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恼人的门铃声打碎了清梦。季桐音紧张地睁开眼,蒋照言轻吻她的眼睛。“你安心睡,我去看看。”
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 他才去开门。
“干什么呢磨蹭半天?”
门一打开, 徐立荣提着保温饭盒进来。
蒋照言进厨房拿了两幅碗筷, 徐立荣摆摆手:“我吃过了。”蒋照言下意识瞟了眼楼上, 依旧将多余的碗筷摆上餐桌。
“你这几天家也不回, 公司也不去,躲这儿修仙呢?”
蒋照言喝着豆浆。“前一阵太忙了,想放松几天。”
徐立荣将信将疑, 眼睛上下四周瞄了一圈,又问:“你跟卢晨, 到底……”
“跟你说过多少遍, 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那她时不时来咱们家, 是献爱心送温暖?”
蒋照言脸一黑:“我找时间跟她说清楚。”
“赶紧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还耽误了自个儿。”徐立荣忧心忡忡, “不是,你跟妈说说,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蒋照言走到沙发边,双手搭在她肩上,安慰:“妈,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你真的不用操心。”
“我不操心成吗?你看你那几个表弟……”
“……”
又来了。
费了好半天劲送走亲妈, 蒋照言上楼叫季桐音吃饭。
中午, 约了林子俊吃饭。
林子俊收敛了不少, 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接近尾声时, 他明知故问抛出一个问题,搞得当事双方同时沉下脸:“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老板大婚,是不是要给员工发红包?”
蒋照言默默起身去结账。
除了林子俊和云苇,谁都不知道他们领证了。季桐音答应结婚的前提条件是:隐婚。蒋照言想火,可是看着她眼中两汪清泉,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他的确把她逼得太急了。
季桐音瞪林子俊一眼:“你够了!”
他挑眉:“你对他是不是太狠了?”
季桐音哼笑:“我对他狠?呵,你可真会讲笑话。”
“有些事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不然对他不公平。” 林子俊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当年开除云苇,是我让他那么做的。”
“什么?!”
那时候,云苇向云展撂了狠话,若再逼她和林子俊分开,就跟他断绝父女关系,一辈子不回家。云展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找到了林子俊,恩威并施,逼着他他主动离开云苇。林子俊答竟然应了,并不是摄于云展的威势,而是他意识到他根本给不了云苇一个幸福的未来。于是,便央求蒋照言配合他演戏。云展也找过蒋照言,允诺他一大笔钱,让他开除云苇。彻底断了女儿的财路,她才能乖乖听话。但蒋照言拒绝了。
林子俊郑重请求蒋照言辞退云苇。蒋照言慎重问:你确定?他非常肯定地回答:确定。
话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蒋照言便同意了,但是并没有收云展的钱。
林子俊想过云苇会恨他,恨就恨吧,恨越深,他们之间就越不可能。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季桐音知道了,还令她误会了蒋照言。
“我对不住他,也欠你一声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一个谎言给你们制造了那么大误会。我一直不知道这回事,前两天他喝酒他喝高了才提起,我想向你解释,他不让。”
季桐音嗓子发干,喝口水润了润。
“我跟他之间,问题太多了,不止这一件,也不是你几句话就能解开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真相。”难怪,难怪云苇不久前说,从堂哥那里听到的消息,当年蒋照言没有收云展的钱,是后来不知何故云展主动给了他一笔钱。
回去的路上,季桐音时不时侧眼瞄瞄蒋照言。
“看吗一直看我?”
稍作犹豫,她还是没能忍住,问:“你为什么不让林子俊告诉我,那时候开除云苇是另有隐情?”
“你已经在心里将我判了刑,他替我说话,你会相信吗?”
季桐音脸扭向窗外。
车子拐过弯,开往郊区方向。
*
雨后初晴,别墅花园美得不像话。
季桐音凭窗眺望,神情愉悦。面对斯景,乱糟糟的心绪得以宁静。
“喜欢吗?”他悄悄来到她背后,环顾盛开着月桂的花园,“我回头找人圈个篱笆,种上玫瑰,红的黄的都要,等开了,是不是就跟你在澳洲的房子很像?”
季桐音吃了一惊:“你……”
他凝视窗外,俊朗的脸庞浮上一抹温柔的笑。“你在澳洲的管家叫埃琳娜,金发蓝眼珠,特别喜欢吃中国的双黄咸鸭蛋。她养了只猫,黄白相间,很漂亮。她种的玫瑰也特别漂亮。你的房间有一个大飘窗,正对着花园……”他说了很久,把她在澳洲的一切事无巨细复述了一遍,最后,问,“寄去的食物,好吃么?”
“江淼……”她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
季桐音消失的前半年,他找遍了所有地方,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打听到她的下落。直到有一天,看到在澳洲的老同学江淼发的微博,说认识了一位特别漂亮的中国妹子,配了一张自拍。他看着照片上瘦得只剩骨头的女孩儿,抽了一整夜的烟。
“我每隔两三个月都会飞过去一趟,远远地看你一眼,我不敢见你,我害怕见了我你会躲得更远。”
再后来,她出了车祸,他险些把江淼掐死。无数次,他走到病房门口,又退回来,躲到窗角,看着她被疼痛折磨得没有人形,他心如刀割。
还好,老天开眼,她渐渐康复了。这要归功一个人,那就是冯儒松。时至今日,提起冯儒松,他心情依旧复杂,一面感谢他为季桐音做的一切,一面憎恶他欺骗她,还深深嫉妒他那段时间可以天天陪在她身边。
幸而,她够理智,没有被他欺骗。
季桐音大脑死机。
他抱住她,她没有拒绝。
“音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忽视你,我会天天陪在你身边。你没信心没关系,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季桐音脑子里一团乱麻,被他紧紧抱着,呼吸都有点困难。
手机一响,她立刻推开他。
电话时徐婕打来的,爷爷突发旧疾,已经被送进医院了。
季桐音登时心律不齐。“医院!我要去医院!”
*
医院的高级病房,虚弱的老人浑身插满了管子,好像随时都会撒手西去。季桐音捂着嘴巴,大团大团的眼泪无声滴落。
徐婕把她拉去阳台,悲痛道:“医生说,这一次,凶多吉少……”
季桐音脑袋“嗡”了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他身体早就不行了,能撑到现在,也是不易。他最放心不下你,二叔的事……他老觉得愧对你。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爷爷吧。”
她悔不当初,当初不该任性,不该一走就是三年。
“丫头,别伤心。”爷爷醒来第一句就是安慰她。“人老了,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她抓着老人的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自我安慰,还好,还好老天还留给她这么一段时间,好让她能在病床前尽孝。
陪护期间她特别尽职尽责,无微不至照料爷爷,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天,季康接她回家休息。路上,季康接了个电话。
他接完电话就紧皱起眉头,会不会是周小洁?季桐音心提到了嗓子眼:“出事了?”
幸好,不是。
“孙嘉佑被警察带走了,理由是偷税漏税,造假酒。”
季桐音唇角紧抿。
一回到家,她就拨通了蒋照言电话。
“孙嘉佑出事了,是你做的?”留宿别墅那几天,无意间听他跟别人通电话时提到了孙嘉佑。
“是。”他倒没有隐瞒。
“为什么,他哪里得罪你了?”她不知道那些罪名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因为她而被被蒋照言打击报复,她会良心不安。
“你真想知道?”
“嗯。”
他顿了顿,再张口声音有点沉重:“那晚的酒会,你知道在饮料里做手脚的是谁吗?”
季桐音呼吸不稳:“谁?难道……不是周小洁,另有其人?”
“她只是一个被冤枉的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孙嘉佑。酒会的酒水饮料是孙家提供的……他走投无路,求人无门,就投靠了岳东。”
季桐音好半天不吱声,蒋照言担忧:“音音,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可悲。”季桐音扶着床柱坐下,长舒一气。“不过,也算让我看透,人心到底能坏到什么地步。”
“你别想太多,有我在……”
“你以为你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吗?”她不由想起了想起了裴文卿,历史总在不断重演。
“你指谁?”
她摇摇头:“算了,说了也等于白说。”
电话被挂断,蒋照言盯着手机望了半天,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