我没那么耐煮。”楚幼薇好难受,知道的越多心里越难受,她以为自己是受折磨的那个人,却不曾想过他也是,受的折磨也一点不比她少。
用力地扶他起来,他像一团烂泥似的摊在她的身上,一步一趔趄一步一拖沓。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累出一身汗才把他带进电梯,而他却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鼻子里喷射出滚烫的气息。
“江弈恺,江弈恺……”害怕他睡着出事,她拍打他的脸想把他叫醒。他却叫不醒,睁了睁眼,又难受的睡过去。
把他扶进房间放在大床上,再翻出他的手机找到他的秘书:“我是楚幼薇,江弈恺现在我家,他病了,高烧,醉酒,很严重。你快点带个医生过来,我怕搞不定他。”
等他们的时候,楚幼薇帮他物理降温,脱了他的衣服,拿出酒精帮他擦身。他比她想象中要瘦,手掌触及的地方能摸嶙峋的骨头,秘书告诉她:“这几天他瘦得厉害,天天喝酒,一颗米粒都不吃,也不吃菜。薇薇小姐,有些事情我知道我不该说,但是我和他是铁哥们,一路走到现在,对他还是了解。每一年你的生日,他都会精心给你挑选礼物,一个都没有送出去,全部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顾忌太多,全部憋在心口难以说出来。”
楚幼薇默了,留在身边照顾他,一照顾就是两天。第二天的晚上,他的体温缓缓落下来,半夜的体温退到37.5度。也许是低烧不那么难受,午夜时分他终于睁开了沉睡两天的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的她,那么的近,那么的清晰,清晰的触手可及,再不是什么一碰就会散的幻影,他惊呆,呆得眼珠一动不敢动:“薇薇,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是不是又在做梦?是不是?”
他的沙哑无力,又充满各种期盼,楚幼薇心疼,也想看看他的态度怎样,她拿着体温计一边甩着一边冷冷地说道:“你没有做梦,我就在这里。这里是我家,你睡了我的床,我也在这里照顾你两天两夜。江弈恺,以后没有酒量就不要乱喝酒,我不喜欢照顾酒鬼。”
说完,起身,想放下体温计,去给他端杯温水!
他却以为她要走,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拽住她,慌道:“你不要走,不要再走,我找不到你,我害怕我心慌。薇薇,我错了,我该死,你要惩罚我怎么都行,但求你不要再走得无声无息。”
楚幼薇背对他,牙关咬了又咬:“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求我不要走?我的手机上,还保留着你的字证,路归路,桥归桥……”
“我收回,我收回,我全部收回……”
“怎么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想怎么收?”
“我,我,我……”江弈恺噎住了,到嘴的话迟迟不敢说。
楚幼薇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他心里一慌,直接从床上滚下来,抱住她的腿:“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走。薇薇,你丢下我,我会害怕,真的会害怕。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找得都快要疯了。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也苦。”
“不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爱你。”
“……”楚幼薇心跳停了一拍,含泪的水眸紧紧地闭上,够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他却以为她的不回答是不相信,抓着她的裤腿从地上站起来,再转到她面前,捧着她漂亮的脸蛋,着急地说:“是真的,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告诉你,也是碍于哥哥的存在和消失,我不能和哥哥抢,不能抢走哥哥唯一喜欢的女人。和你分道扬镳,是我心痛到死才做下的决定。而你不见的这些天,我又深深地后悔过自责过,想着时间如果可以倒退,我五定不那么说,不那么做。我一定会抱紧你,会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楚幼薇,我想和你在一起,做夫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楚幼薇的眼眶湿了,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轮廓透着无比的心急。他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沙哑中透着无力:“薇薇,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也绝对是真的,再不是骗你,再不会威逼你,我是真的决定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责任我来背,所有的骂名我来背,你就安安心心地站在我身边就可以。薇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再收留我一次好吗?”
见她一直不回答,他又急道:“薇薇,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到底还要不要我?还要不要?”
眼泪滚落出来,模糊的他在眼中又变得清晰,那么的明亮,那么的亲近,再不是以前遥不可及的样子。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也看着他因焦急而充血的双眼,重重地点头:“要,我要你,我还和以前一样爱你!江弈恺,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从来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