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是初秋,傍晚的温度并不那么炎热,甚至还微微有些凉风拂身,比起殿内的闷热,屋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想必也是这西殿的位置不好,冬冷夏热,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殿内还闷得像夏天一般。
这一路走到玉霞宫,已是觉得身上涔涔带着些寒意。一进去便见一位穿着总管衣服的太监正在玉霞宫内指挥着别的太监忙上忙下,又领来了不少太监宫女。
一众人见姚玉露走进来连忙躬身请安道:“奴才见过姚御女,姚御女金安。”
姚玉露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众人,姐姐这里这些日子向来清静,怎的这个时候就这样多的人在这忙活上了。
“奴才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小邱子,给姚御女请安了。”一个年岁不大但看起来很机灵的太监说道。
姚玉露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宫中的动作竟是这样快,皇上才下令更换内务府的总管,这么快就换人了?
“邱公公,怎这个时候怎么来玉霞宫了?”姚玉露不解地问道。
小邱子一脸讨好地半躬着腰说道:“回小主的话,奴才看玉妃娘娘这的花都不新鲜了赶忙叫人来给换上新的,又听说玉霞宫人手不够就调了些人过来。”
吕舫萧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赞这邱公公真是会做事,才上任就连忙讨好玉妃和姚玉露,想必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样及时地就来打理玉霞宫的事了。
姚玉露也是满意地笑了,她有心拉拢这新上任的小太监,客气道:“让邱公公费心了。”
小邱子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还刚刚上任,比起老总管更多了些青涩和朴实,说道:“小主这说的是哪里话,真是折煞奴才。奴才也已经让人去西殿备好冰块和更换花卉,小主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说。”
姚玉露道:“没有什么需要的了,往后就劳烦邱公公多劳心了。”
小邱子恭敬地称是,又赶忙在一旁忙碌了起来,主殿顿时换了个样子已不似前几日那般尽是落败之景了。
姚玉露带着吕舫萧朝主殿内走去,却不知怎就这样的巧,每次来到玉霞宫都能撞见柳飞飞,这不,柳飞飞又半倚着门框一脸挑衅地望着姚玉露,见姚玉露缓缓走过来更是太高了眉头望着她。
“臣妾参见柳婕妤,柳婕妤金安。”
“奴婢参见柳婕妤,柳婕妤金安。”
姚玉露和吕舫萧依着礼数对柳飞飞请安道,柳飞飞一脸的不屑,冷笑着回道:“姚御女最近好是威风,皇上连着两日在你那里用膳,你是不是就以为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柳飞飞的话语中尽是讥讽,但其实更多的是嫉妒罢了,皇上一直待她不咸不淡,她又岂会甘心姚玉露爬到她的头上来。
“柳婕妤说的话,臣妾听不明白。”姚玉露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听不明白?本来你和你那病怏怏的姐姐都将在这宫中销声匿迹了,如今又是在宫里兴风作浪,你安的是什么心?”柳飞飞厉声质问道。
姚玉露撇过头去不想再和她纠缠,此刻的柳飞飞形同泼妇,真是本性毕露,想必是被气昏了头才如此口不择言。
这个时候连星月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想来是正和柳飞飞在殿内歇息着,她道:“好了,柳婕妤何必同她生气,说到底也还不过是个御女罢了。”
姚玉露瞥视了连星月一眼,似乎已是不愿再忍下去,说道:“连才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臣妾今日只还是位御女,也凭着这低微的身份陪圣上用膳,总比某些人虽是位份高了一些,皇上却对她不闻不问形同无物,要好上许多啊,连才人你说是不是?”
“你......”连星月被姚玉露此言气的脸色通红,却不知从何反驳。
“你能嚣张得了几日,我柳飞飞还是要擦干了眼睛看个清楚!”柳飞飞嘴角勾起一丝阴冷地笑容,沉着声音说道。
姚玉露不怒不急,只是轻轻垂眸点头便越过二人朝主殿内走去。
“这柳婕妤和连才人可是欺人太甚。”一向稳重的吕舫萧都看不下去了,见着走远了抱怨道。
“罢了,由着他们去吧,皇上一直对柳飞飞不冷不热,对连星月更是不闻不问,今日她们不悦更是说明了她们心里嫉妒得很呢,咱们无需放在心上。”姚玉露浅浅笑着说道,她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两个人坏了自己的兴致。
“小主说的是。”吕舫萧道。
碧儿将姚玉露领进了殿内,寝居里姚玉娇依旧是半躺在床榻上,可是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不再那样苍白微微带了些暖色。
“妹妹,怎这个时候来了?”姚玉娇见姚玉露走进来,便是笑着问道。
“玉露不放心姐姐,就急着过来看一看,听说今日皇上命太医过来好好给姐姐医治,现在如何了?”姚玉露坐在碧儿拿过的椅子上,问道。
“已经好多了,今天服过药有了些精神,妹妹的喜讯我也听说了,看来更多的是因为这心里舒坦了,身子才好的这样快。”姚玉娇柔和着神色说道。
“那玉露就放心多了,看到门口正有内务府的人忙活着,姐姐这里也调来了不少奴才。”姚玉露道。
这时候姚玉娇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那之前的总管是她萧淑妃的人,才对你我姐妹百般怠慢,如今皇上开明让他到了洗衣房,想必啊萧淑妃也要好好愁上一阵子了,这样的一个得力的人儿被贬,她心里肯定也要不痛快呢。”
姚玉露恍然大悟,要么说怎是这样大的胆子,便是姚玉娇生病了但终究还是个妃位,若没人安排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轻易刁难?原来是萧淑妃的人啊。
“原来是这样。”姚玉露依声说道。
姚玉娇点点头又问道:“玉露,听说皇上陪你用膳两晚你都未留下皇上过夜,这是怎么一回事?”
姚玉露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不过是玉露耍的小小心机,姐姐便是放心就好,玉露自有分寸。”
姚玉娇一听也是明白了几分,看来自己这个妹妹还懂得“欲擒故纵”的伎俩。
姐妹二人又是一番谈聊,说的也无非是以后的安排和些闲散的事,姚玉露怕影响姚玉娇休息,待得时间不久便回到了月玫宫。
这些日子,姚玉娇的身子在太医的调养下慢慢好了起来,虽是咳喘病落下了些病疾,但是已无大碍了。
姚玉露在这宫里更是风光无限,李清霄几乎是每天都要来西殿坐一坐,和姚玉露赏花对诗,饮茶谈天,更只是中间翻了一次宋金枝的牌子,再无理会旁人,惹得宫内的妃嫔们对姚玉露颇有言辞。
八月的中旬,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冷了,这日一早窗外便绵延着细雨,稀稀疏疏地下个不停,雨点轻轻地拍打着窗户,屋内也不得闲静。
因为这连绵的雨天,姚玉露这一日都在西殿看书刺绣打发功夫,不曾外出,更是心觉着这样的天气怕是皇上也不回来这离乾坤殿那么远的月玫宫,也是闲散了下来,自觉一日无事。
看着姚玉娇的身子好了起来,姚玉露也是安心了不少,只是她与皇上这些日子关系甚好,却因着自己的心愿始终未承宠,怕是皇上等得也是急了,姚玉露正想着如何顺理成章地侍宠,却听到门外的小玄子通报圣驾。
姚玉露微微一惊,这样的天*上怎还来了?却是立刻起身赶到门口迎驾,见蒙蒙细雨中一颀长的身影大步走近,虽是头上顶着伞但依然被雨水浸湿了衣角。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姚玉露福身请安,双眸却始终离不开这雨里奔赴她而来的男子。
李清霄脸上含着笑容,似乎丝毫不为天气所动,说道:“起来吧,外面湿冷,你穿的单薄快快进去吧。”
姚玉露微微笑着点头,却是走上前去扶着皇上一同进了殿。
“皇上,这样的天气怎还来玉露这里?”姚玉露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却是娇嗔着说道。
“朕想你,便来了。”李清霄简洁地回答着,这话语虽是简单,但是出自帝王之口实则不易,比起平日里李清霄对旁人说的甜言蜜语,似乎这话更是发自肺腑。
姚玉露听后心竟是咚咚直跳,是心动的感觉,奈何她和李清霄之间有怎样不如意的过去,奈何她对这深深宫宇有着怎样的惊惧,也耐不住眼前的男子这般柔情蜜意,何况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姚玉露的眼底此刻已是化满了一方柔情,笑盈盈地说道:“玉露,也想皇上了。”
“这外面阴雨绵延,你这一日都在殿内做些什么?”李清霄随口问道,又是示意门外的小于子带上门。
“不过是看些书,做些刺绣打发时间罢了,女人家也没什么旁的事好做。”姚玉露摆弄着手间的刺绣,说道。
“刺绣?给朕瞧一瞧。”李清霄有些玩味地拿过要雨露做着半截的刺绣,是一块手帕,手帕上却绣着一只单独的鸳鸯,这不禁勾起了李清霄的好奇心,他问道:“别人绣鸳鸯都是一对的,你怎是这样调皮,只绣了单独一只,是不是偷懒才不再绣的?”
姚玉露悄然一笑,道:“皇上哪里懂得玉露的心思,玉露不是偷懒,而是还未绣好,另一只想是绣在另一张手绢上。”
李清霄一听,似乎明白了姚玉露的意思,这两张手帕只有在一起才是一对鸳鸯,难怪绣得姿态如此别致,他问道:“不知另一张手帕可否是要送给朕的?”
姚玉露红着脸点点头,害羞的模样甚是惹人疼爱。
“你真是调皮,做个刺绣都不老实。”李清霄爱昵道,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禁是满心爱意。
“皇上这个时候来,可是用过晚膳了?”姚玉露方才已经用过膳了,这才想起来问道。
“已经用过了,莫不是朕只有讨晚膳才能来你这里?”李清霄起了玩意,打趣道。
“皇上莫要开臣妾的玩笑,臣妾是关心皇上,被皇上一说弄得像是臣妾的不是呢。”姚玉露笑得越发欢喜,也随着李清霄玩趣地说道。
“哈哈,玉露,你真是让朕着迷。”李清霄凝视着姚玉露的脸庞轻声说道。
他也并不知道究竟是姚玉露哪里这么深深的吸引了他,总觉得在姚玉露身上有着一股旁人家的大家闺秀身上没有的味道,似乎是更多的倔强和坚强,那性子里有些说不清的英气,更说的是,李清霄在西殿的时候总是觉得心里一下子没了烦心事,放松地享受着在这里的时光,和姚玉露度过的分分秒秒都是欢声笑语。
姚玉露的脸将要贴上李清霄的脸庞,二人相视着不语,脸庞几乎是要贴在了一起,四目相对都能见到李清霄脸上细细的汗毛,李清霄的唇慢慢地迎了上来,姚玉露轻轻闭上眼睛,心里却已是乱作了一团,那两片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姚玉露的心却是突然平静了下来。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作响,雨滴连作一片,偶有雷鸣划破天空,细密的雨点驱散了沉闷,驱散了嘈杂,驱散了浊尘,于是万物更透露着明亮的光泽,点缀着皇城内的万种风情,高挺的绿树多了些妩媚,肃穆的山石添了分温柔。雨冲刷的天空柔情而热烈,似是屋内的两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