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葬 我 以 爱

(直到看见宫墨凌将那束康乃馨放进一辆自行车的车筐里,才终于忍不住说:“叔叔,你该不会是打算骑着这个上去吧。”)

刚跨上一直腿撑着车子的宫墨凌听到宋陌的称呼差点儿没站稳,浓密的眉毛不禁皱在了一起,连嘴角都开始抽搐了。想他堂堂宫将军,无数军花梦寐以求的好男友,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叫叔叔,心里别提有多混乱了。

“咳咳,宋小姐,我今年二十五,用不着叫叔叔吧。”看着宫墨凌如同便秘一般的表情,宋陌乐了,“虽然你只比我大八岁,叫哥哥也不过分。可是宫叔叔,”宋陌噙着笑走近他,俏皮的表情使得她的眼睛更加的闪耀,“你爷爷和我祖奶奶有过去,这辈分上可是差着呢,叫你叔叔不为过吧?”

宫墨凌除了叹息没别的话对宋陌了,爷爷因为用情太深很晚才结婚,几代拖下来还真的是让他比宋陌大了一辈。算了,叔叔就叔叔吧,让这小姑娘得意一下好了。

“好吧,既然你叫我叔叔,那我以后就直呼你宋陌。”宫墨凌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小朋友,叔叔带你上山扫墓。”

**

市中心崇光路和顺街交口的KFC,胡小裕一身蓝格子短袖衬衫和深灰色的亚麻短裤,随意的坐在靠窗的位子,面前放着喝了大半杯的可乐。胡小裕觉得,有些事有必要弄清楚,也得说清楚。

米白下了车一蹦一跳的往里走,推开门的瞬间冲出来一个小盆友撞了她一下,她还笑着嘱咐小朋友要小心点儿。看见窗边的胡小裕,便欢快的走了过去。

“小裕,等很久了吧,我陪陌陌去墓地来着,离这里很远就耽搁了。”米白坐下来先解释了开来,实际上面对胡小裕的大多时候,她都紧张的靠说话来缓解气氛。

“墓地?她去墓地干什么?”胡小裕接口问道。

“祖奶奶祭日,她去扫墓,你不知道我们还被军官围了起来,好像那地方是军区吧什么,来了一个可帅可帅的长官,带着陌陌一起进去扫墓了。”米白调皮的抢了胡小裕面前喝剩下的可乐,红着脸咬着对方碰过的吸管,暗自激动着。

胡小裕看着她的行为没说什么,用略显讽刺的语调说:“宋陌身边的男生还真是络绎不绝。”

米白听罢不太高兴的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那是因为陌陌有魅力吸引人好么!”

胡小裕可乐了,反问米白道:“我说错了么,学校里的人都怎么说她又不是新鲜的事情。”

对,说陌陌难听的人从来都不少,可是米白心里却没这么不甘过,因为说着话的不是别人,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潜意识里或者说是米白的希望,她觉得他们三个应该是快快乐乐的相处下去的,即便不是如此也不该是如今这个模样。

“小裕,陌陌是我朋友,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说她了,她不是那种人。”说出这话后米白心里非常的慌乱,她突然开始害怕,胡小裕因此觉得她小题大做而开始讨厌她。

“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她和吴梦清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米白觉得自己再不明白胡小裕约自己的目的就是真的蠢了,好心情被冷水浇了个透,“小裕,你找我来就是弄清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绯闻是么?”

胡小裕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米白,你以什么立场质问我?不是你昨晚大半夜打电话跟我提起这件事,说他跟吴梦清老师确实有秘密么?”

“我说的?这不可能!”米白激动的反驳道。

“所以你这么激动,是因为确实有隐情对吧?”

这一句,问的米白哑口无言,她的表情已经完全把她给出卖了。在胡小裕的注视下,米白慌了阵脚,一句压在心底的话就这么冲口而出了,“你不是喜欢陌陌么,为什么要这么诋毁她,为什么!”

**

宋陌各自虽高却很轻,她很灵活的跳上了车子的后座,手随意的扶着车子保持着平衡,双□□叠着在空中悠闲的晃荡着。宋陌偷偷的在后面看骑得马马虎虎的宫墨凌,她真的是很对他好奇了,好奇他为什么长这么好看,好奇他马上要说的故事,更好奇他口中的爷爷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没想到自己也能有机会体会一下米白最期待的浪漫场景,穿着长裙被帅哥用自行车带着兜风,宋陌啊宋陌,你今天可真够乖的。

听到背后的轻笑声,宫墨凌直起身子侧着脸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是笑宫司令骑车的技术,你这慢悠悠的跟我平时走上去有什么区别,何苦骑车这么费劲?”宋陌话音刚落车子就飞快的行进了,差点儿没让宋陌掉下去,她连忙抓住车座稳定身形。宫墨凌的戏谑声响起:“还不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所以临时叫人弄的,你当咱国家的军人都是吃素的么,你可做好了别掉下去,我要加速了。”

“哈哈哈哈……”也许是山上的风景太美,也许是宫墨凌给人的感觉太过可靠,宋陌很久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骑车行进大概二十分钟,宋陌从车上跳下来与宫墨凌往墓碑走去。看着祖奶奶的照片,宋陌的嘴角带着笑。

祖奶奶,陌陌来看你了,你过得好么?

宫墨凌并没有上前,只是笔直的站在一侧看着宋陌。他觉得这个姑娘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浮躁,相反的,她懂事,沉稳,就是眼神透着太多的满不在乎,让人,心疼。宫墨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站在墓碑前宋陌的身影会让他觉得心疼。

“宫将军,话可说在前头,你若是敢说出半句玷污或者诽谤我祖奶奶的话,我不管你什么身份有多大能力,我宋陌都会抬手招呼你的脸。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惹麻烦。”宋陌佯装恶狠狠的样子把宫墨凌给逗乐了。

“爷爷年轻时候曾经在河边开着茉莉花的草地里救过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子,女孩因为母亲重病几天没有吃饭,爷爷给了随身的盘缠后得到了女孩身上唯一值钱的一块玉作为抵押,女孩承诺将来必定会来赎走。女孩坚定的眼神打动了爷爷,第二天带着大夫去寻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失踪了,后来才知道女孩的母亲去世了,而她沦落进花楼成了头牌名号打响了整座城。爷爷想要去花楼买她出来,却不巧遭人陷害整个家族被国民党抓进大牢严刑逼供,说我爷爷私藏共|产|党。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包括那块玉。共|产|党|听说爷爷的事情后将他救了出来,伤好之后他立刻去找那个女孩儿,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女孩见了玉认错了人,跟着别人从花楼逃走私奔了。”

宫墨凌的话一字一句敲进了宋陌的心,她喜欢这个有些悲伤的故事,于是问:“为什么不去追?”

“追了,他看到女孩衣着光鲜在茉莉花旁对着那个男子笑的很美,他觉得这样就够了,所以放弃了。”宫墨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叹息。

宋陌理解不了这种爱情,既然爱怎能就这么放手?

“那你爷爷后来呢?”宋陌转身仰视着比她高出一头半的宫墨凌。

宫墨凌轻轻的笑了,“他加入|共|产|党,一辈子献给了国家终生未娶。”看着宋陌疑惑的看着自己,补充道:“我父亲是爷爷晚年领养的,是一个为国捐躯的军人孩子。”

宋陌看过很多这样深刻的爱情故事,可书本里的毕竟没有亲耳听到那般震撼,更何况是自己亲人的故事。

“那个女孩儿名叫嫣然,就是我祖奶奶对吧。”宋陌眼里有泪,“我祖奶奶最爱茉莉花,她说茉莉花花香怡人,其实是因为她一直记得那年相遇的情景吧。”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是我在爷爷死后找到嫣然奶奶说了真相,央求她死后与爷爷葬在一起。如果你祖奶奶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以为自己嫁了救了自己的人而一直幸福下去?”宫墨凌走上前把一大束茉莉花轻轻的放到了坟前,对着祖奶奶的照片敬了一个军礼。

“不会。”宋陌很肯定,“你不了解祖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即便真相是痛苦的她也愿意承受,因为爱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想她是感激你的。”

宋陌看着祖奶奶在心里默默地说,祖奶奶,你和爱人最终和葬在了一起,从此便不是宋家人了。可是祖奶奶你知道么,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陌陌一个人呆在宋家了。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可如今……我真的也好希望自己不是宋家人。

祖奶奶,我好想你。

想到这里宋陌背对着宫墨凌无声的哭了,安静的墓园仿佛应景般的又开始下起了雨。宫墨凌想要跟宋陌说赶紧下山避雨,空灵的歌声却突然回荡在墓园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

深灰色的墓碑前,茉莉花随风微动,淅淅沥沥的小雨安静的下着,宋陌耳边的茉莉花慢慢的堆积起了雨珠。谁都没发现宋陌胸前的那颗朱红色的珠子,在雨中泛着点点红光。

宋陌的声音本身就好听,这一首茉莉花被她唱的婉转动听,带着丝丝悲伤的气息,却像一首最真挚的祝福。宫墨凌的心被震撼了,不为歌声,而是为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向两位老人特别的致敬行为。

宋陌的歌曲渐渐到了尾声,宫墨凌听得有些意犹未尽,他突然想起嫣然奶奶嘱咐他不让他告诉宋家的人这件事,却唯独拜托他暗中照顾一个叫宋陌的孩子。于是他走到宋陌跟前蹲了下来让自己与宋陌平视,然后说:“宋陌,我替爷爷谢谢你。如果你愿意,你今后就是我妹妹,宫家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人,你宋陌从此就是宫家的人。”

宋陌惊诧的看着宫墨凌脑中一片空白,宫墨凌,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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