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那段时间,我简直拼上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猎人这项工作比我想象中还要辛苦:
每天早早起床吃饭、锻炼、整理道具;
要记得定期采购原料,商店不卖的素材就需要到野外亲自采集;
上午的狩猎任务,那就得清晨起来维护武器和防具;
战斗中防具难免剐蹭,一旦破损到一定程度,就得着手制备新防具,在这期间只能拿不上不下的二流货凑合凑合;
更不必说每场战斗早已被当成家常便饭的撞击、淤青、破口和伤痕,来这儿不到一个月,我的身体已经和之前完全没有了可比性。
尽管无伤了青熊兽,但后面的怪物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勉强,做不到无伤了。
在赫萝的建议下,我坚持用人气最高的片手剑,而不是人气最低迷的太刀,相继完成了对彩鸟、土砂龙、盾蟹王以及数头蓝速龙的讨伐。
我原本以为与土砂龙一战会是最棘手的。
游戏里出于视角关系,它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大。
可当那天我在斗技场后台看着三四名工作人员把熟睡的土砂龙搬运过来时,还是被它的巨大震惊了——它简直像一头鲸鱼一样。
与它相比,彩鸟不过是一只吃得太多、过于壮实的聒噪鸵鸟罢了。
熟睡的土砂龙甩了甩它的大尾巴,这么宽阔的周长和富有压迫感的体积,我只在木材采伐场见到过一次。
小时候去自然博物馆时,我最喜欢到鲸鱼标本下面站一站,体验一下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迫感。问题是,那是死的啊!
随着比赛临近,这头巨兽给我的阴影愈来愈深,前一天晚上果然不负众望,久违地通宵失眠了——上一次失眠还是上一次。
然而,比赛当天,面对我不得不仰视才能勉强看到它下巴的巨型恐龙,全力奔跑十几步才能从头跑到尾的庞大身躯,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甩到的粗壮尾巴,
我用尽平生所有躲避危险的本能也好,怕死激发的肾上腺素也好,奇迹般地全程只挨了一下攻击,便将它捕获完毕,顺利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是这次过于顺利的胜利让我放松了警惕,又或许因为盾蟹王的讨伐比我想象中要简单,
在第五场比赛中,看到栅栏后面慢慢悠悠跑出五只蓝速龙后,我居然放松了握持片手剑的手。
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心想。
事实很快证明我错了。
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从开场到五只蓝速龙把我团团包围的十几秒那么快。
处在速龙堆里,我的任何攻击都会被躲开,另外几只则趁机发起反击。
它们的爪子能很轻易地贯穿防具连接处的薄弱部位,盾牌根本来不及防御所有进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一意孤行拿太刀作战,否则现在已经变成五等分的商鞅了。
且战且退、且退且战,我利用场边埋着的闪光弹和毒飞刀相继解决掉两只,又用麻痹陷阱宰掉一只。
和游戏不同,这个世界的陷阱对绝大部分生物都有用,并且没有个数限制。
最后两只我本想采取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战术,却行不通,因为率先疲劳的那个是我。
和恐龙比耐力确实是我浅薄了。
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还是狩猎时间太久,我的膝盖开始酸痛,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视野也变得模糊,眼前出现重影,两只蓝速龙变成了四只。
我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解决余下两只,反倒冷静下来。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申请博士答辩的前一晚,导师告诉我论文里有两个重要论据需要大改,而此时距离答辩开始还有六个小时——没错,老b登凌晨三点告诉我需要大改。
那时,知道自己来不及后,此前为期几个月的焦虑反倒烟消云散了。
我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我需要的道具,便将两只蓝速龙引到左右两侧,慢慢退到场地边缘,伸手拎起堆在那里的铁链。
那原本是用来固定一些好动的小型生物的,用在当下场合正合适。
我瞅准时机,假动作晃得两只蓝速龙对向发起进攻,两条龙撞在一起的一瞬间,它们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个后仰的动作——这一点倒是和游戏里一样,我猜测可能是骨骼结构导致它们必须以后仰做缓冲。
我迅速将锁链套在其中一条龙的脖子上,用脚狠狠蹬踹另一只,我们三个一起倒地。
随后,我又把锁链另一端绕过第二只正在挣扎的蓝速龙脖子上,往中间死命拉扯着。
窒息感令它们疯狂挣扎,却互相把对方拉扯得越来越紧。
我没有丝毫松懈——最终,两只速龙相继没有了呼吸。
全场爆发出了欢呼,此前一直屏气凝神的观众们此时此刻都开始上蹿下跳,医疗艾露猫冲了过来;赫萝紧跟在后面。
它们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防具揭下来,我这才发现,左肩膀连带三角肌和大臂的一大条肉被剜掉了,留下了长长的伤痕。整个左臂的防具已经被鲜血浸透。
它们给我做了紧急处理,让我躺到担架上。看着赫萝凝重心疼的表情,我在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为何失血过多的我既不疼痛,也没昏迷?
-
我只用了两天半便出院了。
这个世界的药草比我想象中还给力,半天过去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到第二天下午,我甚至可以小幅度活动胳膊了。
出于在原来那个世界养成的习惯,艾露猫大夫用药时,我多问了一句:“这药会上瘾吗?”
“不用髓胺就不会喵。”它回答。
这里我有必要插上一嘴:
艾露猫是一种小型兽人,可以理解成两条腿走路的猫,就像童话里穿靴子的猫,或者《猫和老鼠》的汤姆猫。
在怪物猎人的世界里,它们承担了人类社会的许多职责,活跃在各个岗位,自然也有和猎人一同出战的、被称为“随从猫”的艾露。有机会我也想雇用一只呢。
赫萝也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这五场比赛我的表现虽然算不上完美,但评委们一致认为非常精彩,纷纷发来offer。
她帮我统计了一下, 目前为止有四个村子和两个相对大些的城镇已经给出了雇佣申请,综合来看,待遇最好的是一个叫卡妲的小村庄:
位于一座小岛上,那里居民不多,生活节奏也不快,但地理位置绝佳,平时来往贸易停靠的船只飞艇数不胜数,所以当地居民大力发展了商业和旅游业。
而这就同时带来了安全问题。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碎片化雇佣的形式,临时找不同的人接任务。可随着人类活动规模逐渐扩大,岛上的生态结构也随之变化,贸易淡季怪物出没得愈发频繁,这个时候来接任务的猎人却少之又少。
今年,他们终于决定雇佣一个常驻猎人。
“我觉得这个机会真是太完美了,”赫萝喜滋滋地说,“你想想,那可是卡妲岛啊!又有山,又有水,沙滩,阳光,饮料,还有夜晚的露天温泉——我能在那里呆一辈子。”
“是的,出生入死的活儿让我一个人干就好了。”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帮我换了卷绷带。
“哎呀,我就是畅想一下嘛!”
由于我的比赛已经提前结束,只等明天和卡妲岛负责人签订协议即可,赫萝便提议到酒馆好好庆祝一番。
她以大夫不让我喝酒为由,又点了两大杯,每一杯都有我之前的世界里一扎的量那么多。
我佩服她的唯有一点,就是真的很能尿——几趟厕所下来,又是一条好汉,仿佛完全没事儿人一样。
喝酒吃肉的当口,一对穿着速龙套装的猎人兄弟走来加入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