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久经沙场,那双眼眸更像是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光芒慑人。
阮兆麟的心脏立刻漏跳了两下,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脸哀戚:“岳父,您这是怀疑兆麟吗?”
南庆朝最年轻的尚书此时敛去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显得哀伤而又难过。
凤追却沉着脸没有说话。
“岳父,我知道您对凝香的事情心有不满,可是这内宅之事,纵使兆麟有心,也终究还是侯府的二子。”阮兆麟见到凤追脸上还有怀疑,立刻接着辩白道。
凤凝香离府别居,那本就是她自己打定的主意,更何况她平时和阮老夫人关系不睦,这也是凤追知道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攀不到他的头上。
凤追还是不置可否,那双利眸直到把阮兆麟看的心里发毛起来,这才淡淡说道:“明心就留在将军府养伤吧。”
“留在将军府?”阮兆麟一愣,立刻想也不想就拒绝说道:“岳父,这怎么使得,她年幼尚不知事,家里有照顾惯了的丫鬟婆子,怎么能来这里添乱!”
“刚才你不是说内宅之事你有心无力?”凤追却用他刚才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既然这样,那就留在这里好好养着,这身伤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兆麟怎么可能不心疼这孩子,就是因为心疼……”阮兆麟还想要辩解,却被凤追直接打断:“你还要处理凝香后事,肯定无暇照顾明心,就这样定了,在伤好之前明心留在将军府,正好凝香之前的丫头们也都在凤家,会把她照顾好的。”
看到凤追心意已决,纵使阮兆麟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天色已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凤家并没有留饭,所以阮兆麟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
四九城内乾元宫里,傅博将下午与左右检卿整理的案情上报皇帝。
卫公公从龙椅上的高台走下来接过傅博双手举头顶的奏折。
宫殿内每隔几步就是一个值守的太监,傅博跪着总觉得安静得死寂。
长长的写了几大页的奏折,皇上没多久就看完了,把奏折放下,他看向傅博:“傅爱卿请起吧。”
皇上说话时面容带笑,夸赞道,“傅爱卿果然不负众望,一日之内就将案情审理清楚。”
傅博不会说话,只能干巴巴的回道:“谢皇上夸奖,这是微臣的本分,主要是方大人雷霆手段。”
他倒是没忘记把大理寺丞夸了一下。
皇上再次翻看了一下细节,将傅博夸赞几句就令人退下。
卫公公伺候了龙腾大半辈子,他这太监生涯中一辈子都在揣测上面人的意思,此时看皇上凝着一个地方出神也不出声儿。
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确切的说是他揣测龙腾现在的想法。
傅博离开后没多一会儿,一个森青色曳撒袍的小太监悄悄跑进来在卫公公的耳边小声说话。
小太监下去后卫公公弯腰小心回禀道:“皇上,右丞相大人求见。”
“哦?”皇上饶有兴趣的一挑眉,眸光闪了闪:“他有何事求见?”
虽然是这样问,但是裴进为何入宫他却是能猜到的。
那个奏折可是把整个阮母案的曲折离奇叙述细致,尤其是裴玉莲这个名字还被做了重点标注,右相嫡长女。
“应该是为了女儿吧?”卫公公似是而非的说道,身子也弓了下去。
“呵,有那种女儿还不如不要!”皇上冷笑了一下子,这才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
此时,尚书府却是一片冷清。
掌灯仆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一片黑漆漆的,像是都已经沉睡,宛若空宅。
而一墙之隔的淮阴侯府,却是灯火长明。
向来只是待客或者议事的明镜堂大门洞开着,气氛肃沉。
“兆麟,如此大事,你怎么能说也不说?!”
坐在主位的是阮家老太君,而和她并坐的,却是淮阴侯府世子阮兆文,阮兆麟的大哥。
“大哥,我真不知情。”阮兆麟一脸苦涩,想到裴玉莲的那个回眸,心有如针扎的疼。
“不知情?二哥,这种话骗三岁小孩子你看信不信?!”阮兆平冷笑着说道,他不像是大哥能继承侯府,也不像二哥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在这两个哥哥衬托下,他就像是淮阴侯府最黯淡的一颗星星。
现在能够见到在人前一贯温雅谦和被撕开一直挂在脸上的面具,他真是畅快极了。
“兆平,这是你应该和哥哥说话的态度?!”阮兆麟听到他这样说,眉头也不由拧紧,怒目而视道。
这是母亲最疼的幺子,一向纨绔,而且总是与他不和。
“都给我闭嘴!”
阮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怒吼道。
今晚大家是来商量对策而不是太彼此揭短的!
明镜堂在老太太的怒吼之后一下子陷入了静寂,三双目光看向那个有些暴怒的老妪,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现在这家还没分你们就闹成这样,懂不懂什么叫做兄弟同心?!”阮老夫人拿着她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击着。
“今天这事对阮家来说简直是糟透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争执?!”
老太君的眸子在自己这三个本来最得意的儿子面前扫过,再度说下重话:“攘外必先安内,你们三兄弟都吵个不休,这是欺负你们父亲早死现在只剩下寡母所以无所顾忌了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千钧重压,瞬间把这三个人压得脸色苍白。
“母亲,您说这话让儿子惶恐!”世子阮兆文站不住了,立刻蹲身一跪。
阮兆麟见到大哥都跪下,立刻也跪下说道:“都是儿子不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儿子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累母亲和兄弟受难了!”
阮兆平看着这两个哥哥都开始认错,也闷声跪了下来,但是嘴巴却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显见不愿意开口。
“这案子还没有完,今天也只会是一个开始,以后阮家算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了!”阮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都说多子多福,可是到现在她才刚刚意识到,多子不一定是多福,也可能是多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