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百花楼内,一片声色犬马,其中不乏为了美貌歌姬一掷千金者,一曲清音,获得重金无数,也有逢场作戏,舞罢一曲出手豪气干云的,但是真要做到这一掷千金者,却也是个稀罕事。
今儿个百花楼的老鸨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就给她碰到这种十年难遇一遭的主,堪称有钱没脑子的极品冤大头了!老鸨那张乐呵呵笑着的嘴从一早开始,基本就没合拢过。
“这位爷,小莼今儿个有主了,还请另择名花!”
“不行!我就要小莼姑娘作陪!这位妈妈你甭客气,只管开口说个价,大爷我出得起!”
老鸨眼睛直想往楼上翻,表面还是掩饰得很好,皮笑肉不笑道:“可是楼上那位爷一早就说了,他点的那些个姑娘,若是有旁人看得上的,无论对方出多少钱,他都以双倍乃至十倍的银子包她场子!”
讲到那位财神爷,老鸨可神气了,几乎是鼻孔朝天。
有些人摸摸自己的腰包自愧不如,问问价格也就摇摇头无奈地走了,还有些人指桑骂槐地谩骂怒责了一阵,也只好退避三舍,毕竟这是一个凭谁看兜里的银子最瓷实的真命题。还有人会另择佳人,“那思妍呢?”
“也有了。还是楼上那位爷!”
“莺莺?”“岁岁?”
老鸨头摇得像拨浪鼓,直道是没有没有。
一连问了好几个名气稍微大点的,皆道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位客官不由得怒了,还给不给别人活路啦?!“他娘的,找这么多姑娘也不怕累着!”
当然更有因此不服就去楼上打架闹事的,但是结局无一不是才踏上二楼台阶的门槛就被守卫给秒杀了,扔下来之际无一例外不是摔了个四仰八叉或者狗吃屎,那姿势果真难看的要命!在一众人面前出了一个这么大的丑,再怎么脸皮厚的也只得哼哼唧唧地捂着伤处落荒而逃了。
话说包养这些个姑娘家的正是那位阴阳措公子,彼时正当在小莼姑娘的闺阁绣榻之内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阴阳措仍旧秉持着自己以往的风格,穿金戴银俨然一个暴发户,这厢里正蒙了自己双眼满脸涎笑地扑腾着四周的姑娘,真好比一只飞进了花丛里的花蝴蝶,那个飘飘欲仙的劲儿啊!
唯一不满的就是被抱住的姑娘总是喜欢哇哇大叫,教他耳膜好一阵难受,不过这也是常事,阴阳措掏掏耳朵,女人嘛,不尖叫还能干嘛?
温香满怀,有时候阴阳措也会有些许的恍惚,这抱着的究竟是谁呢?猜来猜去还是猜不到,让周围的姑娘给提点提点,姑娘们都欺负他彼时看不见,互相使眼色胡乱通报姓名,害他从头至尾就没猜到过,还要被抱住的那姑娘好一顿数落!
“公子都不识奴家了!”呜呜呜呜哭个不休。
“奴家伤心死去,这就不活了!”撞墙状。阴阳措自问怜香惜玉,赶紧拉住。
心说这墙可是撞得不疼?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太过了吧?
花蝴蝶正当飞到花丛中,四处拦抱姑娘,忽觉周围气氛陡地下沉,好像从一个蜜里调油的温暖花园王国一下子跌落一个冰窟里,气温正扑簌簌地下降到直掉冰渣子。
花蝴蝶抱住了一个冻手的冰块似的人,心说好像之前自己不曾好这一口啊,没有请什么冷若冰霜的美人儿过来哇
?这是怎么回事呢?最诡异的是,周围的姑娘都不肯透露出一声来,何人有这么的威压,简直都有点匪夷所思了。
为了确定谁是谁,花蝴蝶偏头想了想,毫不犹豫抱住冰块啃了一口,正啃在对方脸上,顺便还舔了舔,味道还不错。
周围的人都愣了,包括花蝴蝶的那几个心腹属下,全都呈现出了一副被雷劈过的呆若木鸡状。
被啃那人也愣了,等到他回过神来之际,已是花蝴蝶笑吟吟地扯下面纱一脸淫荡望着他的时候,该冰块十分淡定,冷哼一声,果断抽了阴阳措一巴掌,干脆利落,“混账东西,不知所谓!”
阴阳措一见这人是谁,那两腿立马就软下了,虽然被轻轻抽了一记,也好似越抽越爽快一般,顺大腿抱下了,“属下该死,不知主子心血来潮还好这一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在外面当然不能直称其是我伟大的凶狠无比的亲亲教主大人了!
“远迎?”教主大人的脸色与语气同时下降到冰点,带动着周围的气氛也同样骤然又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那群歌舞伎忍不住抱头凑一块儿瑟瑟发抖。
当然,这是因为,她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人用刀子抵住她们的背心不许发声的缘故。
要问原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教主不喜欢!
不喜欢女人的吵嚷与尖叫!
阴阳措深觉自己是失算了,肿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出这么大的篓子呢?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世上能闯过他阴阳措手下的几大阵仗,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这闺阁大门之类,还能无声无息到一定境界的人,除了眼前此人怕是再也难出其二了。
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然在教主大人脸上胡作非为了一番,阴阳公子那一向平稳运行的小心肝儿就没法止住激动,发出直扑腾腾的蹦跶声了,这就好比在毒蛇的七寸上烙下一个吻!在拜月教圣女身上破了她的朱砂记!俨然不可侵犯的教主大人,怎么可能容忍亵渎过他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教主大人沉思了一会儿,大概也是越想越不对劲,抬起头来之际那两眼只能用“直冒凶光”来形容,一向傲娇的教主大人,俨然已经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想到了成百上千种让阴阳措这个混小子死得毫无尊严的方法!
“哥,我错了还不成嘛!”阴阳措顿时抱腿抱得更加悲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尽数全部抹在教主大人精致无比的雪色下袍上。
教主大人额角青筋直跳,“阴阳措!”喊得咬牙切齿,心说你给我够了啊!本大人新换的袍子!要不要我一脚踢死你啊!你这忒没出息毫无廉耻的小兔崽子!!
混青楼也就算了,抱了本大人也就算了,亲了本大人暂且记在账上,至于在本大人的袍子上揩眼泪鼻涕……那就真的不可饶恕了!
暴脾气,且洁癖的教主大人,为此愤怒皱眉,“跟我回去!再慢慢跟你算账!”亲兄弟,明算账,看我怎么收拾你!
阴阳措软趴趴毫无出息状,装死尸不动了。丝毫不顾忌周围那么多花花草草的眼光,没事儿,她们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横竖他不在乎。
他真正在乎的,是……
拜月教十宫宫主,实际上只余三宫,即第八宫、九宫、十宫,乃颜
以庄从年少成长之地僻远山庄亲自带过来的,其中阴阳措更是他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一块宝贝疙瘩。
别无其他,只因此人实际是跟他有同父异母之血缘关系的,那是他的亲弟。
颜以庄继承了母亲的南王职位,更接手了整个南疆拜月教,随的是母姓。话说回来,其实他原本也是姓轩辕的,只是这么个硬规矩,不可随意更改。
而颜以庄这么野心勃勃,愈加喜欢的,自然也是这个颜姓。
这是一个带给他荣耀与地位的尊姓!
吃过苦、受过罪,他就知道这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然而轩辕措不同,打小就被轩辕家那些老疙瘩富养着,压根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后来轩辕家主逝世,轩辕措小小年纪便崭露了头角,只因光芒太盛而遭到家族排挤,被以各种名义外放,虽是跟了他,却已是在他最为辉煌的时候了,有这么一位好兄长护着,更是宠上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么多年下来,任是颜以庄对其他人心狠手辣,凌厉无端,对这个弟弟却是犯了一般兄长同样犯的错误,那就是纵容过度!以至于养成了现在这个骄纵任性的脾气,还除了他一人,谁也说不得!
所谓长兄如父,颜以庄正是太将自己看做那人长辈了,两人相差十余岁的年纪,不管在哪个方面,颜以庄都会有意无意地照看于他,在他心里,那人还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干了不少坏事。
而颜以庄还以超级护短的姿态,以为他只是不懂事而已。
只因为那个外人面前的小恶魔,每次一站到他面前,就会立马变身乖宝宝,软糯糯的嗓音撒娇撒的不得了,可爱之模样令做大哥的几乎毫无防备。
导致颜以庄每次都没辙。
这厢里他居然敢连天涯顶发出的圣火令都直接漠视了,而是在此喝花酒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颜以庄想到这里,冷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周围,措弟身边的这些个随从,是不是都活腻歪了?竟然敢带着不通人事的小主子到处晃悠,还晃悠到了如此境地?!
阴阳措以及他的一干忠正下属皆忍不住齐刷刷打了个冷战,话说教主大人这眼神,可真够冷的啊!都快要杀死人了啦!
“大哥!不是他们的错,是我自己要来的!要打要罚,冲着兄弟我来吧!”果然是兄弟齐心,一看自家老大的眼神,似乎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玩意儿了,阴阳措忍不住心中大震,一时间脸色大变,与先前那吊儿郎当之人截然不同,一本正经求情的模样,令人咋舌不已。
颜以庄一听此言,猛然沉下脸来,“罚?你以为我不敢罚你么?!”顿了顿,“从今往后,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天涯顶上,心绝崖的那个洞窟早就为你打造好了,够你住个一年半载无忧的!没有我的命令,一步都不许踏出!违令者……”
阴阳措脑子里已经一片警铃,嗡声大作,接下来他伟大的教主长兄还说了些什么威胁之语,大概是一字都没有听清了。
等到他再次回魂之际,已经被教主大人以举世强悍无匹的轻功挟持回了山上,从此青灯古佛形影相吊了。
阴阳措长对半弯明月,忍不住赋诗一首,“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