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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欣欣凑过来仔细打量了照片片刻,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比萧程还意外地喊起来,“我认得他们,他们是那天在机场就开始跟着你的母子!”

只见萧程在她的惊讶注视下尴尬地苦笑了一下,表示默认。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也是天满医院的受害者?!”陈欣欣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兀自喃喃自语地说,随即她又好像意识到什么,立刻瞪着萧程问,“你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吧?你可别说那个妈妈当时都快给你跪下了,你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们!”

萧程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继续苦笑。

苏左这时突然以怀疑的眼光望着他俩,冷声问:“你们说的是戴林钟死亡案发生的那一天吧?”

“是啊。”陈欣欣不明所以地回答。

“你果然为萧程做了假的不在此证明。你现在等于承认了。”苏左不动声色地对她说。

陈欣欣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不太高兴地沉下脸,故作镇定。

苏左似乎没想要跟她过多纠缠,而是转向萧程,严肃地问:“那天你不愿意说出那二十分钟你去了哪里,就是为了帮他们母子隐瞒?”

萧程躲避着苏左的眼神,故意看了看旁边一脸不爽的陈欣欣,点头“嗯”了一声。

可是苏左却好像不太相信,继续追问道:“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当然有啦!”陈欣欣没好气儿地替萧程辩白起来,“暂且不说这关系到人家患者的个人隐私,就光是在人体基因立法化正在争议的风口浪尖这么关键的时期,萧程私下与有基因改写需求的患者秘密接触,就已经够媒体拿来大做文章了!你到底有没有站在萧程的角度为他着想过?”

苏左被她指责得哑口无言,只好不甘心地转开了视线,即使若有所思,也并未再多问。

“喂,你做了假证,居然还敢跟我们队长面前这么嚣张!”小周看不过眼,立时冲陈欣欣嚷道。

陈欣欣自知理亏,语气有所收敛,反而难得以大局为重地说:“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有照片可以证明萧程那天下了飞机后跟那对母子在一起,所以我为他作的证也不能算是假的。我们现在应该庆幸,如果从这个生病的孩子身上展开基因调查,说不定就能找出控告天满医院非法从事基因改写的证据!”

苏左渐渐平静下来。陈欣欣虽然做事冲动、不讲章法,但至少有一点说得没错,那就是萧程在那二十分钟里的去向不再成谜。原本一份假的不在场证明如今变成了真的,这归根结底是一件令人意外却松了一口气的事。只有苏左自己清楚,她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萧程在那二十分钟里是跟陈欣欣在一起。但究竟萧程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他又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讳莫如深?这些疑问始终悬在苏左心头,即便被她对萧程无理由的信任所掩盖,却从未真正消失过。虽然她还是隐隐觉得萧程不会只为了陈欣欣说的那些原因而故意不与警方配合,但毕竟在戴林钟死亡那关键的二十分钟里,萧程应该真的不在现场。

况且现在,对天满的调查也出现了曙光。

“萧大博士,如果你还能联系上这对母子,那咱们可就太幸运了。”小周眉开眼笑地对萧程说,“加上邵珑珑的基因分析,我们就至少能拥有两份证据了。”

听到邵珑珑的名字突然被提及,**璐心头一紧。

“我可以试试看。”萧程冷静地说,随即把目光投向苏左,“我还记得那个孩子叫‘瑞瑞’。”

苏左向他微微点点头,也仿佛陷入回忆般轻声说:“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当初我就想不通为什么瑞瑞的亨廷顿舞蹈症会这么小年纪就发病,没想到竟然和基因改写有关。”

“那个......”**璐这时犹豫地开了口,“珑珑的基因分析,你们要怎么做?”

萧程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很简单,只需要抽血就可以做全基因测序,不会对他本人造成太大影响。”

苏左这时也关切地问:“珑珑这些天恢复得怎么样?”

**璐微笑着如实回答:“挺好的。他就是四肢骨折比较严重,所以还不能动,其他都已经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苏左真诚地说。但她很快又补充问道,“珑珑除了醒来后提起过对‘妈妈’这件事的怀疑,还说没说过什么别的?”其实连苏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她只是有种直觉,珑珑这个孩子洞悉力过人,说不定关注到了什么其他人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可是**璐闻言身子一僵,呆呆地与苏左对视了几秒,有点儿结巴地回答:“没......没有啊。”

苏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产生了狐疑,却并未声张。过了片刻,她仿佛岔开了话题,但又不那么明显地说:“有一件事始终令我比较在意,珑珑曾经提到过,他在戴林钟教授的死亡现场闻到过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我们也的确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福尔马林溶液的残留痕迹。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这些福尔马林溶液来自哪里?又被用来做什么?因为现场并没有丝毫被打碎的容器碎渣。更奇怪的是,我们还在现场地面上发现了另一种溶液的残留斑痕,我们甚至连那种溶液是什么都还搞不清楚。”

“是啊!”提起这件事,小周也是满脸苦恼的表情,适时地帮腔道,“鉴证人员说那种溶液里含有脂肪和蛋白质,以及许多种无机盐和钠、钾、镁、钙等电解质,感觉像是一种营养液。”

他说完不由自主地向萧程的方向看来,他似乎认为此类问题,在座的人里只有萧程有可能做出解答。

可萧程却刻意避开视线,紧闭着双唇,深沉地将自己陷在椅子里。

“你说的这种溶液......”这时,**璐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稳住姿态,反而思索着回答,“成分跟人类的羊水很像。”

“羊水?”这回发出惊呼的是陈欣欣,她似乎做梦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词。

“嗯。”**璐十分自信地点了点头,“只是羊水里多了尿酸和胎儿的上皮细胞、毛发等等,那是由于随着胎儿生长成型,自身出现了消化代谢,排出了部分尿液到羊水中所致。而他们说的这种溶液,则很像羊水最初没有被污染的原始状态。”

苏左听着**璐的解释,心里仿佛开启的闹钟到时了般,“叮”一下豁然明朗起来。

羊水和神秘溶液存在相同之处。这么浅显的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

苏左观察着萧程的反应,却见萧程始终半垂着眼帘,双手交握在腹部,望着地面一言不发。

这已经是第二次,萧程对“溶液”的话题刻意采取一种消极的回避态度,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苏左很想甩却心中对萧程逐渐加剧的怀疑,可似乎越接近神秘溶液和神秘容器问题的真相,她就越陷入到深不见底的迷茫和慌乱之中。萧程的故意缄口不言,变成一种恐惧,在她心里无限蔓延。

“哎呀,怎么又扯到戴林钟的案子上去了?”陈欣欣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天满医院的罪证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拿出来?”

“萧大博士,你怎么了?”

终于,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萧程不自然的沉默,不禁纷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萧程抬起眼睛,直视着苏左,突然开口问道:“还记得那个叫田静的女孩儿吧,你不是曾怀疑我导师戴林钟教授经营着一间秘密的实验室,在从事遗传病基因的改写实验吗?”

“对。”苏左吞了下口水,直觉对方即将说出惊人的推断,不禁挺直了脊背。

萧程则淡然地平摊开手掌,就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又显而易见的事:“我早说过,背后帮助天满医院从事受精卵基因改写的人拥有比我更高超的专业能力。这个人,为什么只可能是我的师兄邵毅平,而不可能是我的导师——戴林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