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都爬上屋顶了,翠英还在蒙头大睡,黄寡妇很是看不惯,一遍遍的数落着,“长成大姑娘了,还那麽懒,妈像你那么大,夜里纺半夜线,天不明就起来了,那时候,妈要像你这么懒,长成老闺女神也嫁不出去。”
翠英在被窝里抽泣起来,翠莲忙给妈使个眼色,劝道,“妈!一时是一时的事儿,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你看咱公安局家属区里的这些小伙子,大姑娘的,那个不是日头晒到屁股了,才揉着眼爬起来?”
老太太愤愤的说,“宠吧!你们宠吧!她今儿睡大觉,明儿吃饭还要你一勺勺地喂呢!我要是有个儿子,打光棍也不能娶这样的媳妇。”
翠英没有答话,竟由抽泣变为了啼哭。妹的委屈,翠莲略知道些,她目前正和人谈恋爱呢!
对象是他们厂的青年,叫做刘杰,她曾见过一次,小伙子身材瘦小,脸蛋也黑黑的,论长相倒也不怎么样,只是家庭条件相对好些,父亲是抓全面工作的一把手,母亲是财务总监,改制后,厂子基本已算是他们自己家的。
据说刘杰的父亲曾先后干过铸造厂,化工厂,啤酒厂的厂长,贷了大批的资金后,不多久三个厂子都倒闭了,最终他却富了起来。
不知有多少俏丽女子想攀这高枝儿,可厂长的公子刘杰都看不上,唯独看上了翠英。
只因叶枫一直以来都忙得不行,感觉自己身在公安系统,啥时入都行,所以,翠英的户口从农村迁出后,过了时效,竟一直未曾入上。
这边万事俱备,等着办理结婚手续,户口却成了难题。那边刘杰的父亲本就不太愿意这门亲事儿,现在放出话来说,别说没户口,就是有个农村户口也免谈。
真是好事儿多磨,黄寡妇见翠英越来越不服说,便一头钻进厨房去了。
翠莲轻轻掀开翠英的被子,用面纸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儿,劝她说,“傻丫头!何必那麽死心眼?好人家多着呢,人家既然看不上咱,这门亲事儿就是以后勉强成了,你还不得受气?再说了,户口的事儿你姐夫这几天正给你跑呢!你也别太着急!”
“他们家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翠英说,“我倒不气这个,气的是农村出来的就好像低人一等,向上数三代,看看他们哪个市里人不是农村出来的?”
“也就是挺气人的,不过你户口的事儿,估计你姐夫今天就给你办好了!别太着急上火了,快起来吃点饭去!”翠莲捋了捋头发说。
翠英点了点头,这才折起身子,穿起衣服又梳洗打扮了半晌,才坐到餐桌上,拿起馒头刚咬一口,叶枫从外面走进来翠英忙起身让座,叶枫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翠英想问他户口办好了没有,见他铁青着脸,便没敢吱声。
翠莲说,“吃饭吧!”
“吃过了!”叶枫不耐烦的回答。
“在哪儿?”
“街上!”
翠莲见叶枫情绪不好,本不想再问下去,回头又看了看小妹那双期待的眼睛,却又不由自己。
翠莲小心地问,“事儿办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嚓”地一下,点燃了叶枫的火。
“办个球!”叶枫骂道,“妈的!林松涛真不是个玩意儿,说是违反规定,硬是不给办,自己本系统的人,难道还想让我给他下礼不成?”
翠莲劝他说,“唉!当初你要是迁出来就入上,哪还有这事儿?再说了,眼下都是这样,别说办户口,哪怕是在医院割个痔疮,都要下礼!他若真是责备这一点儿,咱就喂喂他!”
叶枫一时上了脾气,“喂狗,喂猪,喂驴,都不能喂他!”
翠英一看这情景,就猜知姐夫一定是和户籍警弄僵了,自己的事儿看来是没有戏了,于是,正在嘴里嚼着的一口馒头也吐了出来,这饭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翠莲说,“你也随和点儿,该拉下风的,就得拉下风。”
叶枫说,“我给他拉下风?他算个什么玩意?行贿受贿的专家,吃喝嫖赌的流氓,公安系统的败类,他咋进的公安口当上的‘片儿警’,以为别人不知道?还不是靠给领导舔屁股?老子风里来雨里去,豁着老命工作,破了那么多案子,立了那麽多功,一个局一级机构的刑警,给他拉下风?”
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在一旁答了腔,“光发脾气顶啥用?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叶枫两手一摆,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户籍他管着,编号需他编,我还有甚办法?”
老太太说,“你不是认得那个甚市长?你就不能让他说句话?”
一句话指破迷津,叶枫在自己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掏出手机便给肖市长挂了一个电话。
之后中间相隔不到二十分钟,叶枫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叶领导!我是小林呀!咱兄弟真是一场误会,咱家户口的事情,说办就办,你看你是把迁出证送来还是我去你家取?”
叶枫用轻蔑的语气说,“还是你到家里去吧!我等你!”心里暗骂,“真是个狗脸人,小子!你就瞧吧!慢慢儿你就认识你叶大爷了.”
不多时,门铃声响起,叶枫没有起身,翠莲忙去将门打开,小林见叶枫微微欠了下身子,望着自己冷笑不语,便心里有些发毛,“夜大哥!还生兄弟气呢?今儿都是兄弟不好.....”
叶枫忙说,“哪敢!哪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正寻思怎么谢你呢!”
小林一时竟未听出弦外之音,忙说,“都是自己人,还谢甚?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再有甚事儿,只要兄弟能帮上的,你打个招呼就行!”
叶枫说,“其实呢!我早就把你当做亲兄弟了,要不!我会去先找你?”
“是呀!是呀!我知道你们刑侦口事儿多,也忙,就不多打扰了。”小林脸一红,忙接过手续,逃也似的离开了叶枫家。
叶枫此刻甚是高兴,一分钱没花不说,最重要的是占了上风,他不得不佩服市长这张王牌的威力。
“姐夫好棒!”翠英激动的从屋里跳着跑了出来。“啪”一个吻,落在了叶枫脸上,叶枫立时觉得浑身麻麻的,这一刹那的动作,恰被翠莲看见,翠莲狠狠地瞪了翠英一眼,翠英也自觉失态,脸蛋儿红红的,忙想法解决这尴尬的场面。
“哥!今儿我请客!”翠英说着便从卧室里掂出一瓶“张弓火箭炮”来。
叶枫笑着说,“哈!这客倒请得便宜,只让喝,不让吃呀?”
“谁说不让吃?人家还给你准备着下酒菜呢!”翠英又折身跑进卧室里,提出一兜东西来,叶枫一看,呵!有山东曹县的王光烧牛肉,河南宁陵的五香花生米,商丘贾寨的豆腐干,民权的贡麻花!一下子便乐了。
心下想,这丫头倒是有心,全是附近省市的特产小吃,记得还是上专案的时候,出差吃过一回这些个东西,吃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下,每端起酒杯,就想起这些个特产,便当做一个有趣的话题说给大家,“若是能将这些个特产聚集一桌,这酒便喝得更有滋味了!”料不到,今天竟还真让这丫头给弄齐了。
“尝尝!都来尝尝,吃过你们便会知道我所言非虚了!”叶枫说着便捏颗花生米,正欲往嘴里送,被翠英一把拦住,“我还没有给你敬酒呢,你咋先吃上了?”说着便打开酒,满满地斟了一杯,送至叶枫嘴边,叶枫用嘴一吸,杯中竟一滴未剩。
“哥也真是喝酒的行家了,再来一杯喝个哥妹好!”翠英笑着便又斟了一杯。
翠莲在一旁又瞪了她一眼,翠英兴奋异常,竟浑然不觉。
“鬼丫头!哪来那麽多招数?”说着又欲将第二杯酒喝下,无意间,瞄了一眼翠莲,便又说,“这杯酒呀!该敬给你姐喝!她可以为你的事儿没少操心!”
翠莲脸色阴郁的依旧在擦她的地板,一声没吭。
翠英这才觉得自己闹得过了头,忙斟杯酒递给翠莲,“姐,你也喝一杯!”
叶枫笑着说,“是呀!该你姐喝了,我吃!”说着便拿起一支贡麻花吃了起来。
“我凭什么喝?户口是你姐夫办的,我又没有甚功劳!”翠莲冷冷的说。
翠英一听这话,心里不免就有了些扫兴。恰在这时,和叶枫同在一个中队的小李,推开虚掩着的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哇!全是风味儿小吃!我的最爱!”说着也不客气,不大会儿功夫,桌上便风扫残云。
翠英气得直瞪眼,叶枫在一旁“吃吃”笑,“兄弟!不光有好菜,还有好酒呢!”
“好酒?嘿嘿!也是我的最爱!";说着拿起瓶子一口气灌了几口,又抹了一下嘴,“痛快!”
叶枫拍着巴掌喝彩,翠莲倒也顾外场,硬是挤出笑来说,“菜你也吃了,酒你也喝了,今儿你也就别走了!”
小李依旧嬉皮笑脸,“哈哈!嫂子还想再招待一顿?”
“招待一顿是自然,不过你今儿得替嫂子干点活!”翠莲说着便扬了扬手中的拖布。
小李做了个鬼脸,“干活!不行不行!我和叶大哥还有任务,等会儿还要出现场呢!改天吧!”说着,拉起叶枫便往外走。
“讨厌!”翠英对着小李的背影吐了口唾沫。翠莲说,“英子!别这样,一桌酒菜能值几文钱?他来到咱家敢吃敢喝,便说明他和你哥关系好,关系不好,你让人家,人家还不吃呢!你哥是出来混市面的人,多拉扯个朋友能不好?”
“拉扯个官儿好办事儿,拉扯个富翁能沾光,一个普通干警,权没权,钱没钱的,拉扯他有甚用?”翠英撇了撇嘴。
“话不能这样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人家当局长还说不定呢!”
“他当局长?”翠英又是轻蔑一笑,“他要能当局长,我哥就是公安部长了,粘粘糊糊,傻吃傻喝,哪里像个有出息的样儿?”
翠莲偶然想起了点什么来,“我不和你抬这杠,给你说,你也长成大姑娘了,以后做事儿也得小心点,和你哥打闹什么的要注意分寸,倘若让人家外人瞧见了,不笑话你吗?”
翠英冷笑笑,“哈!真看不出你还有那麽多心眼!姐!你放心,我即使和哥哪天好上了,也不会让他和你离婚的。”
翠莲气得浑身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太太在内屋叠洗好的衣服,适才姐妹斗嘴,她没有在意,偏这几句听在耳朵里,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翠英一眼,骂道,“死丫头!你也太不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