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眼看他笑道, “在殿下心里,我便是这样的人么?”叹了叹道,“是给萧御医保住颜将军性命的信物。”将玉坠塞在他手中, 垂首轻笑, “殿下定要嘱咐将军交付给萧御医, 不然他定没有命回来的。”
“为何……为何突然变了心思?”
“没有恨的理由了。”
“丫……丫头, 二哥会救你出去, 请在宫中不要再掀起什么风浪,平静的等二哥回来。”
“五哥,即便相思似海深, 只是旧事如天远。我同二哥早已回去了,那日二哥娶妃, 我便已到了帝都, 可是却被九重姐姐所阻。她问我可曾想过二哥待我究竟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爱, 可曾说爱过我,可曾说今生非我不娶?我低首思想了半日才明白, 我与二哥之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五哥,你不会懂看到九重站在你身边为二哥迎宾客我是何感觉,你们都知情,独独不让我知晓,又要我通情理。”
“丫头, 对不起……对不起……”
“五哥, 自小我便让你们费尽心思, 这一世的情, 我无以为报。二哥想要的帝位, 我会为他谋得,也算是这么些年来他对我照拂的报答。这一次由大师兄跟去, 又有颜将军帮衬,他不会有事。”
“丫头你……你这是何苦……何苦……”
扭头看着池水轻笑,“五哥,自小我便喜爱二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喜爱变了感觉。整日就想着霸占他,不让别人觊觎,不准旁人窥探。有时也想着他若是我一个人的二哥该有多好,只是到头来我才发现他只是将我当做妹妹般宠爱,无关男女之情。”
“丫……”
“五哥,此次分别,往后我便再也不能唤你五哥。我不会动颜将军,将军前去,萧御医自会有法子让将军为二哥所用。我许过诺言,定会为二哥谋得帝位,就绝不会食言。后宫不宜久留,五哥你去吧,画骨……不能留你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躬身退了出去。
身子不好的昭帝很少来鸣鸾殿,却时常朝椒房殿去,每每去时我都会在那里,不知是昭帝刻意还是无意。大约因身子不好,待我的态度也不似那般戒备,我亦好言好语待他,不曾再触怒他。
与他之间算是相敬如宾,有时依旧恍惚的觉着他仍旧是父皇,而我仅仅只是锦兮公主。在椒房殿坐着,偶尔也能同昭帝说上几句玩笑话,他几乎没有再发怒过,或许是因我没有刻意造次的缘故。
自颜将军去支援,边疆屡屡传来捷报,朝中上下皆欢喜的很。要说谁不欢喜,自然是太子殿下。明王在边疆取得战绩,也让臣子心生不安,太子与明王历来便是两股势力,他日登上皇位的不定是谁,这若是一旦站错边,可是事关身家性命,自是不敢轻率。
这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昭帝便病得下不了床,可御医皆查不出病因为何。昭帝卧床不起,太子龙邦彦借口照顾卧病乾清宫的父皇,住进了左边的景仁宫。
为淑妃,初见太子却在乾清宫,我为妃,他为子。因碍着皇后与昭帝在场并未造次,规规矩矩问安后便随着皇后去了椒房殿说了一回话。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不知不觉已入夏,初夏并不炎热,可总贪凉,不愿再屋中好好呆着。从椒房殿出来,便在御花园的廊下走走,却不想在回廊之上遇上了太子。
一旁的翠俏忙行礼问安,我也象征性的福了福身。
“淑妃娘娘难得有此雅兴,孤听闻淑妃喜静,很少同宫中的妃嫔来往,除了椒房殿甚少出鸣鸾殿,今日得见容颜,也算是孤三生有幸。”
“殿下说笑了,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淑妃教诲,孤自当洗耳恭听。”
叹了叹道,“后宫之中皆是圣上嫔妃,殿下虽为圣上子嗣,可也当避一避闲的好。宫中人多嘴杂,不定就传出什么有的没的,殿下自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如我等还需在后宫之中讨生活,不得不防这流言蜚语。”
听得我的话,他猝然笑了起来,一步一步逼上来,强忍着没有逃开,等着他上前。他倾身过来笑道,“淑妃……怕了?”
看不到他的神色,也仗着他看不见我的神色,肆无忌惮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有何可怕?我本就不是看旁人脸色而活的人,不论这里的人如何的说三道四,皆影响不了我丝毫。只是殿下该知,我颜画骨心如蛇蝎,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我能不知羞耻的留在这宫中,你便该知我是何种人,只是不曾想殿下有勇无谋,硬是凑上来找晦气!”
脖颈处传来痛楚,我只皱了皱眉,不顾已被他掐住的脖子抬眼对上他的眼冷冷的道,“人都道枕边风最为可怕,你说昭帝是信你还是信我?”
“颜画骨,不要逼孤动手,惹怒孤的后果你无法承受!”
“殿下……求求您不要对娘娘动手,娘娘可是您母妃啊!”
翠俏哭叫着乱嚷着,瞥眼看到不远处有人影闪过,心下一沉,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我已看到龙邦彦眼中的杀机。
刹那间,脖子上的束缚消失不见,捂着脖子跌坐在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瞥眼看到被龙邦彦踢出去蜷曲在不远处的翠俏,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仰着头看着龙邦彦笑道,“殿下的自控力可见一般,竟被我的丫头气的失去了理智!”
他眸色阴狠的弯下腰勾着我的下颌道,“颜画骨,你记住,总有一日孤要你在孤这里婉转承欢!”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离去,忍不住笑了出来,翠俏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抓着我的手急迫的问道,“主子……主子,有没有伤到哪里?”
伸手揩拭去她嘴角渗出的血渍,愧疚的道,“对不起,再一次利用了你。”
“不,只要能帮到主子,奴婢不怕。”
“那就再帮我一次,好么?”
她盯了我许久才狠狠的点着头应承下来。
打乱发饰,胡乱了撕扯一通身上的衣物跌跌撞撞的闯入昭帝的寝宫,见我衣冠不整的进来,他挣扎着坐起身再三追问,我垂首落泪,“妾在殿外遇太子殿下,殿下无礼……我虽与圣上有名无实,却名义上也算是殿下的母亲,子戏母可算是乱常纲,这若是传出去,让妾往后怎在这后宫之中立足?”
他死命的咳着,突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张脸憋得紫红,咬着牙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面上佯装悲恸,“圣上知我自小便与太子不和,从冥山归来,恨不能日日躲他。而今我又有何理由去招惹他,坏了我自己的名声?我来宫中只为母亲讨回公道,招惹太子殿下与我何益?”突地笑了出来,不住的点着头道,“也是……也是,你与太子是父子,与我不过是仇人,自然不会信我,怪只怪我来错的地方。”以手掩面,哭的悲戚,“罢了罢了,即便我今日受辱死了,你也只当是我咎由自取!”
“圣上,娘娘所说句句属实。”翠俏上前立即跪在地上,头伏的低低的,几乎要伏到地上去了,“奴婢随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在回廊之上遇到了太子殿下,殿下言语轻薄,竟不顾青天白日对娘娘动手动脚,娘娘拼死反抗被殿下掐着脖子,几乎要了性命,奴婢为了救娘娘也被殿下踹了一脚……”说着抬起头又往前爬了爬,“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需不得好死!”
昭帝顿了半日,怒骂道,“畜生!何足以托付大事!”
轻叹一声道,“圣上莫气,思来想去,不过都是妾的错。错在妾当初不该招惹殿下,身上更不该有一张人人觊觎的藏宝图。妾本想一死了之,只是思想到圣上是一国之君,身上背负着天下百姓,便又不敢寻死觅活。”
他靠在床柱上长叹,“得龙脉者得天下,淑妃,朕真的需要那张藏宝图,可否……可否现在给朕?”
紧紧的攥着手,指甲掐的掌心生生的疼,扬着下巴笑道,“圣上是想寻得同龙脉藏在一起的不老神药么?圣上竟怕死怕道如此境地,不思寻医已寄厚望在传说之上了么?”
见被我拆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淑妃,朕为一国之君,是天子,故不能死。”
“是么?不知圣上可否记得,我若死,圣上不能独活,即便圣上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不死神药就真的不会死么?况我心里的仇并未得报,圣上认为我会愿拿出藏宝图救你这垂垂老矣的身子么?”
“大胆!淑妃你好大的胆!来人,将这无法无天的东西给朕关到长门宫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口谕,谁也不准去看望!”
被关到长门宫究竟多久了?恍惚间似乎不大记得了。那日触怒昭帝被关进这里,连一声求饶都没有,不知这是不是真的是我想要的。
倚在回廊下,看着院中种着蔷薇的地方,十哥曾带我来过,指着那处说当年青苗便是死在那里,第二年二哥便在此处种下了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