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我透露消息的,是梁义博来找我的,我猜,一定是你那位聪慧无比的王妃放出消息去梁府的,梁义博这才秘密见了我,安排的很谨慎,很小心,可见如今知道你底细的人很少很少,他也不敢透露消息,毕竟……你现在可是他的女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更何况……梁义博只有两个女儿,对二女儿梁芜菁更是宠爱无比,早年间就说要招上门女婿继承家业,不知当年有多少青年才俊争相去梁家提亲呢,倒是骗你哥你了
。”宁越嘿嘿笑道。
“把饭菜拿进来吧。”陈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
“是。”宁越连忙应了一声,让宁双雪准备去了。
“宁越……你可知晓,我这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最怕的事儿,竟然是饿肚子了,从前在瓦刺,两年,几百个日日夜夜……我每日能吃上草根菜叶,能吃上残羹剩饭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后来回了宫,虽比在瓦刺好了许多,但境况也每日愈下,直到梁芜菁出现了,我才没有再受罪,其实……入宫后我利用密道是能出宫的,我可以一走了之,我也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可是为了装疯卖傻,为了活下去报仇,我选择逆来顺受,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我知道舅舅和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有自己的打算,等着吧,时机成熟了,我会去西南找你们的。”陈夙一边将饭菜往嘴里塞,一边说道。
宁越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涨红了,记忆中,自己的表哥从小就是矜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太子……皇帝……老天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他,可也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失去了一切,可即便如此,当自己几个月前和他相会时,也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表哥,那个顶天立地矗立在天地中最高点的男子,而且还多了一些铁血之气。
宁越知道自己的表哥受了许多磨难,却不知竟然这般凄惨,他从未向自己说过这些,从未说过啊。
宁越一下子自责起来,表哥整整被饿了两年多,最怕的便是忍饥挨饿,可如今竟然在他这儿饿了两日啊。
只有被饿怕了的人,才会看见食物就急不可耐的冲上去,宁越自己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但瞧瞧大街上那些乞丐,他就能够想象被饿疯了的人是何样了
。
自己的表兄,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也有这一日,他太心酸,太难受了,无尽的自责席卷而来。
“宁越。”陈夙几口把饭菜扫光了后丢下筷子看着他,眼中的冷意渐渐散去,如今,也只有在见到他仅剩的亲人们时,他的内心才能感觉到那么一丝丝温暖。
“表哥。”宁越眼中满是愧疚。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至于梁义博让你给舅舅带的话,你一字不漏带回去,舅舅要如何做,全看他的。”陈夙看着宁越叮嘱道。
“那您呢?您不在意梁家吗?”宁越连忙问道。
“在意又如何?得到多少,日后就要回报多少,银子还能回去,有的东西即便我倾尽全力都还不上。”陈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站起身来:“我回宫了,你们也早些离开京城吧,迟恐生变。”
“是,表哥。”宁越轻轻颔首,方才表哥那番话,他听了也不太明白,日后表哥若是夺回帝位了,还有什么东西是还不上的呢?大约是表哥太多虑了吧。
不过……梁家二小姐梁芜菁也太厉害了些,女人就该规规矩矩的,哪有像她这般行事的,女人太聪慧了,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所以啊……他日后还是找个老实本分的夫人好,这样才不费神,才是兴家之道。
“表哥,你要走了吗?”宁双雪虽然被宁越赶出去了,但并未走远,正侯在不远处等着,此刻见陈夙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陈夙闻言颔首,将怀里的面具掏出来带上,快步往外走去,并未和宁双雪多言。
“三哥,表哥他身子还未恢复,这样让他离去会不会有危险?”宁双雪追不上陈夙,只得跑过去拉住了宁越,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这丫头,明明担心表兄,父亲让你嫁给表兄,你为何不嫁?”宁越敲了敲她的头说道。
“担心他,那是因为他是我表兄,并无男女之情。”宁双雪白了宁越一眼后说道。
“我记得你幼年时一入宫就缠着表哥不放,比姐姐还黏他,如今这几年怎么变的这样快?”宁越叹息一声后道
。
“我从前是很喜欢他,崇拜他,特别是幼年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能够嫁给这样的男子,那该有多好,日后整个天下都要听我号令……可嫁给他的却是姐姐,他心中也只有姐姐一个人,姐姐虽然去世了,可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增无减,我不想去做一个替身,日日对着他的冷脸,三哥你没有发现吗?他如今对任何人都没有笑脸,我要的是敬我爱我的丈夫,不是一个心中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哪怕他心中的女人是姐姐,我也不能忍受,三哥你明白吗?”宁双雪十分落寞的说道。
其实,宁双雪心中依旧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陈夙,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嫁给他,永远也不能嫁给他,她不想自己的人生因此被毁掉,就像她的生母一样,明明知道父亲只爱嫡母一个女人,还飞蛾扑火般迎上前去,最终得到的是什么?除了权势富贵,除了那少的可怜的只字片语的问候外,别无其他,还要承受丧子之痛,这对女人来说,何其可悲,何其可怜啊,她不要做第二个母亲。
“你们这些小女子,想的实在是太多了,也罢,由你去了,既然你不想嫁,我一定会说服父亲的,再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宁家现在唯一的女儿了,父亲对你有多疼爱,你也是知道的。”宁越笑着安慰道,
宁双雪闻言自嘲一笑,是啊,父亲是很疼爱她,从未把她当做庶出的女儿一样对待,姐姐们有的她也有,但她知道,在父亲心中,自己和二姐永远比不上嫡出的大姐。
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更何况,嫡母才是父亲心爱的女人。
父亲一妻三妾,在权贵之中,并不算风流的,寻常富贵人家的男子,也比他妻妾多。
三个妾室之中,只有她的生母二姨娘和三姨娘与父亲早年间有夫妻之实,生下了孩子,至于三姨娘,虽然年轻貌美,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父亲之所以接纳了她,只因她是两年前王太后钦赐父亲的,父亲接回了府中供着,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样样都不少她的,就是不闻不问了。
父亲有三子三女,长子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是二姨娘所出,只可惜大哥早年间和父亲出征时为保护父亲战亡了,或许父亲心中十分愧疚,所以对二姨娘和她还算好,特别是对她格外亲厚
。
至于二哥和二姐,是三姨娘所出,二姐幼年时就夭折了,二哥是个不成器的,不添乱就好了。
嫡母生了大姐和三哥,个个都是父亲的心头肉,只可惜大姐死了。
宁双雪知道,若不是如今还在父亲身边的只有二哥三哥和自己,自己又是女儿家,父亲对女儿不算严格,恐怕她也得不到嫡女一般的厚待了。
可自打父亲让她进京,欲将她嫁给表哥时,她心中原本的喜悦便一扫而空了,因为此刻的她才知晓,父亲两年前请旨,以她身子虚弱,不宜出嫁为由,将她留在身边的理由竟然是要将她嫁给表兄。
原来,父亲对她并不是真的疼爱,父亲心中到底只有大姐和三哥啊。
“三妹,你为何哭了?”宁越见她一下子掉了泪,顿时慌了神,他最看不得女人哭了,更何况是自己最小的妹妹。
“没有,风沙迷了眼睛。”宁双雪心中虽然苦涩,虽然委屈,但并没有说出来,她冲着宁越笑了一下,却一下子想起陈夙来,跺了跺脚道:“都是你,害我想了老远,表哥都没影了,也不知表哥会不会出事,你还不快派人跟着去。”
“不必了,表哥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即便他中了十香软筋散,十日之内都不能动武,但也不是常人能够算计的,放心吧,更何况……我们宁家四周布满了眼线,我若派人去保护表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宁越十分淡定的摇着折扇说道。
“好了,别摇你的破扇子了,大冷天的你别怕冷,我怕。”宁双雪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错,但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急匆匆往外去了。
宁越见此,轻轻敲了敲手上的折扇,顿时有两个黑衣人从不远处飞掠而来。
“跟着小姐,别让她走太远。”宁越低声吩咐道。
“是,世子。”二人闻言应了一声,立即跟了上去。
昌德宫中,梁芜菁正躺在寝殿的贵妃榻上小憩,并未睡着,片刻之后抓起了身边的书册轻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