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还是乱了起来, 叛军中就有我的那位哥哥,我的地位之尴尬已经不言而喻。但是康熙依然留我在身边,就是讨论战况也不避讳我。
甚至重要的密谈, 一向只有我一个人伺候。
前线战败的战报来了, 康熙皇上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在上书房已经说了, 要推个阿哥出来带兵,
“明天早朝, 就公推,你们有人选,就单独上折子。”特别对四王爷说:“老四, 你有人选吗?”
四王爷躬身说:“儿臣回去再斟酌,有了人选, 就给皇阿玛写折子。”他不肯说,
康熙点头:“好好斟酌。”让他们走了。
出来芳龄才说:“格格, 四王爷在前面等您半天了。”
他站在廊下,穿着青锦的披风, 抬头望月,让我想起多年前第一次遇见他,依然是这周身的冷辉,他的暴躁与不容人深藏于心,他用冷淡宁静的外表遮掩着。
他回头看我时, 嘴角微微挑着, 笑得那样模糊。
我们并肩站着, 他一手扶栏身子半靠在廊柱上, 这动作让我想到十三, 瞬间心柔软了多了。
半天他低低的开了口:“你在上书房也听见了,皇上要推个人带兵, 你说谁合适?”
我只得尴尬笑:“这是国事,怎么问我?”
他忽的冷笑一声:“国事? 是国事吗?我看到像皇上的心事。”
他从不这样笑,他的情绪是经过控制筛选过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恢复了以往神情,看我的目光还算温和:“国事我当然不问你,只是心事普天之下只怕也就你知道。”
我微笑,对这位未来的皇帝谨慎措辞:“其他的心事我倒不知道,不过带兵的事,皇上确实有人选,”他看我示意我接着说,“王爷,自己就有位亲兄弟啊。”
他愣住,喃喃道:“是他,当然会是他。”忽然苦笑:“竟真是他。”
他把问题看得太大,我劝他:“王爷,只是带兵而已。”
他对我微笑:“回去歇着吧。”我行礼告退。
他忽然叫住我。我回过身等他的下文,他看着我,半晌也没有话,最后微微叹息一声说:“我忘了。”
忘了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了解过他,可以说从没想过去了解他。他先转了身。
我从上书房退出来,十阿哥和十四正在远处低声说话,我要过去叫他们,却听见十阿哥尽量
压低的声音,却压不住愤怒,:“十四弟,九哥,哪里对不住你,你怎么连帮都不帮一下。”
十四仿佛无奈的答:“皇阿玛正在气头上,我怎么说。”
说完抬头看见我,便招呼我:“妍玉有什么事?”
我微笑:“皇上叫您进去呢。”十四忙进去,我对十阿哥说:“皇上说您就先回去。”
我暗中一指外外面,示意他出去等我。他像是没看见走了。
我进屋,康熙正在看四王爷的保举折子,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康熙问十四:“可敢带兵平叛。”十四跪倒:“愿为皇阿玛分忧,为国效力。”
很晚才出来,问芳龄十阿哥呢? 芳龄说:“在恩佑寺等您。”
我借口拿东西,回去。他在寺里等的百无聊赖。
我道歉:“久等了。” 他笑一下,叹气道:“你是红人,跟我们这些闲人怎么相同。”
说话夹枪带棒,我不去理会,只是问:“怎么回事?”
他看我:“你没听说?”
“听说了,却不知为什么,那时我不在跟前。又跟十四爷什么关系。”
他冷哼一声:“人家最摸得准皇上的脉,我怎么赶随便非议。”
我无奈看他,好半天才肯说:“九哥要帮他争这个大将军,结果皇阿玛随便找了个理由,训斥了九哥,还不许他进宫。”说完苦笑:“到底为什么?四哥保举就龙心大悦,我们做就是错的。”
我无言以答,难道告诉他,你四哥和十四弟是康熙看好的人,皇上现在还在犹豫。只好说:“你去看看他,劝他趁此机会好好歇歇。”
十阿哥看我,微笑:“看九哥,一天去十趟都行,可是没有用,不如你写个只字片语,我带去,只怕就好了。”
我瞅他:“我是萨满还是道士,写字做什么?难道烧了化符水喝。”
他笑:“ 也好,你给的,只怕是□□,九哥也甘心喝。”
我打个寒站,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总觉得会成真。
我从里间找出刚来恩佑寺时,九阿哥和我一起画的一幅人像,当时他笑话我:“怎么画自己?”我哪有那么漂亮,他总会把我想的太好。
在画旁加了一行字“不争,元气不伤,不求,不卑不亢,不怒,百神和畅。”他不会听,我却要写。
他凑过来看我写字,然后怪怪的笑:“以前你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帖子临出来的,现在……”他拖了长音:“现在到有九哥的风骨。”
我的字是胤禟的手把手教出来的。只得催他:“ 走是不走。”
他笑着起身:“ 走,就走。”
然而在门口站住了,回头问我:“ 就没东西给我?如此厚此薄彼?”我拿桌上自抄的经书递给他,“ 常说我没给过你什么?现在给你一本,只怕你看不了。”
他果然皱眉,不过还是接了过来,翻开一瞧又笑了:“ 何必你给,我找九哥要也一样。”还不忘取笑我。
我怒:“ 快走,再也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