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也许是坏心情让我对外物失去的兴趣。

我刚回家那天,也还没怎么认真的观察一下家乡的变化。基本上也没变,还是自己去年出门时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邻居家养的憨子(一只憨态可掬的土狗)长大了,也变丑了。当时一种熟悉感、归属感充斥在我的内心。熟悉的小路、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面孔,但我那时也不想去一一细心观赏,因为心境不同了。哦,还有一家起了新房,我看见刘师傅在上面砌墙,他的技术在村里是最棒的。我临近家门,我眼前的建筑颜色已接近暗黄,外墙上的粉刷的石灰也已是掉落下几块,露出里面的红色的石砖,显得极不协调,倒也是添了几分老城稳重韵味。就是咱结婚那年,我出钱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番。找的刘师傅帮忙。

我妈,就是你奶奶,她听到我推家里那扇木头做的沉重的门发出牛叫似的声音,我记得你小时候怎么推都推不动。我妈扭头恰好看到我进门。她询问我说:“回来了,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我当时一天没待在家。奶奶当时罩着围裙,一件红色的棉衣包在里面,袖上还套着一对儿黑底花式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棉裤,哦,还有一双黑色的棉鞋。她正在堂屋旁的厨房的灶台上忙活着晚饭,那个灶台正对着房门。我记得那时她头上用着一条淡绿色的布包裹着,两鬓间有些许泛黄的头发露出来。我意识到她已经老了。她近腰的头发扎成了一条辫子。

“去强子家玩了会,没事做,就去找他聊天了。”我勉强回话,我问:“爸还没回?”我看着自己的母亲,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先前好不容易才稍微强一点的心情,现在却有时有些低落。我当时有些话不好意思问你奶奶,就像她套话似的问:“妈,我跟强子同岁,强子他儿快两岁了吧!昨天看到那孩子,长的真好,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当时是一面向厨房走,一面说。我走到灶台口,那里面火烧得正旺。我又往里面加柴,火一时间小了一点。

奶奶将头微微抬起,露出了她眼角以及额头上的皱纹。然后你奶奶挥着锅铲对我说:“对啊!过两月就整好两岁。一晃就两岁了,刚出世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就一巴掌大的崽子。怎么,想当爸爸了?你也就赶紧找个媳妇,趁着妈还有劲儿,可以帮着你带带······””高庆明学着妈妈的语气说着,接下来,他的语气自由变化。“灶里的火越来越大,灶口的温度也一时间高了起来。奶奶突然大喊:“不要火了,火搞大了,大了。”我当时听错了,吓了一跳。”

“为什么吓了一跳,你听成什么了?”郝佳琪问。她有些想法,但不确定。

“没什么,你接着听就是了。你会知道的。”她淡淡地说道。高弈香已经有些昏昏欲睡,高庆明的怀抱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你说。”

高庆明看着妻子,一时间居然有些不敢说。摸了摸女儿的手臂,有了勇气。他接着说:“我当时很害怕,我说:“什么?”当时我很惊慌,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被母亲发现。我惊恐地问,“什么搞大了?””

“不可告人的秘密?”

““火,我说火烧的太旺了。一惊一乍,怎么了你?吓我一跳。”母亲当时好奇地问,当然,也有些埋怨我的一惊一乍。

我立刻明白,是我太紧张了,导致我会错了意。我急忙掩饰地说:“哦,我听错了。”

“你紧张什么?香香要不要去睡觉?”郝佳琪注意到孩子昏沉欲睡。

“不要,我要听故事。”高弈香用手揉揉眼睛,她坐起来,打足了精神,然后又一次躺在高庆明怀里。她的睡意消失了一半。

“我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一种莫名的紧张。然后妈还说,“你快出去,这里不要你帮忙。出去吧,你爸差不多就回了,准备准备,马上开饭了。这事你放心上,我晚点跟你姨妈妈说这事。”

我明白母亲当时想说什么。我有些担心,怕母亲真的给我找一女朋友。我急忙说:“这你不要瞎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当时混账的我甚至还有些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多管闲事。我当时真是个混蛋。”

“现在也是。”郝佳琪嘲讽地说

“爸爸才不是混蛋。”高庆明今天才送她一个公仔。郝佳琪也不与高弈香争辩,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高庆明,多年上位者所养成的气质,让她的眼神变得锋利无比,她似乎想将这个男人心底的一切秘密看穿。高庆明对上妻子的眼神,心里发慌。

高庆明将目光转移至自己的赤脚,说:“我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我知道如若此时我不阻止她,她一定会对我说教到饭后。你知道,我妈妈最是喜欢说教了。于是,我急忙打断她此时文思泉涌的思路。但我意识到我当时说的话可能伤到了母亲,我顿时后悔不迭。我哀求着说:“妈,这事晚点说,行吧?”我心里一阵叹气,想:天下的母亲在谈论儿女婚嫁时,总能摸索出一整套长篇大论式的训教词。

我能感受到母亲有点意犹未尽,从她的眼睛里。她对我说,苦口婆心地。“你也二十好几了,回头让你小姨在镇上帮物色物色。”母亲当时还用锅铲指向我。

我赶紧逃回卧室。心里别提有多难受。我想:我该如何向他们开口?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给丁香拨了电话。”他偷偷的看了妻子一眼。

“丁香是谁?”郝佳琪从未听丈夫提及过这个叫丁香的女人。而且她敏感的从丈夫提到那个丁香时的语气中,嗅出了一丝莫名的味道。她看了看丈夫怀里的女儿。于是她追问:“以前的女友?”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不可能认识你。”他莫名的笑了笑。世事无常,心里一阵唏嘘。

“我很好奇,既然你有了女朋友,为什么不同妈讲,刚刚你说过,妈一直在劝你找女朋友。原因又是什么?”她眼神锋利,直插高庆明心脏。

“因为······因为她当时怀了我的孩子。意外怀孕。我们都不想打掉他,他是一条生命。但······我没有钱。他父亲要求的彩礼钱我拿不出。”高庆明苦笑,心中的苦涩已经盈满。

郝佳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女儿的名字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脸色不善,阴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她和丈夫在曾新婚燕尔时相互起誓,两人彼此之间将不再存在秘密。

“我已经很久没同她联系了,怕是有十三个年头了吧。我对她如今的状况更是毫不知情。我当时给她打电话。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挂了。

我又来了一次深呼吸,因为我心情十分烦躁。我细心地听房外的动静,母亲还在忙活晚饭。于是我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我以前喜欢胡思乱想,在精神上得到满足。我开始想:结婚,我没足够的钱,但我又不想去借钱。因此我必须向家里伸出魔爪。可是,小妹即将高考,她是聪明的孩子,大学学费,我万万动不得。

我万般无奈,此时任何事在我心里都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的头绪。于是我开始祷告,向万能的上帝寻求帮助。我知道上帝不会为我施下恩泽,我看过达尔文写的《物种起源》。即使我信仰科学,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抛弃上帝。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科学家都信仰他,经典力学的鼻祖——牛顿,他颠覆了他,但他仍然忠诚于上帝。我想:这就足够了。我向上帝发出呼唤,发出呐喊,于是我跪下,开始祷告:“上帝,我的神父,赞美你。感谢你的恩,于是我忠诚于你。主啊,您的虔诚的孩子——我此时此刻正饱受煎熬。请您降下您的智慧,指引我如何走出困境。请您降下您的恩泽,助我走进您所主宰的世界。请您派遣您的天使,降临在我的面前。将他为我去除阻碍与险恶。您忠诚的孩子在想你祷告。阿门!”我在祷告之时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不至于开始歇斯底里的呐喊。

我站起来,注意到床头柜的物品。那是我的打火机。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给自己点上一根,猛地吸了一口,感觉自己肺腔受到足够的刺激才作罢。然后我开始剧烈咳嗽。柜子上还有面镜子,我想:为什么那突然多了面镜子?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想那是我吗?我看到了软弱、无能。我心里莫名涌出一种挫败感。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又驱除不了。镜子中的我是虚假的。我当时感觉就像自己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身处大海深处,那里平静得吓人。我不会游泳,对于大海有一种由衷的恐惧。与我作伴的只有一艘没有任何动力可言的帆船。我从没将自己与欧内斯特·海明威笔下的桑迪亚哥做过对比。我想,我的困境比围攻他的大批鲨鱼更严重。更何况他是天生渔夫。他无所畏惧,他是硬汉。穷凶极恶的鲨鱼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也没有维克多·雨果笔下丑陋的卡西莫多一样勇敢,他敢为了爱而反对大主教。我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微。我那时还对自己感到羞愧,因为我曾因满足于登上泰山之巅而洋洋窃喜。

种种情绪相加使我感到无边的愤怒,我那时脑海里仅仅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破坏。我拿起镜子狠狠地往地上摔。当我听到镜片碎裂的声音时,我感到极度的兴奋。那镜片只因我一时的愤怒而支离破碎,再无重圆的可能。就是这个时候,母亲焦急的声音传来,这让我恢复清醒。

母亲说:“庆明,什么摔碎了?人没事儿吧?”

“妈,我没事。不小心摔坏了镜子,摔碎了。”

“哦,过来吃饭吧!你爸回了。你别捡,我等会去扫。”

我们围坐那张红漆四方桌。饭菜很丰盛:一碟烧茄子;一碟有些部分糊了的炒白菜;一盘煎鱼,是两条不大不小的鲫鱼;还有一碟土豆烧排骨,都是我曾经的最爱。在桌上,母亲用手翻翻我的衣领,见我穿的少,就问我冷不冷,让我多加点衣服。我直说不冷,母亲才肯罢休。在桌子上,我们边吃饭,边说着话。这个时候,妹妹突然回了。我慌了。她进门(门没关)高喊:“妈,你家闺女回啦!”她欢呼雀跃着。

母亲显然不知道小妹今天会回家,她惊讶的说:“呀,你怎么回了?怎么也不事先跟妈说。”母亲上前接过小妹手里的箱子。

“学校临时放的假。呀!哥怎么回了?”小妹冲过来抱住我,她最喜欢我了。我们从小关系就亲密。因为她基本上就是我带大的。

晚饭吃得很和睦,像寻常农村家的晚饭一样。大家吃着笑着,我看得出来,父亲母亲都吃得也吃得很舒心。只有我们在饭桌上的时候,饭菜才合他们口味。我们吃着饭,聊着身边发生的、没发生的、将要发生的身边趣事。父亲总是会抱怨菜少。因为他喝酒,而当他开始吃饭的时候,只剩下光碟了。小妹问过他,为什么不先吃饭,之后在喝酒。记得父亲当时认真的说,先吃饭,然后喝酒。那是对人大不敬,因为你“饭上”。

在乡下,一家人就喜欢在饭桌上谈心,我们没有一起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谈心的习惯,因为家里没沙发。不是他们不懂享受,是他们还不想享受。父亲劳动了半辈子,早就习惯了清苦的日子。又或许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享受的命。像大多数从农村搬到城市去的老人,他们住个三五天,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嚷嚷着要打包回家继续种地。所以爸妈不会在咱家常住。”高庆明说到此,抽空看了妻子郝佳琪一眼。她正在沉思之中。他注意到孩子已经睡过去。

他对妻子说:“我先把香香送去睡觉。”他轻轻的抽动自己的身体,双手抱起孩子,就往卧室走。等他再次回到客厅时,茶几上已经多了一杯水。他喝完水,接着说。

“吃饭到最后,母亲突然又在饭桌上提出要给我相亲的事儿。她总是希望早些抱上孙子。隔壁家与我同岁的黑子的孩子已经两岁了。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碗里的饭吃完。小妹也很关心这件事,她当时也在望我。我将空碗放下,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因为一家人都在。我竭尽全力平复自己那跳动频率如高速行进的火车发生的声响般的心脏,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甚至想到将父亲的酒杯抢过来,一饮而尽。哪怕我不会喝酒。只不过父亲已经将一天母亲规定的量喝光。于是我只好放弃。我说:“妈,我这次回来是打算结婚的。””

“然后呢?没结成?”郝佳琪再一次问他。

高庆明没有说话,而是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眼神变得深邃。这让郝佳琪更加好奇。然而,在深邃的眼神之下,郝佳琪明显注意到高庆明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虽然他用手揉眼睛,说是烟熏到了眼睛。讲故事之前,他已经取下眼镜。他抽着烟,继续说:

“我尤其记得当时他们的表情。这些表情包含了很多信息。母亲从恍惚之后就变得很兴奋;父亲就只是一直保持那张严肃的脸,没变过;小妹从震惊之余,就是失落。虽然父亲的表情没变,但我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是巨浪滔天。我可以通过他的眼神变化来读懂他的内心,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因为这件大事震惊了他们,从而导致他们保持着一个相当神奇的安静。我可以听见门外的狗叫声;以及呼啸而过的拖拉机转轴碰撞的声音,我可以想象拖拉机带起的卷卷烟尘。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呼吸加重。

父亲放下了刚提起的筷子。他直视着我,问我为何这么着急?没听你说过。母亲的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很滑稽。特别是她还端着饭碗。我知道会有这种情况,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婚姻。我也不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选择静静的安坐在长板凳上,等待父母的接下来的质问。

母亲确实大吃一惊,她说:“怎么突然就结婚。不过也好。”她说话的时候,甚至不小心将嘴里嚼得稀巴烂的饭菜喷了些出来,落在菜盘里。

小妹没有说话,也没有吃饭了。我知道她会有些接受不了。她最喜欢我。小时候父母很忙,都是我在照顾她。于是小妹经常跟我腻在一块。就像我的小跟屁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事,刚才沉重的脸色缓开。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注意到妻子不解的目光,于是他将笑容敛了去。接着回忆:

“父亲的性格最是沉稳。我知道父亲不会反对我做任何事,他一向以我为荣。因为我在邻居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好孩子,他们甚至还让自己的孩子以我为榜样。而我也是我们那里唯一的本科大学生。但父亲这次却选择保持沉默。我自以为父亲想反对,因为家里的条件真的很差。98年家里发了大水,庄稼全糟蹋了。虽然国家有补贴。那两年地里根本没收入。之后我也曾自以为是的以为父亲是选择默认。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选择沉默。

母亲让我给她说说我的女朋友。我同他们讲,因为父亲一直没说话,于是我的胆子大了些。我说她是我同事,但其实不是。我们是在武汉认识。经朋友介绍的。我们交往了大半年,原本没打算这么早结婚。但——”

“但你突然发现她怀了你的孩子。”妻子郝佳琪似笑非笑地说。对于妻子的反应,虽然他自以为做足了准备。但此时妻子的语气还是让他觉得很尴尬与心虚。更多的是愧疚。

“是的。我同他们讲是因为都想早些要孩子,所以才决定结婚。我慢慢地抬起头,小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我最敬畏的男人。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从他的脸上,我见证了沧桑。我注意到他那黝黑的脸上的皱纹,那有些霜白的双鬓。我当时满怀愧疚,心想:父亲老了。父亲那年51岁。

我将自己的视线从父亲那移开,因为我看不下去。我怕我会突然改变主意,我怕我会突然哭出来。于是我不能继续看下去。我当时想,如果父亲反对,我将立马给女朋友打电话,让她准备打掉孩子。但事情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发展。父亲当时笑了笑,我知道那是出于真心。父亲说:“好。结婚好。你妈早就急着抱孙子了。爸也想。”那是我记忆之中第一次听到父亲将自己的所想要的事物说出来。父亲从来都是不争的。

母亲这个时候问我关于女朋友的事,她问:“女孩是那里的?多大了?”

我回到:“她也是湖北的,23岁了。”我还补充说她也是农村出身。我感觉到父亲也在聆听。于是我说得更加有劲儿。母亲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当然,我也说了不少谎话。母亲表示她喜欢农村的丫头,她说农村的孩子勤劳。当然,母亲对你也很满意。”他高兴地对妻子说,担心妻子产生误会。

“妈对我很好。”妻子郝佳琪淡淡地说道。

高庆明呼出一口气,那支烟早已经抽完。

“母亲当时已经兴奋地开始张罗看日子。但父亲却发话了:“你个糊涂婆娘,着什么急。你知道女方那边什么态度。”母亲白了父亲一眼,父亲装作没看见。他对我说:“人家女方那边什么态度?”我开始慌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女方那边什么态度。我的女朋友让我去她家提亲,她不敢同她父母商量,因为她的父母不想她结婚太早。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但她却说不允许我将怀孕的消息与她父母讲。她说因为那些什么传统观念已经深入她父母的五脏六腑。她的父母最见不得未婚先孕这种不恪妇道的事。但最让我不解的就是她还让我发誓,绝不透露。我想想没什么,也就答应了。我当时真的没放在心上,誓言只是一个束缚。但她当时却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顾忌的事太多了,所以才这么狼狈,这么累。我们都被现实的种种物质枷锁所累赘,想跑起来,榨取并竭尽全身上下每个细胞的力量,却发现自己只是前进了短短的一段距离,就已经气喘吁吁。”我当时对她的伤感所触动,于是我决定替她保守秘密。而对于父亲的问题,我说我也不清楚。我想让您陪我一起过去一趟,拜访他的父母。之后才知道什么态度。”

“你来我家提亲,怎么没见你父亲?”妻子郝佳琪说,面色不善,似嘲讽。

“因为在你家拜访之前,我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他伤感地说,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我是个混蛋儿子,不孝子。”

“为什么?”郝佳琪好奇地问,她从未听丈夫提起过此事。

“逃避。当初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只是没想到一去就是三年。就连小妹走进高考教室那会,我也没回去。我曾经答应过她,陪她进考区的。”他长叹一声,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郝佳琪秀眉一皱,但没阻止。他抽着烟,烟雾缭绕。他接着回忆:

“父亲当时不解,但也没多问。吃完饭,我就回房,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丁香。但她的反应并不是很激烈,似乎不在意。我以为是她不舒服,于是让她消息,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