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新华书店碰见那个酷似方琼丽的女人和梦见、看见那个穿墙而入戴着面具说自己就是死去的方琼丽,又在另一个星球上复生的女人后,王争华的心里就一直没有平静过,他的脑海里时常映现着方琼丽生前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这种情感一直纠结着他。
他的思绪时常不知不觉地就回到了过去的生活中,去追忆和还原那些留在记忆底片上的点点滴滴的往事。要说他和方琼丽之间的故事,还得光阴回转,从他当兵的时候说起,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事情啦。
“爸,我想去当兵!”王争华郑重其事地对爸爸说。
“好啊,说说为什么想去当兵吧?”王政委望着儿子那稚气却坚定的眼神笑着问。
“我不想再考大学了,已经考了三次,都失败了。我想到部队这所革命大熔炉里去锻炼锻炼自己。”
“说的好,是爸爸的儿子。”王政委欣慰地点点头。
“华子,我不同意你去当兵,”妈妈坚决地说:“考不上大学就去工作吧,反正现在也不用再下乡啦。你哥没了,我不能再让你走啦。”
“我看还是尊重儿子的选择吧,让他到部队去锻炼锻炼也好啊。”王政委跟老伴商量说。
争华妈妈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要不是你支持着让争杰去当兵,他也不会牺牲在越南啦。”
“当兵打仗总会死人的,我的儿子不死,别人的儿子也会死,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事实。咱儿杰子是个合格的兵、优秀的兵,他没有给咱们丢脸啊,也没有给人民军队丢脸,没有给国家丢脸,他是我们好样的儿子啊……”王政委激动地说,眼里禽满了泪水。
“我不管,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啦,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和你没完……”争华妈妈哭了,哭的很委屈,她知道她说不通他们爷儿俩。
月台上站满了送行的家属、亲朋好友,人声鼎沸,一片嘈杂。火车进站停稳后,一个海军干部就急急忙忙走过来对正和家人辞别的王争华说:“争华,快上车吧。”
王政委握着他的手说:“俞参谋,到了部队后给我严格要求他。”
“首长,您老放心,我会严格要求争华的,再见!”俞参谋说完,给王政委敬了个礼。
妈妈在一旁流着泪说:“到了部队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别饥一顿饱一顿的……”
“哥,好好保重自己,家里的事有我,你就放心吧。”小妹争慧的眼圈红了。她伏在哥哥耳边小声说:“哥,可别忘了给我艳红姐写信啊。”争华拍拍妹妹的肩膀说:“那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有事给哥打电话。”说完,他转身跟俞参谋上了车。
争慧放学回来把一封信交给哥哥:“哥,艳红姐又给你来信啦。”
争华展开信:争华你好,你的来信收到了……我在准备期末考试。今年高考你又落榜啦,真替你惋惜。你别悲观,一定要振作起精神来再考一年。祝福你,春节见!艳红草于图书馆阅览室。
阴差阳错,他们不幸,但又幸运。毕业之际恰逢高招制度改革,欢呼雀跃,热泪盈眶……
“争华,咱们可以考大学啦。”艳红激动的泪花闪闪。
“你有希望,而我没有。”争华沮丧地说。
“怎么这么说呢?我们都有希望!试试吧,兴许咱们都能考上大学。”艳红自信地说。
“只能试试啦,但我的希望不大。”
“希望靠我们的勤奋和拼搏去实现!”艳红灿烂地笑了。
争华不适应快班的节奏
,一天到晚十几节课,笔记、作业、测验、考试搞得他晕头转向,精疲力竭。高考发榜,他和艳红皆名落孙山。1978年俩人又考,艳红金榜题名,他又名落孙山。艳红鼓励他再考,结果今年他又名落孙山。
恰在这时,传来哥哥王争杰在自卫反击战中不幸牺牲的消息……在失去哥哥的悲痛中,他想到了当兵,想到部队去履行一个青年的责任,一个战士的义务,去部队接过哥哥的枪,去实现一个男儿热血沸腾的梦想。因为,他强烈地意识到,他是军人的后代,他的脉管里奔涌着军人的血液,他的青春就应该在军营中闪光、发亮……
有一天,在训练的间隙,牛小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争华,咱军人服务社有个大辩子姑娘,长得特他妈的漂亮,跟绝代佳人杨贵妃似的,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瞪了牛小强一眼,正色道:“什么大辫子姑娘?什么杨贵妃的?好好训练吧,别胡思乱想。”
“争华,我没有胡思乱想啊,她就是长得太他妈的漂亮啦,没法让我不想她啊!”牛小强眯缝着眼,自我陶醉地说。
“咱们是新兵,要专心训练,不能分心,懂吗?”争华严肃地说。他和小强在一座城市,当兵前不认识,到了部队才认识的,他感觉有责任关爱这个小弟。
“我没分心啊,是她太具魅力了啊!再者说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就喜欢看漂亮的姑娘,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牛小强嬉皮笑脸地说。
“我可告诉你小强,这是在部队,不是在家里,你身份也不同了,过去你是老百姓,现在你是革命军人啦,千万不能犯作风问题啊!”争华语重心长地说。
“哥们,你可真会开国际玩笑,我牛小强喜欢漂亮姑娘就能犯作风问题吗?”牛小强笑着说。
“我是在给你敲警钟啊!”争华说完扭头走了。
其实,其实争华也见过那个姑娘,确实长得很漂亮。他记得,那是分到新兵连的第一个礼拜天,他去军人服务社买东西,柜台里一个梳了两条大辩子,脸色显得苍白的姑娘正在埋头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见他进来,她忙放下手里的书,笑着问他:“同志,你想买什么东西?”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柜台里摆着的物品,然后抬起头说:“一本信纸,十个信封,十枚邮票。”
“你是新兵吧?”她望了眼他那身崭新的,还有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笑着问他,然后给他拿东西,收钱。他冲她点点头:“是新兵。”
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大辫子姑娘一眼,大辩子姑娘正含笑目送他出门,他和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恰好相碰了,俩人的目光都慌忙回避了。他蓦然感觉到自己心中涌动起了一种莫名奇妙的东西来,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种甜甜蜜蜜的味道。
此后的日子,争华每每会想到大辫子姑娘的那双明亮的眼睛,每当想起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会涌动起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带着甜蜜的味道。终于,又盼到了一个礼拜天,吃过早饭,他急急忙忙跑到军人服务社去买牙膏,其实他的牙膏刚用了半管。大辩子姑娘又放下手里的书,微笑着问他:“要买什么东西?”
“我的牙膏用完了,我想再买一管。”
“要什么牌子的牙膏?”
“中华的,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用这个牌子。”
“我也用这个牌子,感觉口感挺好的。给,拿好。”大辫子姑娘从货架上给他拿下一管中华牙膏递到他手里,看了他
一眼,然后收钱、找钱。
“你看的什么书?每次来买东西都看见你在认真地看。”他红着脸问大辫子姑娘。
大辩子姑娘冲他笑了笑,把书递给了他,原来是本《第二次握手》。他惊讶地说:“这不是本手抄本小说嘛,已经出版了吗?”
“是啊,已经出版了。这是张扬同志写的,写的非常感人。特别是丁洁琼和苏冠兰的爱情让我感动。”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传抄过这本书,当时还是手抄本小说呢。我抄的那一本被班主任雷老师没收了,我还在班里挨了同学们的批判。因为书中宣扬了爱情这种小资产阶级情调。”
“我们在学校时也传抄过这本书,还有《绿色尸体》《十二张美人皮》《梅花党》《一双绣花鞋》等。”大辩子姑娘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又一个礼拜天,大辩子姑娘把《第二次握手》借给他看。于是,俩人熟了,她叫方琼丽,家就在部队家属院里住。她爸爸是飞行团的副团长,叫方刚毅,飞轰六飞机。
在去年的一次飞行训练中飞机失事,他爸爸和另外五个飞行员叔叔在一次配合舰艇训练的时候,飞机失事坠海,不幸牺牲了。她和弟弟成了革命烈士子女。因为她的身体不好,部队照顾她,让她在军人服务社就业上了班。
又一个礼拜天,为了买信封、信纸、邮票他再次来到军人服务社。结果令他失望的是,大辫子姑娘竟然不在柜台里面。服务社里有另外两个家属在照应顾客,他站在柜台前,低着头,佯装看摆在柜台里面的物品。
他在焦急地等着大辫子姑娘,她去哪里啦?他不好意思问别人,只能这样干等着。这时候,一个家属走到他的身边问他:“小同志,你想买什么东西?”
“我先随便看看,等看好了我再买。”争华慌乱地说。
又过了半个小时,争华正准备转身走到时候,一辆解放汽车拉了满满一车货开来,在军人服务社门前停下。那个大辫子姑娘从汽车驾驶楼里下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准备离开服务社的争华。
她冲争华友好地笑了笑,并点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她走进服务社对柜台里面的两个家属说:“我进来货啦,咱们卸车吧。”
说完,她让司机把后挡板打开,她要往车上爬。看到这一幕,争华忙上前制止她说:“你别上了,我来帮着你们卸车。”
说完,争华就敏捷地跳上了汽车,大辫子姑娘冲他温柔地一笑,那种眼神令他终生难忘。在那个当兵司机的协助下,一车货物很快就卸完了。司机开车走了,争华又帮助她们三个女同志把货物搬进了旁边一间仓库里。
忙活完了以后,那个大辫子姑娘把一条浸湿、拧干了的毛巾递给争华,让他擦汗。她一句话没有说,还是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他感觉她的目光里有种很温暖的东西在里面。他不清楚这种温暖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这种东西让他浑身温暖,心情愉快。
她等着他擦完汗后,把毛巾接过去,在脸盘里洗了洗后,又拧干,再次递给他。他再次接过毛巾,他又遇到了她那种温暖的眼光,这次的眼光里除了温暖以外,还有令他心动是情愫在里面,他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他再次把毛巾递给她的时候,冲她笑笑:“我该回去啦,你忙吧。”
她没说话,只是冲他笑笑,点点头,眼睛一直望着他的脸,眼神里蕴含着暖意和温柔。他隐隐约约地预感感到,他和她之间肯定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甚至是奇异的爱情故事要发生,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