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尧云山。
赤峰之巅,宣国王都支崤在常覆山头的皑皑冰雪间巍然耸立,气象煊赫。
大军归朝,八百里赤焰军旗一望无际。
踏入北域境地,四处漠野冰封,雪色连绵,唯有赤峰山顶逆风盛放的曼殊花仿若红焰烈烈飞燃,令此冰雪之城映入眼中,一片灼然刺目。再近其前,却见周回数十里绝岭雪谷,茫茫云气断开通路,峙立在风焰之中的云端天宫,仿佛遥不可及。
宣都支崤,出自北域第一机关师瑄离之手的不破奇城。此前十年,楚国烈风骑、穆国白虎军曾经多次与宣军交战,甚至不惜两度联手攻城,却皆对这座遍布机关、防范严密的城池束手无策,而使得不破奇城名传九域,“天工”瑄离亦隐然超越后风国寇契大师,成为天下最负盛名的机关师。
赤焰军军旗出现的一刻,大地忽然微微震动。
前方雪雾尽开,便有数条石道绕城而现,白石云阶缓缓升起,依循山势越来越高,最终与笼罩在赤艳云气下的巨大城门合为一体,内城迭开,扬起四方玄武王旗,整座都城方才真正呈现在眼前。
天阶尽头,王仪高张,臣僚万众匍匐于主道两侧,恭迎之声,响彻云霄。
军前车马齐驻,一顶金銮御轿,八名黄衣美侍,金光里簇拥着宣王当先前行,紧接着后面朱袍侍卫用镶金华舆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人下车,金帘一闪飘落,只能见里面依稀是个白衣男子,而近旁随侍的赫然竟是宣王御前如光、花月二使。
再往后三十六骁卫并骑随护,第三顶金舆之上,便是宣都的设计者瑄离,众臣异样的目光不断,但这一次,显然并非针对他而来,尤其是当先几名红缨武将,对第二顶舆轿的关注更甚此处。
王驾入宫,瑄离在宫门处便下令停轿,步下手舆,负手回头,殿外求见宣王的将领,已是站了一片。
瑄离眯了眼睛微微冷哂,流墨般的目光中,袖风一扬,踏了满阶风花而去。
如光、花月二使护送第二顶金舆径至宣王寝殿,深进数重入了琉璃花台,方才落轿,吩咐侍从准备琼泉池水,伺候轿内之人沐浴更衣。
片刻之后,整个琉璃花台暖雾氤氲,香气如沁。
侍从准备停当,转回复命,只见重重华帘之后,金舆上的白衣男子阖目而卧,似睡未醒。宣王宫中侍从皆是年少貌美,见惯绝色姿容,但乍见这帘后之人,心头仍旧生出惊叹。
如此俊美的容颜,仿佛是天然玉石雕琢,绝无半点瑕疵,即便静合眼目,亦令人一见之下,便可以想见那双眸开张时夺人的光彩。绯衣侍从屏息而视,终于低下头,轻声道:“琼池已备好,请公子沐浴。”
稍息之后,方听淡淡声音:“你们出去。”
侍从一怔,抬头道:“我等奉命侍候公子沐浴,公子……”
帘后徐开的双目,一道极冷的目光穿透金晶玉影,仿若剑刃出鞘一瞬锋芒,那侍从心下陡惊,半屈的双膝顿时跪地。
“退下。”
那侍从不敢停留,躬身退至殿下,抹了一把冷汗,急忙命人报宣王而去。
白衣男子冷眼看侍从尽数离开,过了一会儿,慢慢撑起身来,步下玉阶。不过是极缓的动作,脸色瞬间却见苍白。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唉,你的伤势才见好转,何必如此逞强?”一把低沉的声音随之靠近,一袭赤衣,艳若霞火,乌发披肩的人,如妖似魔的眸。
宣王踏上石台:“这几日话都不曾多说一句,可是还在怪接天台上,我伤你一剑?”
接天台上争锋之局,一剑拨乱天下,一战踏碎乾坤。
这名出现在宣国王宫,身负重伤的白衣男子,正是曾经唯一堪与宣王为敌,权倾大楚的少原君,皇非。
转身面对,皇非扬唇冷笑:“宣王既非背后偷袭,亦非趁人之危,联手他人欲亡敌国而后快,岂有什么不是?”
姬沧叹道:“那一剑是我欠你,你昏迷数日,醒来之后却问都不问结果,难道当真不想知道如今楚国怎样了?”
皇非斜睨他一眼,径自向水雾缭绕的琉璃池走去:“你要说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问。”
姬沧眸光微挑,随后道:“接天台一战,东帝设计炸毁江坝,水淹楚都,整个楚国水军包括西山大营赫连军部全都丧师鱼腹,上郢城破,烈风骑亦被五万王师围歼,全军覆没,现在的楚国已是名存实亡,只差东帝一纸削国诏书。”
一字一句,扶在琉璃冰石上苍白的手指隐隐收紧,“笑话!五万王师正面交锋,会令烈风骑全军覆没!姬沧,没有你赤焰军插手相助,单凭王族如何能奈何我烈风骑?”
姬沧眼中透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当日大战的情景仿佛骤然映入妖狭的细眸,血光剑影诡异生姿,他缓缓道:“不错,就连我也没有想到,烈风骑竟会如此惨败。但是,当时数万匹战马受人操控狂冲军阵,楚军至少有一半战士死于马蹄之下,另外一半阵脚大乱,又失主帅统领,王师阵中高手云集,展刑、易青青夫妇亡于风寻剑下,骁陆沉败于靳无余之手,丰云诸将不敌墨烆快剑,唯有老将邝天独撑局面,率军血战之后退守绝谷‘一线天堑’,但东帝早已针对楚军所用的战甲,命妙手神机宿英炮制暗器‘风雷子’,以及近万张连环火弩,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皇非瞳心一缩,倏地转身:“昔国苏陵!”
“不错。”目视这生平第一对手,姬沧眼中隐有精光透射,“昔国苏陵,九夷女王,穆国三公子,王族东帝,再加上我宣王姬沧,普天之下,能令这数方势力联手对敌费尽心机的,恐怕唯有楚国,少原君!”
皇非俊面如冰,寒意凛凛,四目相对中,他忽然间仰首长笑,傲态毕现,片刻之后笑意一敛:“好,很好!本君荣幸之至!”
姬沧长眸一细,刹那透出妖狂魅色,令人心惊魂动,但听他徐声缓道:“皇非啊皇非,你可知道,每当见你如此,我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了楚国!”
皇非唇畔笑意薄挂:“接天台之战,宣王亲率赤焰军灭我神羽、神翼六万精兵,也算是一偿心愿了吧。”
他这话仿若玩笑,说得轻松随意,先时之怒乍现即逝。姬沧亦是笑容不改,别有深意地道了一句:“方飞白不愧是你手下第一智将,当机立断,敢为人之所不为。”
皇非听他话中有话,不禁抬眼扫去,面前却觉一阵晕眩,知是内伤未愈,心力难支,索性也不再追问,闭目道:“此时说这些何用,宣王殿下若是没别的事,请便吧。”
姬沧却将衣袖一振,手指搭上他腕脉,片刻后皱眉道:“你经脉受制,内力全失,以至伤势迟迟难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皇非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恢复武功,你还敢这般放心,让我进入支崤王都?”
姬沧向前略一倾身,笑说:“琴棋剑兵,绝无敌手,本王只对这样的少原君感兴趣。”
皇非眼风一挑,姬沧接着便移开身子:“你好好休息,我稍后再来,若要什么,尽管吩咐他们。”说罢扬袖移步,殿下侍从俯首跪送,匍匐一地。
姬沧走后,原先候命的宫人亦随之退出,整座琉璃花台空无一人,四下里水声如玉,花香盈雾,恍若琼瑶仙境。
皇非半合眼睛靠在微波浮曼的琉璃池内,温泉中加入的药物对身上伤口多有帮助,他又一次试着凝聚内力,却像先前一样,真气一到心府绛宫便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之气封锁,越是运功冲击,周身气力越失,险些再次牵动未愈的伤势,登时剧痛难当,冷汗沿着额角悄然而下。
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殿外守卫不在少数,来人却显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不疾不徐登堂入室,越帘而上,踏过玉阶。皇非始终闭目半躺,心下却也有些奇怪,不知是何人这般胆大,竟敢违命擅入。
“楚有皇非,天下无人称美;楚有少原,九域弗敢言兵。盛名之下,原想是英姿俊彦,却不想少原君竟甘为宣王入幕之宾,甚至委身侍人。”嘲讽的话语隔着朦朦水气传来,半明半暗之间皇非俊眸微开,唇锋一挑,道出四个字:“天工瑄离。”
宣王宫中胆敢如此说话的人只有一个,能在此时进入琉璃花台的也只有一人。
瑄离缓步上前,“君上可知眼前这琉璃花台是何所在?”
皇非笑了笑,“宣王寝宫,瑄离先生难道不比本君更加熟悉?”
瑄离道:“看来君上兴致不错,对这地方毫无反感,真真叫人万分失望。”
皇非道:“先生莫非曾对本君敬仰有加,否则何来失望之说?”
瑄离冷笑道:“我确实曾以为少原君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谁知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七宝琉璃灯下,皇非眼梢轻微一掠,懒懒道:“激将法用得差不多了,先生若还有话要说不妨痛快一点,本君可没有多少耐心。”
瑄离显然有些意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衡量对方的心思,接着道:“君上应当知道,进了这琉璃花台的人,身份便只有一个,那便是宣王的男宠,如今宣国众臣正为君上入宫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哦?”皇非漫不经心地道,“然后呢,先生此来,莫非是寻本君争风吃醋的?”
瑄离眼神在水光下骤然一变,“君上难道甘心委身宣王,蒙羞受辱?”
皇非淡声道:“甘心如何,不甘又如何?先生想必经验丰富,本君洗耳恭听。”
话中带刺,句句锥心,瑄离乃是宣王身边第一红人,出入宫府、执掌军务诸多特权,人尽皆知他与宣王关系特殊,实为他心内最大忌讳,面对皇非刀锋般的话语,心下难捺愠怒,方要发作,忽然念头一转,道:“君上若顾忌我这重身份,那便大错特错了。”
皇非转过头,水雾光影里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支崤奇城真正的操控者,北域第一机关师,我与姬沧十年之间,大小交战二十余次,至少有七次受你机关所阻,亦始终难破这座城池,宣国之中,你的地位无可替代。”
瑄离面无情绪地道:“君上对瑄离诸多了解,却不知宣国之中最想杀姬沧的,又是谁。”
皇非笑道:“你若这般说来,我便该猜这个人是你。”
瑄离道:“君上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向来不必费太大力气。”
皇非挑了挑眉,从水中站起来,也不理会瑄离惊诧的目光,抬手取了放在近旁的衣袍,就那么随便一披,步下泉池,吩咐道:“若不想侍从进来伺候,便替本君斟茶。”
无论摄政为王还是阶下成囚,少原君人在何处皆是一身尊贵,伤病困境丝毫无损,命令他人亦是理所当然。
瑄离着实愣了一愣,若非眼前之人胸口剑伤赫然在目,脸上毫无血色,他几乎便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先前一路他曾暗中探查过皇非的伤势,内力受制,又被血鸾剑一击重创,整整昏迷两日方才清醒。那样的伤,人能不死已是奇迹,却还能唇角带笑,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行动,甚至颐指气使。
瑄离按下惊讶,走到案前斟下热茶。此时皇非已穿好衣衫,转身接了茶盏,“宣王在何处议事?”
瑄离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答道:“风云殿。”
皇非小啜了一口手中之茶,随即笑说:“那就烦请先生带路吧。”
风云殿距离琉璃花台只是隔了一个花园,即便慢慢地走,也不过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皇非走得并不太快,像是游园赏景一般偶尔还停上一停,瑄离跟在身旁,却是暗暗心惊,因为皇非每一次停步,都会问他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与王宫中机关构造多少有些相关,而他的回答,也不能有所隐瞒,或者确切地说,是他不知道保留在哪一个程度,才能让这不过被抬在手舆上从城门到内宫走了一趟,便已看出城中一十二道机关的少原君感到合作的诚意。
快到殿前的时候,皇非突然问了一句和城池机关毫无关系的话,“宣王部将之中,哪个脾气最为急躁?”
瑄离一怔,想了一想,道:“中军前锋夫要,为将骁勇,悍不畏死,却也是出了名嗜杀暴躁。”
“哦!”皇非笑着点了点头,“夫要,我记得此人,有勇无谋。”
瑄离淡淡哼了一声:“岂止有勇无谋。”
皇非目光从他脸上掠过,笑意更深,举步便往风云殿内走去,两侧守卫见有瑄离随行,无人胆敢阻拦。
此刻风云殿里正是一片鼎沸之声,华丽的王座下方,依次跪着几名红袍大将,其中一人道:“大王这次虽灭了楚国,但不杀皇非,反而让他进入王宫,此人日后必然生出事端,万万不可久留!”
一名金缨武将接着道:“留下皇非便是养虎为患,他与我宣国素来为敌,此次对楚之战取胜,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机会,大王应该当机立断,莫要心软!”
旁边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大声道:“大王不肯杀皇非,不过看他生得俊俏,大王若再不下决心,我这便杀进琉璃花台,一刀砍了他,大家痛快!”说着“锵”地一声拔出刀来,双目一瞪,作势便要动手。
这在宣王面前口无遮拦的人,正是瑄离方才所说的大将夫要,如此放肆言行,满朝文武皆瞠目心惊,金殿之上,姬沧长眸一细,透出森然之色,却不待说话,便听殿外有人扬声笑道:“精彩!精彩!今天方才知道,原来宣王御前都是这般议事,当真叫人大开眼界!”
群臣纷纷转头,但见大殿朱门煊然金光,一人负手闲步,从容而至。
面如玉,衣若云,双眸夺星光,笑容胜春风。
大楚少原君,但凡上过战场的宣国将领,无不对此人刻骨铭心,但凡曾出使楚国的宣国大臣,无不对这身姿终生难忘。
此时此刻,分明是重伤之余,武功尽失,但他眉目飞扬,毫无忍痛之色,那一件简单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也似有着令人心折的神采,翩然优雅,风流自成。
这张过分俊美的面容之下,究竟是怎样的骄傲?
这个曾经名震九域神话般的男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皇非踏上了风云殿宽阔的玉阶,驻足一刻眼梢轻扬,一道目光,与大殿上抬眼看来的姬沧骤然相对。
姬沧眉心一收,下一刻人已离座,“你怎么来了?”
皇非唇畔笑意隐然,“你这殿前轩然大波,我若避而不见,岂非叫你为难?何况本君对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一向很感兴趣。”
姬沧眸心闪过妖肆的光泽,却未立时发作,皇非却已转眸扫视身后,殿下众臣只觉得那俊雅风流的目光像一把光芒四射的剑,丝丝刃刃逼向心头,而最后,那目光落到了夫要身上。
“方才好像听说,你要一刀砍了本君,现在为何却不动手?”
夫要上前一步,双目圆瞪,喝道:“皇非!莫以为大王护着你,我便不敢杀你!”
皇非笑道:“你敢吗?”他徐徐前行两步,侧目轻笑,“若我没记错,你面上那道伤疤乃是三年前在我逐日剑下侥幸逃命时留下的,手底败将,安敢言勇?本君今日不必出剑,你也不是对手。”
夫要左脸之上有一道深可见骨而伤疤,自面颊划下直至脖颈,虽已愈合多时,但伤口纠结,狰狞可怖,显见当初是如何的凶险,几乎要命的一剑。
耳闻轻蔑不屑的言语,夫要额上青筋暴起,不禁勃然大怒,“你想找死!”话音未落,手中已爆起刀光,好似惊雷电掣,以令人不及反应的速度气势,直劈皇非。
眸心刀锋倏至,皇非冷立阶前,不避不闪,甚至连眼睫都未动一动。但听“呯”地一声气流爆射,夫要连人带刀被震飞出去,落到阶下猛地一刀插下,殿中青石崩裂,他才生生止住去势,满口喷血:“大王!”
赤袖如焰,万丈金丝徐徐飘落,露出姬沧那双妖邪慑人的眸子,这一掌的劲气,竟连两侧殿柱亦被震裂,阶下诸将险遭池鱼之殃,个个倒退数步,不敢上前。
“夫要,你好大的胆子。”
森寒的话语传下,就连杀人如麻的猛将亦觉心惊,人人皆知倘若再多说一句,立时便是杀身之祸,夫要忍了又忍,低下头去。
却有一声冷哼,自宣王背后传来。
虽然姬沧及时出手,但皇非重伤在身,承受这样强劲的真气波动仍旧难免影响伤势,姬沧目光稍移,微微一惊,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拭了唇边一缕鲜血,身子却隐隐一晃。
姬沧一把探出手,皇非唇畔血腥的滋味便如他眸底肆漫翻涌的色泽,越来越浓,越来越艳,曾经听了无数遍高傲的声音低低入耳:“留我,还是留他。”
姬沧眸光骤盛,手臂上力道渐渐沉重,面前琉璃宝石一样的黑眸却是光亮夺目,仿似烈日灼灼,耀得万物失色。
瑄离站在通天垂地的金帷之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殿前相对的身影,就连他都没有想到,突然间,姬沧闪电般出手,跪在阶下的夫要像被线绳牵引,猛地腾空而起。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震惊大殿。
血溅三尺!
夫要死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一丝反抗的动作都未来得及,宣王修长的手掌不偏不倚正插入他的胸口,新鲜温热的血液,慢慢地将那狂肆的华服染开,透出无比妖孽异美。
随着不能置信的目光,夫要雄壮的身躯轰然倒地,姬沧手中则多了一颗鲜红的人心,缓缓转眸,笑问皇非:“如何?可消气了?”
整个大殿之中,文臣武将个个面无人色,口不能言,唯有皇非仍是在笑,看了一眼那隐约还在跳动的心脏,淡声道:“凭空取颗人心出来,宣王若是用来下酒的,那恕本君不奉陪了。”
姬沧哈哈大笑,霍然扬声,转身殿下:“日后宣国上下,若是谁还敢对少原君有半分不敬,这便是下场!”
内力自掌心透出,手中血肉支离破碎,顿时化为齑粉。
鲜血溅上衣袍,皇非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深深看了姬沧一眼,便翩然扬袖,举步而去。
迈出殿门的一刻,瑄离的声音自旁边传来:“谈笑间便去宣王一员大将,更兼无数人心,君上的手段,瑄离拜服。”
皇非脚步不停,头也未回:“三日内,我要支崤王都的机关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