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

一、飞凤已经飞走了

穆娟娟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你莫非就是我那未见过面的……”

那妇人以尖锐急促的声音,像利刀一样切断她的话:“你不管我是谁,你说出来我也不会认你!”

穆娟娟道:“原来你老人家还在人间,可否现身让我拜见?”

那妇人冷冷说道:“我又老又丑,只怕吓坏了你。你把我当作死了好了。”

穆娟娟这才想起,这个人是最不喜欢别人说她老的,忙道: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你如果不喜欢我叫你老人家……”

那妇人说道:“你怎样叫我,我都不在乎。”

穆娟娟道:“那么你,你。你是否可以让我一见?”

那妇人道:“你想和我交手吗?”

穆娟娟道:“晚辈不敢。”

那妇人道:“既然不敢,那就不必相见了。我让你把楚天舒带走,宇文浩你给我留下!”

南官旭吃一惊道:“你老人家把这小子放走,我们如何向山主交代?”

那妇人哼了一声,说道:“你门这两个多嘴的家伙,坏了我的事情,还想活着回去吗?”

只见一片黄砂罩下,转瞬之间,南宫旭和武鹰扬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穆娟娟的使毒本领,未必比不上这妇人,但这等狠毒的手段,却是令得她也不禁毛骨悚然。慌忙左手提起申洪,右手提起楚天舒,赶快离开。

天已黑了,卫天元守在爷爷的病榻旁边,等候师婶回来。

师婶还未回来,师叔先回来了。

齐勒铭是帮他去找上官飞凤的。他和卫天元住在宾馆,前往上官云龙父女所住的冰官,不过一里多路。但师叔回来,还是比卫天元的估计快了许多。他是吃过晚饭才去的,来回还不到半个时辰。

齐勒铭没说话,只交给他一张字条。

是上官飞凤的笔迹。写道:“世事如棋,棋局解开,结也就解了。”

卫天元心里想道:“她说的结,想必是指她的父亲和我的爷爷所结的梁子。”他自以为懂得“结”的意思,但整句话他好像还是在似懂非懂之间。

“她有没有说话?”卫天元问道。

齐勒铭道:“她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想你是应该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要等到你从白驼山回来之后才肯见你。假如那时你对她还没变心,当然是什么结也解开了。”对这张字条的理解,两人似乎是大同小异,但这点“小异”,却是令得卫天元不能不感觉有点奇怪了,“为什么飞凤老是怀疑我会变心呢?”

心念未已,脚步声已经传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只听得穆娟姐笑道:“你们一定猜想不到,你们猜我是把谁带回夹了?”

齐勒铭的确猜想不到,他方自一怔:“难道她的姑姑竟肯跟她回来?”谜底立即揭开,跟在穆娟娟背后的是楚天舒。

楚天舒吸迸的毒雾,穆娟娟早已替他解了。但由于齐楚两家的关系甚为复杂,他站在齐勒铭的面前,却是不禁有点尴尬。

穆娟娟笑道:“害什么臊,你还不上前叩见……”

她要说的是“岳父”两字,按说齐勒铭和楚天舒都是应该知道的,但齐勒铭却不等待她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来,就截断她的话了。

他说的是:“原来是楚贤侄,不必多礼。你不知道,我可正需要你的帮忙呢。”

齐燕然受了伤,需要楚家那功能培元固本的灵丹,楚天舒是早就从穆娟娟口中知道的。他奇怪的是,齐勒铭对他的态度虽然好像是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但似乎还不想将他当作女婿。

“齐老前辈所遭的意外,伯母已经告诉我了。”楚天舒说道:

“这三颗药九请伯父赏面收下。可惜我带的不多,不知够不够用?”

齐勒铭笑道:“齐家的大补丸功效不在少林寺的小还丹之下,有两粒已经够了。不过,这样珍贵的药物……”

楚天舒忙道:“齐老前辈曾经救过我一条性命,这几颗药丸算得了什么?”

穆娟娟忍耐不住,说道:“什么伯父、伯母、贤侄、老前辈的,他和玉儿彼此相受,我亦已替你作主,同意他们的婚事了,你们翁婿二人怎么还是这样称呼?”

齐勒铭道:“楚贤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玉儿?”

楚天舒低下了头,说道:“我本来不敢高攀,要是怕父不嫌弃的话……”

齐勒铭道:“你要娶的又不是我,我也没有问你是否认为自己配不上我的玉儿,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干嘛?我只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玉儿!”

穆娟娟笑道:“你这人怎的这样死心眼儿,他是在求你许婚呀!他要是不喜欢咱们的玉儿,还会求你吗?”

齐勒铭道:“我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才算。”

楚天舒只好红着脸答了一个“是”字。

齐勒铭道:“漱玉的爷爷这次上了白驼山妖人的当,目前我还没有功夫去找白驼山主算帐,你愿不愿意陪卫天元去走一趟?”

楚天舒只道这是许婚的条件,对白驼山那个“秘密”,他也还存着好奇之心,想去探个究竟,便道:“我也曾经几次受过白驼山妖人的伤害,纵许我帮不上卫大哥什么忙,我也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去的。”

齐勒铭道:“好,那么待你从白驼山回来的时候,假如你对玉儿还未变心的话,那时咱们再以翁婿相称。”

他这回答,不但楚天舒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思疑我到了白驼山就会变心呢?”卫天元更加觉得奇怪,这和上官飞凤写的那张字条,用的字眼都是一模一样。

楚天舒道:“什么时候去?”

齐勒铭道:“明天一早就去。”

楚天舒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已给穆娟娟看了出来,问他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楚天舒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曾蒙上官姑娘教过我的性命,我想向她道谢一声才走。但现在已经夜深,不知她睡了没有,卫大哥,你可不可以替我前去通报?”

卫天元自己也正是想要求见上官飞凤而不可得的,唯有苦笑了。

楚天舒道:“卫大哥,你不方便随我去么?”

卫天元道:“你请我的师婶陪你去吧。”

齐勒铭忽道:“不必去了。天元,有件事,刚才我还未曾告诉你,上官姑娘把那张字条交了给我之后,她就下山去了。”

卫天元一怔道:“下山去了,去哪儿?”

齐勒铭道:“她急于为父报仇,已经先走一步,往白驼山去了。”

卫天元听到这个消息,大出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她一个人跑去白驼山?”

齐勒铭微笑道:“你们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动身,或许还可以追得上她。”

卫天元恨不得马上动身,但楚天舒必须好好睡一觉才能恢复疲劳,他也只好多等几个时辰了。可怜他心乱如麻,这几个时辰,他虽然是睡在床上,却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的。

卫楚二人离开之后,穆娟娟望着丈夫,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勒铭,请你别在我的面前装糊涂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齐勒铭如有所思,许久都不作声,忽地说道:“娟娟,咱们现在总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真是对不住你。”

穆娟娟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

齐勒铭道:“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咱们过去所受的教训,提一提还是有好处的。”

他不理会穆娟娟的反对,继续说下去道:“其实从我们初相识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和你乃是臭味相投的。”

穆娟娟心里甜丝丝的,佯嗔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

齐勒铭的表情却是甚为严肃,说道:“我心里本来是喜欢你,但我不敢和爹爹说。”

穆娟娟道:“我明白,你当时是有难处。”

齐勒铭道:“你还未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呢。别打岔,听我说完了你再说好不好?”

穆娟娟心中一动,忽地省悟,知道他之所以要重提旧事,不仅是向自己表示歉意那样简单了。

她抑制心头的激动,默不作声。齐勒铭继续说道:“后来爹爹和我提亲,庄家和齐家门当户对,庄英男的人品面貌以及武功,也都是女子之中罕有的,(说至此处,他顿一顿,见穆娟娟并无不悦神色,还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说下去。)我不敢反对严父之命,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说老实话,当时我还多少怀有一点幻想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于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这头亲事了。”

穆娟娟道:“勒铭,我并没怪你。”

齐勒铭道:“我知道。谁也没有错,只是错配了姻缘。如果当初庄英男嫁的是楚劲松,我娶的是你,大家都可以少受许多苦痛!”

穆娟娟道:“现在改正也还不迟。”

齐勒铭道:“但我可不愿玉儿重蹈咱们的覆辙。”

穆娟娟道:“所以你要试一试楚天舒是不是真心喜欢玉儿。”

齐勒铭道:“不错。因为他现在是被蒙在鼓里,如果在他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还是一样喜欢玉儿,我才能够放心。”

穆娟娟道:“你怀疑他心里爱的还是姜雪君?”

齐勒铭道:“卫天元和楚天舒都曾经爱过姜雪君,或许卫天元爱得更深。但感情的深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很难猜测的。”

穆娟娟道:“感情也是会变的!”

齐勒铭道:“不错,但若不试它一试,又焉能得知?”

穆娟娟道:“如此说来,我热心撮合他们这两对姻缘,可能是做错了?”

齐勒铭道:“目前是尚未能下断语的。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是想消解齐楚两家的怨恨。而玉儿配给天舒,这段婚姻,也的确是门当户对。”

穆娟娟道:“就像你当初娶庄英男一样。”

齐勒铭道:“的碉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表面的相似也未必就是真的一样。”

穆娟娼道:“但你要天元和天舒到白驼山去,不怕所担的风险太大吗?撇开白驼山这个强敌不谈,那一局残棋,又如何收拾?”

齐勒铭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二人,恐怕也是要到白驼山一趟的。不过,咱们当然不是和他们同行,事先也不必让他们知道。”

穆娟娟喃喃自语:“解铃还须系铃人?”苦笑道:“我在白驼山的安排,你。你敢情是早已知道了?”

齐勒铭笑道:“知妻莫若夫,你虽然不说,却又怎能瞒得过我?”

穆娟娟道:“我不是想要瞒你,只是……”

齐勒铭道:“用不着和我解释了,我已说过,不论你做的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穆娟娟低声道:“我心中却有不安。”

齐勒铭道:“你觉得对姜雪君不住?”

穆娟娟叹道:“她的遭遇也实在是太惨了。秘魔岩那出戏虽然不是由我编排,多少我也有点责任。”

齐勒铭道:“所以我虽然希望天舒与玉儿能结连理,但若是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对姜雪君也是有欠公平的。”

穆娟娟道:“你打算几时动身?”

齐勒铭道:“他们一走,咱们跟着就去。”

穆娟娟道:“爹爹的病,谁人料理?”

齐勒铭道:“这你倒可以放心,上官云龙和爹爹不过是争一时之气,刚才当着他女儿的面,他早已答应替我照料爹爹了。”

穆娟娟道:“他是要你帮他女儿?”

齐勒铭道:“不尽如此。爹爹和他其实也都是彼此佩服对方,惺惺相惜的。不过他们的脾气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这第三者是谁,他们心里的话就不肯说出来了。所以我敢担保,咱们一走,他们两位老人家就会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叹道:“我们曾受过上官云龙的恩惠,我和飞凤又特别投契。说老实话,我倒是有点为她担忧呢。”

齐勒铭道:“因为天元比天舒更易变心吗?”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过对姜雪君曾经动过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们的青梅竹马之交相提并论?”

齐勒铭道:“不错,卫天元可能是爱姜雪君爱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据我所知,上官飞凤爱他,绝对不在姜雪君爱他之下。如果给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齐勒铬笑道:“那也只是因为她要获得她心爱的人罢了。我倒觉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过份。”

穆娟娟叹道:“不错,当初我也曾经不择手段,只为要获得你,你也原谅了我。但只怕卫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样。”

卫天元可不知道有人为他担忧,他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赶快追上上官飞凤。

可惜他一直没有上官飞凤的踪迹,现在已经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两人之间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说有笑,倒是不觉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卫天元说了。

最令得卫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来飞凤曾经救过楚天舒的性命,这件事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呢?”不错,在北京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但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说上官飞凤是不该忘记对他说的。

蓦地他想起上官云龙禁止女儿和他来往之时,说过一句气愤的话:“莫让人以为你是千方百计想要他!”上官飞凤救了楚天舒,自己却不露面,却故布疑阵,藉此制造机会,让楚天舒与齐漱玉作伴,让他们从共同患难之中增进感情,这是不是也属于“千方百计”之一呢?

想至此处,卫天元不觉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飞凤做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师妹缠住我不放才用这移花接木之汁,那也不能说是损人利己的诡计。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诡计’,我们宁愿她多有几条这样的‘诡计’。晤,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我吧?”

他自作聪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屡次问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谅我吗?’敢情她所指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来,爷爷曾误信谣言,以为姜雪君是给上官飞凤害死的,好在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在爷爷面前替她辩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与她无关,否则我恐怕也会像别人那样误会她的。但假如雪君还没有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使用诡计,令我和雪君分开呢?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一样,令我和师妹分开?”

他打了一个寒噤,但最后还是这样想道:“我怎能这样怀疑飞凤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对师妹的感情大不相同,这是飞凤早就知道了的,她怎会这样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说,楚天舒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也没有和他说。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了白驼山了,不过从开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们的轻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两天。

白驼山的主峰就叫骆驼峰,山上冰雪覆盖,远远望去,当真是活像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铺着满身白色的绒毛。这天他们拂晓登山,傍晚时分,方始走到骆驼峰的腰部。饶是他们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点劳累的感觉了。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搭好帐幕,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继续登山。

山上气候奇寒,他们携带的干粮都变得好像冰块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卫天元道:“这几天嘴里真是淡出鸟来,待我去猎两只雪鸡回来开开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还能找到雪鸡么?”

卫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这段时间,雪鸡回巢,才容易找。打猎我比你有经验,生火烧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较容易的工作留给自己做,但打猎的经验他也自知是的确不及卫天元,只好答应这样分工。

卫天元的运气倒是不坏,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雪鸡。

但那头雪鸡也发现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许多亘古不化的冰雪,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现在出现在卫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约有十几个之多,排列得好像阵图一样。

卫天元被雪鸡引入冰塔峰中,忽地听得好像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元心头一震:“莫非又是飞凤假扮雪君来吓我么?”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发生同类的情形,当时他在听到女子的叹息之后,立即追觅,还依稀看见一个好像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还未追上,就遭遇敌人的伏击,后来幸得上官飞凤出现,与他联手,击败敌人。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所见的那个女子,其实就是上官飞凤,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装扮跟踪他的。不过,尽管他已经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还是有点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飞凤的说话,而是他太过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里还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灵出现,他的心里也感到安慰。

现在又发生同样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头,只见在一个冰塔下面,站着一个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纱。

“雪……”“君”字还未叫出来,他就呆住了。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见过这件衣裳的。但这个女子却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话,即使是披着面纱,他也认得出来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隐若现。但还是给卫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飞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灵。因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据古老的传说,鬼魂是不会有影子的。

“你是谁?”卫天元的声音都不觉有点颤抖了。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这女子的音调平平淡淡。一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好像她“忽然”碰上卫天元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卫天元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件衣裳……”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我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件衣裳好像、好像……”

“好像怎样?”

“好像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偷她的?”

“不是……”卫天元已经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并非姜雪君原来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渍的。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好问?”

“就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卫天元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心里在想:“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识的,井见过她的这件衣裳。”

他还未想好怎样用说话试探。那女于忽地把手掌摊开。

她的手心有块心形的小石头。

卫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来,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一闪身退到冰岩后面,淡谈说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么?就算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呀!”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卫天元小时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来有两块的,形状都差不多的相同两块。更巧的是,两块石头上的花纹都像一只鸟儿,卫天元把它们戏称为“鸳鸯石”,自己收藏一块,把另一块“鸯石”送给姜雪君。

天色虽然将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够他连石头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间还有这样相似的一块石头,一定是姜雪君那块原石无疑。

“这,这块石头,你怎佯得来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群。

轻功倒是不弱。二、花自飘零水自流

卫天元急步追赶,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请你告诉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头,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你何苦还是如此执着。”

“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卫天元不由得陡地心头一震了!细味语意,“莫非雪君、她、她还在人间?”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卫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说了四个字:“你随我来!”卫天元问的其他问题,她都不回答了。

卫天元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树木又高又大,在别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树木已算罕见的大树,在这里却属寻常。卫天元只凭目测,高达十几丈的大树也根不少。千奇百怪的石头和冰岩更如垦罗棋布,触目皆是。

但卫天元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女子。

忽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脚步。

卫天元一愕道:“这里鬼影也没一个,你和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卫天元这才发现在这座悬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状狭长好像用利剑劈开的缺口。当下施展轻功,攀到那个弯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这一望登时止步了。

他刚从不见天日的林海中出来,此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下面是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地势比较开阔。对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时月亮已是高挂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屹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辉映,卫天元的目力本来异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发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湖边,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来,一片汁的抛落湖中。

“花自飘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来的含义之外,还是指眼前这幅“图画”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来看这幅“图画”?

因为把花瓣抛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为之神魂颠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来你还活在人间,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么?看得见我么?”

姜雪君站起身来,娇躯好像花枝乱颤,手中的花朵尽都落在湖中。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神态。

卫天元贴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见他没有,但从她的动作看来,最少可以断定,她已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听见没有?你应我呀!

你应我啦!”

姜雪君还是没有应声。

莫非她是因为惊喜交集,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不过呆了片刻,忽然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进野花丛中。

只是花伎摇动,但却已看不见她了。

那个冰湖的后面,是云封雾锁的幽谷。显然她已跑进幽谷去了。

峭壁百丈,多好的轻功也是无法从这铺满冰雪的峭壁爬下去的。

卫天元回过头来,叫道:“你带我到这里来,你总有办法帮我和雪君见上一面吧?”

他想求助于那个神秘女子,不料他细看时,那女子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姜雪君不见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也不见了。

难道就此罢休?不,不,他怎也不甘心就此罢休的!

在峭壁的上方,正是靠近缺口之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古松,松树上倒挂着无数枝藤,卫天元把一伎蟋绕的枝藤拉开来,越拉越长。他站立的地方无法退后,因而也就无法把这一伎藤条尽数拉开,但估计最少也当有七八丈长。

谷下面有一棵云杉,这棵云杉笔直高耸,估量也有十来丈高。

卫天元人急计生,蓦地得了一个主意。要是抓牢这枝藤条,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把距离拉近,再跳下去,就可以攀着云杉了。雪山上的野藤韧性甚强,就是用刀来割,也不容易将它割断的。一个人的重量,料想这枝野藤应当承受得起。

用这个法子下去,当然还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此时此际的卫天元,即使要他去闯鬼门关他也愿意,何况冒此区区风险?

他几乎想也不想,马上就握着藤条的一端,用力一拉,向前荡去!

卫天元身子悬空。忽地只觉得身子一轻,那条韧力特强的野藤竟然断了!卫天元登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倒栽葱,跌下那深不可测的幽谷!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发出冷笑,说道:“卫天元,你变了鬼去会姜雪君吧。但你可以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

我要好好给你安排这一场幽冥会,让你不但可以在鬼门关上见到姜雪君,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你的好朋友又兼情敌的楚天舒。”

她嘴里发出冷笑,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条野藤就是给她这把匕首割断的。

在冰峰上生火可不是易事,把坚冰凿开,烧成开水,更花时问。楚天舒东寻西觅捡了一堆枯伎,用一块石头猛力敲击,发出火星,好不容易才把枯枝点燃。他随身携有水壶,把凿下来的冰块放入水壶,待到冰块烧成开水,月亮早已升起来了。

左等右等,卫天元还未回来。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也不知他猎到雪鸡没有?就只怕烤雪鸡还未吃到口,这壶开水又要变成雪水了。大冷天时喝雪水可不是滋味!”

左等右等,不见卫天元回来,过子已是饿得咕咕作响,只好把开水送炒米饼,先吃个半饱。只觉这几块炒米饼滋味无穷,心中暗暗好笑:“看来我大概是只有吃干粮的福份了。”

他吃了半饱,坐在火堆旁边,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觉,睡意袭来,眼皮已经阖上,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他没好气的说道:“天元,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雪鸡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奇怪,脚步声似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但却听不见卫天元说话。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他的面前。卫天元是没有道理蒙着面回来的!

莫非是在梦中?他赶忙揉揉睡眼,看清楚了,果然不是卫天元,从体态上可看得出来,是个女子!

这一下顿时把他的睡意吓跑了,他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不说话,却把手掌摊开,掌心有一片碎布。他认得是和卫天元那件衣服同一样的布料!

楚天舒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是不是卫天元出了事了?”

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只看见一个人追赶雪鸡,从悬崖上跌下去了。”

楚天舒大惊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道:“那个地方,我爬不下去,不知他生死如何。但我想,攀登雪山,多半是结伴同行的,所以我就朝着火光走来。

他是你的同伴吧?”

楚天舒道:“不错,他在哪里,请……”

那女子不待他说出请求,便道:“你随我来!”

救人如救火,楚天舒无暇考虑,只能立即跟她走了。

走了一程,楚天舒发觉这女子的轻功相当不错,此时他亦已稍微冷静下来,不觉对这女子起了疑心。

她的轻功好还不出奇,她能够在这样高的雪山上居住,当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最令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虽然是蒙着面,但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点,她的声音也很特别,一听就知是捏着噪子说话。

“莫非她是和我相识的人,不愿意给我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忍不住发问:“姑娘,你好像是中原人氏吧,你的家就是住在这里吗?”

那女子道:“你是不是要间清楚我的来历,才敢放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舒想不到她的反问如此锋利,只好说道:“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有点好奇。”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是来帮忙你救朋友的,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要不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根本就不会来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少数民族有许多奇风异俗,妇女出门要蒙着面纱,非必要不能见陌生的男子等等,已经算是比较普通的风俗了。

楚天舒暗自想道:“即使她是白驼山的妖人,这个险我也还是非旨不可的。否则,倘若卫天元真是出了事,我不去救他,谁去救他?”

这晚月色明郎,他跟那个女子走到那面峭壁之下,只见荆棘丛中,隐约还可以见到几点血迹。卫天元的衣裳就是被荆棘勾破的。不用这女子对他说,他也想得到了。

“我那朋友呢?”他的心不禁怦然剧跳了。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那女子好像自言自语,抬起头来,却不看他。

楚天舒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的朋友在哪里?”

那女子也不知听见没有,她抬起头望了一望,继续说下去道:“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我想你会看得见他的。”

楚天舒跟着她目光注视的方向,这才发现悬岩上方有一个眉月形的缺口。

“你说从这个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得见他?”楚天舒问道。

那女子道:“已经隔了一个时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躺在那里。不过,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楚天舒心里起疑:“他追赶雪鸡,怎会从这个缺口跌下去?”但既然来了,又怎能不看一个究竟?他的轻功不及卫天元,恐防有失,就把判官笔拿在手中,万一失足的活,把判官笔插在峭壁上,也可定住身形。另一方面,他拿出武器,当然也有提防那个女子的用意。

那蒙面女识破他的心思,心里冷笑道:“只要你朝外一看,担保你非惊喜交集不可。好,我且欲擒先纵,等待最适当的时机方始下手。”

“这峭壁我没气力爬上去,我到那边歇歇,下来你再叫我。”她走到峭壁的一边有石头挡风的地方坐下来,楚天舒在峭壁上看下来。已经看不见她了。

楚天舒放开一重顾虑,暗笑自己的多疑。爬到那个缺口旁边。

缺口是勉强可以吝得一个人爬出去的,楚天舒的头还没有完全伸出去,已经可以看得见谷底中心部分的情景了。

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动作甚为古怪,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第一眼还看得不怎样清楚,只觉这个女子好像是和他熟识的人。

再看一眼,他的一颗心就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她、她不是姜雪君吗?

他张大了口,还未曾叫得出来。忽然嗅到一股脂粉的香气。

就在他的鼻子底下,他发现了石壁上有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当心暗算!”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用剑尖在石壁上刻出来的,大概是因为要引起他的注意,刻的字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这种胭脂有强烈的香气。

他本该早就发现的,只因刚来到缺口之时,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探索卫天元的这件事情上,纵然是近在鼻子下面的事物,他也无暇注意了。

但当他一发现这四个字时,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此时虽然有姜雪君在他眼前出现,他也只能把注意力转移了。

幸亏他转移得快,就在此时,忽地有一根木棒在他背后猛力一撞!

他给撞得整个身子都出了缺口,但他小臂一弯,也挟着那根木棒。

用木棒猛撞他背部的人,不问可知,当然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了。

原来这女子熟悉地形,她是从峭壁的另一边爬过来的。那一边的石壁没有这一边陡峭,更容易爬。她借物障形,趁着楚天舒心神不定之际,悄无声息的就爬到他的背后。

幸亏那四个字提醒了他,虽然还是迟了一些,但还是刚好来得及挽救他的性命。

他左手的判官笔用力一插,插入石壁,定住了他的身形。

那个女子的木棒被他挟在胁下,上半身也给他拖出了缺口。

顿时展开了一场惊险绝伦的悬崖搏斗!

但这是一场强弱悬殊的悬崖搏斗。楚天舒的气力或许还是比那女子大一些,但强者却不是他,是那个女子!

因为形势对他太不利了!

他是用一支判官笔定住身形的,脚尖撑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笔抵抗那个女子的攻击。

那个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双脚还是踏着实地的。

不比楚天舒几乎是整个身子悬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临下的猛打他的头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难以遮拦,他还要用大半的气力抓牢那支插在石壁上的判官笔,要插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楚天舒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丧荒谷,暗算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一发狠,判官笔脱手向那女子飞去,只盼能够与她拼个同归于尽!

楚天舒这一掷用了全身气力,锐不可当。蒙面女子举棒一挡,虎口也给震裂。“当”的一声,她的木棒脱手飞出,跌下谷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笔却是余势未衰,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飞过,刺破她的衣裳,笔尖在她的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才“噗”的一声,插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惊又怒,把上半身缩回去,骂道:“好小子,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吗!可惜你没有第三支判官笔了。哼,暂且让你苟活片刻,待会儿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笔,这支判官笔是要用来支持他的体重的,已经深深插入石壁,一拨出来,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个女子倘若再来攻击他的话,他是根本没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却是树木。蒙面女子给自己敷上金创药,喘息过后,用她那把锋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几臂的树枝,不消多时,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挂”在峭壁上,气力渐渐衰弱,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即使那女子不来杀他,一阵狂风吹来,只怕也会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猫戏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划比划,冷笑说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让你多吃一点苦头不可!”用匕首将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体鳞伤,这才将他打落谷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松开手自己跳下去,忽听得那女子“咦”了一声,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来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时忽然第二次缩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什么鬼?一阵风吹过来,风中传来一阵奇特的音响。

好像是女性的阴恻恻的笑声,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有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忽东忽西,慑人心魄!

楚天舒虽然吓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如那真的是一个人的笑声,那人对她自是不怀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这样岂不也正是给别人在她背后攻击的好机会?

她游目四顾,看不见有人,但那笑声,却是不停的传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给那笑声吓得越来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给我现出形来!”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个“女鬼”没有现形,她口里说不怕,心里其实是怕得要命,终于给那女鬼吓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着插在石壁的那支笔杆,静观其变。笑声听不见了,那蒙面女子也没有露面了。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爬上去。峭壁结满冰,滑不留手,判官笔一拔出来,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条野藤随风飘来,反正是就快支持不住了,不如冒个险吧。他大着胆子,用空着的右手抓着野藤,野藤是从悬崖上吊下来的,他就沿着野藤爬上去。

这短短的片刻,对他来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的感觉都嫌不够,他的生命,可说是分分秒秒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胁。

假如那个蒙面女子还没有走,守在缺口的旁边,只要她用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割,割断野藤,楚天舒是势必粉身碎骨的了!

终于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钻了进去,直到脚踏实地,方始松了口气,好像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是谁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见?”

空山寂寂,听到的只有风声。

他是曾经攀登过昆仑山的,高山上的风声,常常杂有怪声,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风中的怪声,那恶毒的女子和我一样,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会,气力稍稍恢复。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插在缺口旁边的那支判官笔拔出来,再利用长藤,卷着插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笔的半截笔杆,用力将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鱼更加明朗。

他死里逃生,此时才有闲心重新观察谷底事物。

姜雪君也不见了!

难道刚才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那个酷似姜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觉么?

但那“当心暗算”四个字又是谁写的?

卫天元呢?卫天元的遇险是否也是那个蒙面女子诱他上当的呢?

他怀着满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来的营地,忽地听得有人走来。

是那个恶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来害他们?他握着双笔迎上去,冷笑说道:“我侥幸没有给你害死!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话犹未了,那个白衣女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楚天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并没蒙面,是姜雪君!

楚天舒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是你吓走那个妖妇的!”

姜雪君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天舒道:“那妖妇正想害我,却被一个女子的笑声吓走。

不,不是你么?”

姜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谁?”

姜雪君道:“那个蒙面妖妇,我倒是看见她逃跑的,但并没见着第三个人。或者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是风声。风穿过石壁的孔穴,常会发出怪声的,有时还像哭声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当真是我听错了?”

姜雪君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听说你和齐漱玉订了婚了,恭喜你们。”

楚天舒面上一红,说道:“雪君,想不到你还活着,这真是大好了。秘魔崖之战,你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又怎的会躲在这里?”他提出一串问题,心里且还有着一个疑问来曾说出,姜雪君藏在这雪山幽谷,对外界的消息又何以这样灵通。

不过他对这次的意外相逢,虽然是大为惊喜,但却没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卫天元相爱时候那样的心情激动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姜雪君的贺喜。

姜雪君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疑团,但我却不想说了。

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还提它干吗?”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里想道:“不错,天元和飞凤也订了婚了,还何必撩她重提旧事?”说道:“过去的事不提,现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被那妖妇骗来的?”

姜雪君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妖妇也不是完全骗你。”

楚天舒吃惊道:“难道卫大哥,他、他真的……”

姜雪君道:“不错,他真的是从悬崖上跌下来了。就是从你刚才爬出来的那个缺口跌下来的。”

楚天舒道:“他一定也是上了那个妖妇的当的。他,他现在怎样?”

姜雪君道:“你放心,他还活着。我正需要你的帮忙,请跟我来。”

楚天舒苦笑道:“峭壁千仞,我没有那么好的轻功,怎能跟你下去?”

姜雪君道:“谁说我们要从峭壁下去?”

楚天舒霍然一省,说道:“莫非另有途径?”

姜雪君道:“对啦,否则以我这样平庸的轻功,又怎能上来?”

“平庸”当然是自谦之辞,不过,她的轻功并不比楚天舒高明多少,倒是实话。楚天舒更加相信刚才听到的“笑声”只是风声了。因为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除了姜雪君之外,还有谁人肯来冒险救他?但即使是姜雪君,也没有这样高明的轻功的。

他跟着姜雪君攀野藤,脚踏危石,绕过峭壁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山洞。洞口乱草丛生,藤葛纠缠,要不是有姜雪君的带引,即使他从洞口经过,只怕也不会发现。

姜雪君道:“好在那个妖妇不知还有这个山洞,否则她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楚天舒道:“你已经知道了那妖妇是谁吗?”

姜雪君道:“我并没受到她的伤害,天元虽然遭她毒手,也没给她害死,我也懒得去猜她是谁了。”看来她已经知道那妖妇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楚天舒懂得劫后的心情,不再问她。

山洞狭长,形如漏斗,越走地势越陡峭,不过总比笔直的峭壁好走,而且山洞里有许多钟乳石凸出来,形成石笋,这些石笋可以作为扶手,楚天舒的疲劳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倒也不觉怎样吃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走出这个山洞了。出口处已是在距离谷底没有多高的山腰,

楚天舒脚踏实地,只觉有软绵绵的感觉。泥土与别处不同。

深黑中泛着赭色,散发的香味也很古怪,似臭非臭,似香非香。

泥土好像水份甚多,有湿润之感。

经过姜雪君的解释,楚天舒方始明白来由。原来这谷底堆满落叶、落花,千万年来,日积月累,混和冰屑,形成了这种特别的泥土。谷中地气比较温暖,因此也不会结成坚冰。

只见卫天元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段粗如儿臂的树桠,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一半已插进泥土。

姜雪君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在离地面约十数丈处,他斩断了这棵大云杉斜伸出来的树桠,缓和了下坠之势,落地之时,又是剑先插地,那股冲力更减弱了。否则从高空落下,焉能还有命在?”

楚天舒给他把脉,见他脉息虽然微弱,却无凌乱迹象,方始稍稍放心。

姜雪君道:“他从高处跌下来,内脏虽没受伤,但身体受到震荡的影响,还是免不了的。”

楚夭舒问道:“他昏迷了许久吧?”

姜雪君道:“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楚天舒道:“怎的还未醒来?”

姜雪君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服下了琼花玉露丸,药性是可以令他熟睡的。睡眠充足,体力才能恢复得快。明天一早醒来,他就好了。天舒,麻烦你替我照料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他。”

楚天舒吃一惊道:“你们好不容易才碰上了,怎能不等他醒来就走?”

姜雪君苦笑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何必如此执着?”

楚天舒道:“雪君,你们是患难之交,我知道他对你是真情真意的,只不过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这才……”

姜雪君道:“我早已和你说过,旧事请莫再提。我走啦。”

楚天舒道:“你去哪里?”

姜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但总会有一个去处的。”

楚天舒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让她走了。

卫天元一觉醒来,叫道:“雪君,雪君!咦,怎么是你?天舒?”

楚天舒道:“你是发梦吧,哪里有姜雪君?”

卫天元道:“我明明已经看见她的!天舒,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楚天舒道:“当然是!”

卫天元道:“好,那你就必须和我说实话,否则,纵然是你救了我,我也非得和你绝交不可!”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她已经走了。”

卫天元呆若木鸡,半晌说道:“走了?唉,雪君,你怎能这样忍心,不肯上我见上一面?”

楚天舒叹道:“见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吗?

天元,请你也老实回答。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这句话要是在三个月之前问他,可以毫不踌躇的回答是姜雪君的,但现在要他立刻答复。他可是答不出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感情一定得有个比较的吗?他们两个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怎能说喜欢谁多些?”

楚天舒道:“你总不能两个都娶?”

卫天元道:“那我就谁也不娶,去做和尚。”

楚天舒道:“孩子气的话!唉,不过假如换了我,我也会感到取舍为难的。我看,还是不如听其自然吧。”

卫天元默无一语,过了一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楚天舒道:“和你一样,给那个蒙着脸孔的神秘女子骗来的。”当下把经过和卫天元说了。

卫天元听得很仔细,听罢,忽地问道:“你说,你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是吗?”

楚天舒道:“是呀。好像是和我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但却不是常常见面的,否则我不会想不起她是谁。”

卫天元忽地想起,楚天舒和上官飞凤岂非只是见过一面的?

扬州那晚,在他家里厮杀了一场。因此虽然只是一面,相信楚天舒已是对她留有颇深的印象了。

不错,卫天元是对上官飞凤非常熟悉的,假如真是上官飞凤,她烧成了灰,他也认得。此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上官飞凤的影子,也浮现出那个神秘女子的影子,他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蒙面女子的感觉一样:“决不会是上官飞凤!”

但由于楚天舒那么说法,他的信心却是不免有点动摇:“万一是呢?”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问楚天舒了。

“你说在那峭壁上的缺口处,有人留下当心暗算四个字?那笔迹……”

楚天舒道:“不像熟人笔迹,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来救我。”

卫天元好像抓到了一根救生草,忙道:“带我上去看!”

楚天舒道:“你走得动?”

卫天元道:“要我从峭壁爬上去当然做不到,但你说有个山洞可以上去的。从这里走到山坡上那山洞的入口处,我相信是不会有困难的了。”

楚天舒也想早点出去,说道:“好,那就走吧。”

上到山上,卫天元盘膝坐了一会,调匀气息,说道:“行了!”当下与楚天舒互相照顾,再次爬到峭壁上那个缺口旁边。

他看见那四个字了,不仅是抓着了救生草,且是吞下了定心丸了!

卫天元喘过口气,说道,“是她,是她的字迹!”

楚天舒道:“她是谁?”

卫天元道:“上官飞凤!”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上官飞凤所写,当然她就不会是那个蒙面女子了。天下决没有在准备暗算别人的时候,却预先留字,叫那个人提防上当的道理。

楚天舒道:“上官姑娘的轻功比你如何?”

卫天元直:“比我高明得多。”他懂得楚天舒说这个话的意思,接着叹口气道:“你听到的笑声,可能不是风声。但即使是飞凤装神弄鬼来吓跑那个妖女,她下来见我,我也没有办法找她。”想起姜雪君躲避他,上官飞凤也躲避他,心中闷闷不乐。

楚天舒道:“她们都已来到了白驼山,咱们总会见着她们的。

你饿不饿,折腾了一晚,我已是有点饿了。”

卫天元道:“雪君给我服的那颗药丸,用的不知是什么药,我倒不觉得饿。”接着苦笑道:“我答应给你捉两头雪鸡的,现在是没法交差了。”

楚天舒道:“我还有半袋干粮,不过并没随身携带,留在原来的地方。吃不到雪鸡,咱们就回去吃干粮算了。”卫天元也还有一个背囊留在那个地方的。

他们走进树林,还没回到原来的地方,忽然听见风声中似乎夹有惨厉的叫声。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天元。你听!这回不是我听错了吧?”

两人朝着声音来处跑去,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个女子的叫声。

“救命!救命!”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害了我,我的师父决不会饶你!”那女子大概是因为见无人来救,转而恐吓那个“害”她的人。楚天舒一听,这个声音也似曾相识。卫天元正在说道:“好像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不过,因为她已不是捏着嗓子说话,和蒙面女子昨晚的口音不大相同,所以楚卫二人还不敢十分肯定。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女子,果然就是昨晚蒙着脸孔的那个神秘女子。

他的蒙面中还没除下,不过这蒙面中是给楚天舒的判官笔划破了一条裂缝的,血虽然止了,还可以看见血痕。

这蒙面女于是给人用一条野藤倒吊在树上的。楚天舒骂道:

“你害得我好惨!”上前就把她的蒙面巾撕下。三、假飞凤假银狐

蒙面巾撕开,楚天舒如遇鬼魅,只见他张开嘴巴,却叫不出来,竟是呆了。

这个女子并不丑,甚至还可以说得是个美人。他为什么好像见着鬼怪那样吓得呆了?

因为这个女子竟然是上官飞凤,大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卫天元忽地叫道:“不对!”他拾起块冰块,在那个女子的脸上用力摩擦。

那女子的一张粉脸给冰块擦得鲜血淋漓,但侍至冰块尽都成了水的时候,她的庐山真貌也就显现出来了!

不是上官飞凤。是徐中岳前妻赵红眉的姐姐越青眉。

赵青眉的丈夫死得早,妹妹出嫁之后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死了,并没给她留下子女。丈大一死,她就以大姨身份,搬到妹夫家里。后来她的妹妹又死了,她这个大姨也就“更上一层楼”,俨然以徐府的女主自居了。

楚天舒此际惊魂方定,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妇,你为什么要假扮上官姑娘?”

倘若赵青眉只是戴上蒙面中,或者只是扮作上官飞凤,他还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怕给他认出来的原故。

甚至他也曾想到,赵青眉在假扮上官飞凤之后,还是害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才蒙上脸孔。

但既然有此顾虑,又何必多此一举,假扮上官飞凤呢?

他实在想不通,故此虽然有许多疑问是要审问赵青眉,他还是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赵青眉料想难获侥恕,冷冷说道:“我杀不了你,你杀我好了,多问什么!”

楚天舒怒道:“我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你要害我?”

赵青冒闭嘴不答,卫天元道:“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让你死。

天舒,用你的判官笔挑断她的肠脉,将她重新吊起来,咱们走吧。”

赵青眉大骇,厉声叫道:“卫天元,你这样折磨我,你不是人!”

卫天元笑道:“这不过是跟你学的,比起你的那些阴狠毒辣手段,我还自愧不如呢!”

楚天舒举起判官笔,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赵青眉叫道:“好,我说,我说!”她好像要把满腔怨愤之气尽都发泄出来,叫道:“凡是和姜雪君有关系的我都要杀!”

卫天元怒道:“雪君犯了你什么,你这样恨她?”

赵青眉道:“徐中岳本来答应娶我的,要不是有姜雪君这小妖精出现,令他变了心肠,我早已是坐在金谷园中,安安稳稳的做洛阳首富、中州大侠的夫人了,那是何等美事!哼,倘若她肯安分守己做徐夫人那也罢了,她一进徐门就把灾祸带了进来。她害得徐中岳家破人亡,害得我无依无靠,我为什么不能恨她!”原来赵青眉是早已和妹夫有了私情的,她的妹妹也是给她瞒着徐中岳毒死的,她一心一意想嫁给徐中岳,却想不到自以为到了口的馒头,却给姜雪君“夺”去,

卫天元怒道:“徐中岳害死她的父母,又逼她成婚,他本就该死!”

楚天舒倒是觉得地有点可怜,说道:“徐中岳该死,但她……”

卫天元道:“你以为她只是想害我们吗?有一个人已经给她害死了!”

楚天舒霍然一省,问道:“你说的是丁勃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勃是给两个妖妇害死的。一个扮作银狐穆娟娟的模佯,一个扮作飞凤的模样。那个假飞凤,一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假飞凤!”

赵于眉没说话,显然已是默认。

楚天舒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自从她那次假扮上官姑娘之后,想必是因为短期间难以恢复本来面目。所以就一直充下去,直到如今。”改容易貌之术,有一种是用人工加上一层面皮的,不到相当时日,硬要揭开来的话,必定疼痛难当。这就是为什么赵青眉明知骗不过卫天元的眼睛,却还要保留土官飞风的外貌之故。

卫天元沉声喝道:“丁勃和雪君毫无关系,为什么你也要害他?”

赵青眉怕受折磨,只好招供:“因为我怕杀不了你们!”

楚天舒说道:“你杀了丁勃,就能杀得了我们么?”

赵青眉道:“我杀不了你们!白驼山主是杀得了你们的。他答应帮我报仇,我当然也得答应帮他的忙。”

楚天舒已经从卫天元的口中知道齐燕然和上官云龙发生误会的经过,对她本来有几分可怜的,此时也变为愤恨了。说道:

“好阴毒的手段,当世两大高手郁几乎受了你的愚弄。卫大哥,你看应该怎样处置她?”

卫天元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问个明白。”

他从赵青眉身上搜出那块鸳鸯石,问道:“这块石头你是怎样得来的?”

赵青眉道:“当然是从姜雪君手上得来的。”

卫天元道:“她怎会给你:你是抢来的吧?”他奇怪的是,倘若赵青眉曾经从姜雪君手上抢了她的“随身之宝”,为什么当时赵青眉又不害死姜雪君:他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有关姜雪君的事。

赵青眉道:“你猜得不错,姜雪君是曾经落在我的手上,只恨那老尼姑……”

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卫天元正想问她那老尼姑是谁,赵青眉忽地叫道:“师父,快来!”

卫天元吃了一惊,他也听见树林里好像是有什么声音了。

赵青眉一出声,果然便立即听得有人喝道:“谁敢欺侮我的徒儿!”

这人来得好快,声音初起之时,好像还在密林之中,转瞬间她那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是震得楚卫二人的耳鼓,显然已是来到近处。听那声音,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人还未到,暗器先发。一片黄砂向楚卫二人当头罩下。

卫天元上昆仑山的时候,是曾经受过这个妇人的暗算的,知道她发的暗器是毒砂,不敢怠慢,立即发出劈空掌。

他和楚天舒的掌力加在一起,虽然是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稍逊平时,但亦已足以把这一片毒砂扫荡开了。

他们立即迎上前去,看见的果然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

而且是个面貌和银狐甚为相似的妇人。

卫天元喝道:“原来害死丁勃的主凶是你!”

那妇人道:“是我又怎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挥,荡开了楚天舒的判官笔,击向卫天元。

卫天元怒从心起,左拳右掌,同时击出。他本是腹中饥饿,气力应该不及平时的,一怒之下,气力反而胜似平时了。

拳掌兼施,俨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那妇人想不到他如此勇猛,也是不禁有点吃惊。

不过,这妇人身法轻灵,功力也在卫天元之上,卫天元加上了楚天舒,也不过仅能和她打个平手,但那妇人想要腾出来偷发暗器,却也不能。

再过片刻,卫天元忽地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原来这妇人虽然腾不出手来偷发暗器,但她的拐杖却是在一种药水中浸过的。这种药水的主要成分,就是可以用来提炼迷香的香料。拐杖盘旋飞舞,这种可令人昏迷的香气也就随风扩散了。不过,气味甚淡,在剧斗中的卫天元初时还未能觉察出来:

若在平时,以卫天元的功力,即使是点燃的迷香,他吸进去也不怕晕倒,但此际他的功力已经打了折扣,虽然也还不至于晕倒,却难免多少受点影响。

楚天舒的功力逊卫天元一筹,所受的影响更大。笔杖相交,当的一声,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给她的拐杖打得从手中飞出。

卫天元抢上去接应,以龙爪手抓她杖头,左掌则是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这两种功夫,都是齐家的绝技。但卫天元此际己是强弩之未,强力施为。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抵挡得住那妇人龙头拐杖的一击。

忽然从风中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有人轻宣佛号,念道:“阿弥陀佛!”

声音虽然柔和,那妇人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了。卫天元抓住她的杖头,大摔碑手当中一击,咋嚓一声,那根龙头拐杖断为两段。那妇人抛开手中的半截拐杖,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退入林中,转瞬不见。

卫天元一击得手,气力也差不多用尽了,此时连手脚都似乎不听使唤了,哪里还能去追。

卫天元喘息稍定,叫道:“多蒙前辈相助,可否容我们拜见?”

荒林寂寂,没有回答。

楚天舒好像自言自语,说道:“一定是那个老尼姑。”卫天元道:“哪个老尼姑?”楚天舒道:“就是赵青眉这妖妇说的那个老尼姑。”

此时他们方始有空回过身来,只见赵青眉躺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卫天元用半截拐杖拨一拔她;发觉她的身体僵硬,毫无反应,这才知道她是早已死了。

楚天舒道:“自作孽,不可活!”用积雪掩盖了她的尸骸。

卫天元恢复了冷静,说道:“不错,听赵青眉刚才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那次姜雪君落在她的手中,一定也是给这老尼姑救走的。”

老尼姑不肯现身,上官飞凤也不见踪迹,他们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又一件令得他们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他们一回到原来的地方就闻到一股肉香。

只见那堆火还未熄灭,不过火堆旁边却有人搬来了两块笔塔形的石头,两块石头差不多有普通人的高度;一支削尖的树枝,串着两只肥大的雪鸡,就用这两块石头作为架梁,树枝搁在石上,雪鸡吊在火堆的上方,正在烤得油香四溢。

楚天舒跳起来道:“这可真是随心所欲了,你捉不到雪鸡,谁知却有人把现成的烤雪鸡给咱们弄好了。”

卫天元道:“一定是飞凤弄的。”眼睛望向远方呆呆出神。

楚天舒道:“不管是谁弄的,吃饱了肚子再说。”取了一只雪鸡,把另一只抛给卫天元。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吃吧。”

卫天元咬了一口,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雪鸡烤焦了,有点苦味。”

楚天舒笑道:“我倒不觉得。俗语说饥不择食,你怎的还嫌七嫌八,何况这还是你心上人烤的呢!”

卫天元道:“我不是嫌它不好吃。”

楚天舒道:“那你为何皱眉?”

卫天元道:“我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楚天舒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值:“飞凤是很细心的,她的轻功又比你我都高。”

楚天舒莫名其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天元道:“凭她的轻功,要是她不想见我们的话,大可以等到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

楚天舒道:“哦,你是说这两只雪鸡没有烤得这么焦灼道理。”

卫天元道:“对了,要是在我们回来之前,雪鸡早已烤熟的话。她会把雪鸡拿下来,放在石头上的。要是在我们回来的时候,雪鸡还未烤熟的活,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的,雪鸡也不至于烤得这么焦。”

楚天舒道:“你怀疑她是碰到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匆匆忙忙走的?”

卫天元道:“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楚天舒道:“但也未必就是对她不利的意外事件,再说,赵青眉的师父也已给老尼姑吓走,还有谁人能够加害于她,我看,你还是先吃饱了再去研究吧。反正她有心躲你,你也找不到她。”

吃饱肚子,精神恢复,楚天舒拆下帐篷,准备继续登山。卫天元道:“请等我一会。”楚天舒见他在林边的雪地上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不禁心里暗暗叹息,只道他是还想找寻上官飞凤的踪迹。

卫天元忽道:“你过来瞧瞧!”楚天舒走过去看,见地上有比别处较多的落叶,卫天元正在轻轻的把树叶拨过一边,树叶拨开,雪地上现出凌乱的足印,一大一小。

楚天舒道:“小的那个足印想必是上官姑娘的了,那个足印大的却不知是谁的?咦,足印虽然凌乱,但却似乎有步法可寻。”

卫天元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猜不出另一个人是谁;不过我却可以知道,那人是个剑术高手、轻功也不在飞凤之下。不久之前,他们曾在这里斗剑。”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道:“他的足印比飞凤的足印还浅一些,如果他们不是正在激斗的话,雪地上也不会留下他们的足迹。”要知上官飞凤的轻功是业已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的,卫天元勉强做得到,楚天舒则是未能。

卫天元道:“从步法揣测剑法,那人的剑法似乎也是属于轻灵飘忽一路,和飞凤的幻剑路数颇有相同之处,奇怪,西域还有哪一派的剑术足与幻剑抗衡?咱们跟着足迹追去!”

足迹时隐时现,他们跟着足迹,绕了一个大弯,忽然发现已是回到了他们昨晚遇险的地方,不过是峭壁的另一面而已。

足印却再也找不到了。

楚天舒道:“莫非他们是从那个山洞走进了下面的山谷?”

卫天元道:“飞凤不会这样笨的,她跑不过那个人,在平地还可仗着身法较为轻灵,边打边逃,一到了狭窄的山洞里面,身法施展不开,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飞凤找不见,她的强敌是谁,卫天元也猜不出来,不禁着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人个是谁,不但卫天元猜不出来,连上官飞凤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正在烤雪鸡,忽然看见对面的冰崖上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她是知道山谷里有个本领非凡的老尼姑隐居的,初时还以为是那老尼姑,但定睛一看,影子是个男的!

她这才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你道是谁?

竟然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已经站在上官飞凤的面前了!

穆志遥也是同样感到惊奇,他是看见这边的火光走来的,只道在这山上的自必是白驼山主的门下,不料却是上官飞凤。

他愕了一愕,便即纵声大笑道:“上官小姐,你大概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

上官飞凤也笑道:“穆大统领,那日在秘魔崖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会碰上我吧?”

那日的秘魔崖之战,穆志遥本是以徐中岳为饵,要钧卫天元这条大鱼的,想不到上官飞凤一来,灵旗轻轻一展,就把他预先布置好的周密计划破坏无遗!

上官飞凤重提旧事,等于揭了穆志遥的疮疤。穆志遥气在心头,沉声喝道:“卫天元呢?”

上官飞凤道,“我劝你不要找他了。”

穆志遥道:“哦,你不是和他一起来的么?”

上官飞凤道:“我一个人,你恐怕已经对付不了,你还要找卫天元,那不是找死?”穆志遥这才明白她的“劝告”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志遥不怒反笑,说道:“上官小姐,这里不是秘魔崖,也不是星宿海,你的灵旗在这里是毫无作用,还是让我看看你的幻剑吧。”

上官飞凤道:“要看幻剑,还不容易,幻剑来了!”

穆志遥道:“剑呢?”突燃间只见寒光一闪,上官飞凤已经把石崖凸出来的一截有棱角的冰条折下,向他的咽喉刺过来了。

上官飞凤的腰间本是悬有佩剑的,穆志遥不知“剑是幻剑,幻剑非剑”的道理,只道她要使出幻剑绝招,当然首先就得拔剑,哪知刺来的却是一截坚冰。

高手比拼,对敌方的估计,稍有错误;往往就会造成致命之伤,饶是穆志遥本领高强,也给她逼得手忙脚乱。

上官飞风闪电出招,一口气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没刺着穆志遥,心里也不禁有点佩服,、想道:“听说他家传的蹑云剑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和步法配合得宜。他尚未亮剑,我都胜他不了,今日怕要糟。”

穆志遥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只见他剑尖颤动,嗤嗤作响,劲道之强,可以想见。他把内力贯注剑尖,剑法依然一样轻灵。在剑气纵横之下,上官飞凤虽然也没给他刺中,那支冰剑已是迅速溶化了。

上官飞凤一个细胸巧翻云,半空中拔出佩剑,脚未沾地,凌空就刺下来,穆志遥喝道:“来得好!”横剑截击,上官飞凤的剑尖在他的剑脊上轻轻一点,脚落实地,他这一招也给避开了。

穆志遥趁她立足未稳,一招“玉带围腰”,剑光匹练般横过去。哪知上官飞凤脚步踉跄,剑法都是古怪之极,身形一飘一闪,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穆志遥仗着蹑云步法,堪堪避开,上官飞风滑似游鱼,已是从他的剑光圈中“滑”出去了。

穆志遥一直以为她一定是和卫天元在一起的,看见这里搭有帐幕,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盖,暗自想道:“这妖女的剑法不在我下,要是等到卫天元回来,我恐怕不是他们二人之敌。”于是立即猛下杀手,一口气攻她十七八招。

两人剑法在伯仲之间,功力则是穆志遥较高,上官飞风应付他的攻势,颇为吃力,不过,也还勉强可以应付。

本来他们若要分出胜负,最少也得百招开外的。但穆志遥固然害怕卫天元回来。上官飞凤也是害怕卫天元回来。她是知道卫天元已经跌伤,也知道姜雪君会替他医治,但却不知他已经恢复几分,要是他尚未恢复三成,此际回来,岂非送死?而且,她目前也还不愿意就见到卫天元。

穆志遥攻势告一段落,上官飞凤倏地转守为攻,反击三招,把穆志遥逼退两步,转身就逃。

穆志遥哼了一声:“想逃跑么,在白驼山上你能够逃往哪儿?”

上官飞凤笑道:“有胆的你追来,咱们再比比轻功!”

穆志遥怒道:“你逃往天边,我也要捉到你!”他也曾想到,上官飞凤是要将他引到卫天元那里,但在这白驼山上,碰上白驼山主门下的机会可要比碰上卫天元的机会大得多。何况即使是对方二人联手,他自信也还可以抵敌一二百招。打不过也还可以仗着蹑云步法逃走。故此依然紧迫不舍。

上官飞凤边打边逃,不知不觉已是逃到昨晚楚天舒被骗失足那个地方了。她蓦地想起:“要是卫天元的伤超过我的估计的话,此际他还是会在姜雪君的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到她那里去?何况又要经过那个山洞,也是危险得很。”她本来想把穆志遥引入那个山谷的,那个地方有个老尼姑隐居,要是这老尼站肯出手的活,两个穆志遥也打不过她。

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人在峭壁的另一边说话,上官飞凤跑在前面,先听见了。

“一路上都打听不到齐老前辈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

即使他是来了,又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是个少女的声音。

上官飞风心道:“原来是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她所说的齐老前辈想必就是天元的师祖齐燕然,奇怪,她找齐燕然做什么呢?哦,我明白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一个人已在说道:“你放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打听的。”说话的似乎是个少年。

接着就听见他的师父说话了:“玉清神尼隐居之所离此不远,只要见着她,相信她会知道齐老前辈的消息,”

上官飞凤喜出望外:“他们来得正好!”这三个人都是她认识的。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是武当五老之一的玉虚子。

那个少年是玉虚子新收的徒弟鲍令晖。鲍令晖也是楚天舒的好朋友。

至于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和上官飞凤更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她们是曾经井肩作战的。

上官飞凤连忙向他们跑去。穆志遥也追上来了。

青鸾见她被穆志遥追杀,大吃一惊,说道:“鲍大哥,这位上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

话犹未了,穆志遥和上官飞凤的距离已是不到十步了。

不过,鲍令晖是早已知道那件事情的,无须青鸾再说下去,亦已懂得她的意思了。他把眼睛望向师父,说道:“师父,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她这个忙!”

原来在扬州楚家那晚,青鸾最初虽然是跟着师父和卫天元作对,但后来穆志遥的一班手下杀到,对在场的人都加攻击,华山派(包括瑶光在内)方始知道上了好人的当,青鸾也就和卫天元、上官飞凤、齐漱玉等人并肩作战了。在那场混战中,青鸾因为武功较弱,几次险遭不恻,全靠上官飞凤保护了她。

上官飞凤突然跑到青鸾身边,说道:“青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青鸾一愕,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上官飞凤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家人的消息?”

青鸾道:“不错,呀,道长,快截住那个人!”

上官飞风道:“对啦,否则有人要追杀我,我就无法说下去了!”

玉虚子微笑道:“你放心说下去,没人能手你的!”

穆志遥喝道:“玉虚子,你别多管闲事!”

玉虚子道:“对不住,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是徒弟的事情我一定要管!”

穆志遥皱眉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玉虚子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是徒弟朋友的事情我也要管!”

穆志遥按捺不住,冷笑道:“你知道上官飞凤是什么人?”

玉虚子道:“你不是说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吗?”

穆志遥道:“她也是卫天元的情人!”

玉虚予道:“这又与我何干?”

穆志遥大声道:“齐勒铭和你有相干了吧?卫天元的师叔就是齐勒铭,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毁了你的容貌吗?”

玉虚子淡淡说道:“旧帐管不管是我的事,但新帐则是非管不可的,你欺负我徒弟的朋友的朋友,我若不管,徒弟还会尊敬我吗?”

穆志遥忍耐已到极点,顿时爆了出来:“怪不得你在北京不肯帮我,原来你早已和齐勒铭、卫天元做了一路了。好,你要管就管吧!”唰的一剑便刺过去。

他一出手便是蹑云剑法的精妙杀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玉虚子却不理会他那耀眼剑花,老老实实的一剑从向中宫直刺过去。这一招看似乎平无奇,却是一招狠辣异常的剑法。穆志遥心头一凛:“听说玉虚子在武当五老中,年纪虽然最轻,剑法却是最高的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玉虚子使的这套剑法,乃是武当派镇山之宝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一施展开,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这套剑法虽然不及蹑云剑法变化的奇妙,但却狠辣得多。

鲍令晖和青鸾初时还替师父担心,不用多久也就看得出来,尽管师父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其实是师父略占一点上风的,纵不能胜,也决下会落败。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可以说下去了吧?”

上官飞凤道:“幸亏你碰见我,否则你要白走一趟了。齐老前辈不是在白驼山,是在我们的星宿海。”

青鸾道:“他有和你谈及我的家人消息?”

上官飞凤道:“不是他和我说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丁勃生前和他最好,什么秘密都不瞒他的。”

青鸾心里想道:“她说的莫非是卫天元,为何她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却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她不知道上官飞凤此时正在心伤,她实不愿意重提卫天元的名字。

青鸾道:“不管是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吧?”

上官飞凤道:“好……”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就好像声音被冰结了。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

上官飞凤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忽道:“那个人已经来了,让他和你说吧!”

青鸾望向前面,看不见人,回过头来,侍要问上官飞凤时,上官飞风也不见了。

不错,卫天元的确是已经来了。他的轻功尚未达到踏雪无痕境界,踏碎的冰雪,发出轻声响,给上官飞凤察觉了。但青鸾还未察觉。

青鸾没听见他的脚步,他已听见这边的金铁交鸣之声了,

凭他的经验,一听就知这一边正有两个高手比剑。

“一定是飞凤了?”他的心头卜卜的跳,立即加快脚步,几乎像一支箭似的射过来,把楚天舒甩在后面。

但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上官飞凤已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飞凤是听见了卫天元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走来,寸放心离开青鸾的。

玉虚子和穆志遥比剑,早已稳占上风,何况卫天元就快可以来到,上宫飞凤当然是不用担忧了。

但她却犯了一个错误。不错,玉虚子此际是占了上风,但他还是未能完全控制局面的。

论剑法,两人各有所长;论功力,大致也差不多。穆志遥是和上官飞风先打了一场的,此消彼长,自是玉虚子占优。不过玉虚子也还有一样地方比不上穆志遥,那就是变化莫测的轻灵身法。

玉虚子和穆志遥在上官飞凤离开的时候,亦是都已察觉有人来了。双方也都害怕来的是对方帮手。

穆志遥抓紧时机,身形一晃,脱出剑光圈子,斜身扑向青鸾。

要是上官飞凤在她身旁,穆志遥是决不敢愉袭的,偷袭也不会得手。但此际,青鸾身旁已是没人保护她了,有的只是一个武功恐怕还比不上她的鲍令晖。

穆志遥来得快极,只听得嗤的一声,青鸾的衣袖已经被他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鲍令晖整个身子都扑过去,他的武功保护不了青鸾,就用他的身体来掩护青鸾。卫天元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来到。

双方动作都快,鲍令晖已经被穆志遥抓着了。

他左手抓着鲍令晖,空着一只右手,还想再抓青驾。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已是如箭射来,轻轻一带,把青鸾带过一边,穆志遥知道他的厉害,单掌倒是不敢对他攻击。

玉虚子投鼠忌器,也是不敢动武。长剑指着穆志遥骂道:

“堂堂一位御林军统领,手段如此卑鄙!”

穆志遥哈哈一笑,说道:“徒弟的朋友的朋友,你也要管,你自己的徒弟,你总不能置之不理了吧?自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玉虚子道:“你想怎样?”

穆志遥道,“你替我把卫天元擒来,我把你的徒弟放回给你。”

玉虚子斥道:“放屁!”

穆志遥道,“好,你不愿意,那就拉倒,令徒可得跟我走了。”

卫天元忽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来做这桩交易。”

穆志遥当然不能相信,冷笑说道:“卫天元,你想在我的面前耍什么花招?”

卫天元道:“不是花招,是实招!你不是要拿我去领功吗?

现在我就用我自己来换鲍令晖。”

穆志遥道:“好,那么请你自废武功,我就把鲍令晖放下。”

卫天元道:“自废武功,是很难下得手的。而且你这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

穆志遥道:“那么你怎样把自己交结我?我要的是一个不能使用武功的卫天元!”

卫天元道:“不如这样吧,我站着不动,让你点我的穴道。

我的穴道被点,当然就不能使用武功了。”

穆志遥心想,有鲍令晖在手中当作盾牌,谅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于是把右手握着的长剑伸出去,说道:“我要用剑尖刺你的穴道。”

卫天元道:“也行。不过,请你刺得轻一点,别伤了我的筋骨。”

穆志遥却暗运内力;力透剑尖,向着卫天元琵琶骨下三寸的肩台穴刺去。

卫天元道:“你这厮不守信用!”突然沉腰坐马,长拳捣出!

穆志遥是把如令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的,“砰”的一声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鲍令晖身上。

说也奇怪,这一拳打在鲍令晖身上,受到冲击的却是穆志逼。鲍令晖本身倒是丝豪没感疼痛。

原来卫天元用的这门功夫名为“隔物传功”,是齐家的七种武林绝学之一。这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石头上调:块豆腐,一掌打下去,石头打碎,豆腐不烂。卫天元尚未练到最高境界,他也恐防自己的内功不及穆志遥,未必能够一举奏效,故而不能不用一点“诡计”。

穆志遥是用一只手抓着鲍令晖的,他诱穆志遥出剑刺他穴道,穆志遥全神贯注在剑尖上,抓着鲍令晖的那只手,当然就没有初时那么用力了,力道少说也分了一半。这一半力道自是挡不住卫天元全力运用的“隔物传功”。

穆志遥虎口一震,不觉放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玉虚子已是出剑如电,恰好在穆志遥的剑尖刚刚就要刺着卫天元的“肩台穴”之时,格开了穆志遥的剑。

鲍令晖跌下来,卫天元轻轻一掌拍出,鲍令晖的身子飞出三丈开外。这一掌卫天元用的乃是巧劲,鲍令晖就好像是给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丝毫也没受伤。

穆志遥心里着慌,硬着头皮充好汉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那就并肩子上吧!”他想玉虚子乃是武当长老的身份,只要用说话挤得他不敢要卫天元帮手,那就还有逃生的机会。白驼山上的人,也有可能随时来到。

玉虚子正在接受他的挑战,卫天元忽地说道:“这厮与我有杀父之仇,玉虚道长,请你把他让给我!”

“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得到徐中岳的通凤报讯,带领八名大内卫士,来我家偷袭,害死我的爹爹。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你承不承认?”卫天元喝问:

穆志遥心想,与其斗玉虚子,不如斗卫天元,便即冷冷一笑,说道:“你的父亲是钦犯,我是替皇上出力的,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是合乎王法的正当行为,我为什么要否认?”

卫天元冷笑道:“可惜你的王法在这里却是不管用了!哼,你用我爹爹的鲜血染红你头上的乌纱,这笔帐,我非和你算清不可!”

穆志遥冷冷笑道:“你要按照江湖规矩,为父报仇,也行!

但我好像没听说过,为父报仇要诸别人代劳的!”

卫天元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要请人代劳?我和你一对一。

不死不散!”

穆志遥道:“玉虚道长,你意下如何?”

卫天元道:“这是你我之间的决斗,与玉虚道长无关!”

穆志遥道:“话还是先说清楚才好,比方说假如你先死在我的剑下,玉虚道长又来攻我,我可是抵挡不了这车轮战的。”

卫天元冷笑道:“你倒想得如意,不过,为了安你的心,我就替你向玉虚道长求情吧。”

玉虚子道“你先问他,他想怎样?”

穆志遥道:“要是我侥幸胜得了卫少侠,我和道长这笔帐,留待他日再算如何?”

玉虚子本来不大放心让卫天元和他单打独斗,但见卫夭元的目光充满自信,暗自思量:“卫天元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然的衣钵传人,倘若他没有杀穆志遥的把握,料他也不敢如此轻率。”便道:“好,我依你就是。不过,我也得有话在先,如果你打到一半,中途就要逃跑的话,那可休怪我要出手!”

穆志遥哈哈笑道:“你怕我逃跑,我更怕卫天元逃跑呢。卫天元,不死不散,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卫天元喝道:“不错,进招吧!”

穆志逼道:“好!”剑光一吐,光环乱转,霎时间已是把卫天元裹在他的一团剑气之中。蹑云剑法本以轻灵飘忽见长,这一招尤尽奇幻的能事。玉虚子一旁观战,也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他在和我激战之后,居然还能够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比起刚才他对付我的那些剑招。有过之而无不及。嗯,只怕卫天元……”

心念未已,只见卫元已经出剑还招。

穆志遥以飘忽见胜,他却以气势见长,一声大喝之下,长剑好像化作了一道长虹,向穆志遥的胸口直刺过去。

不过,他这一招虽然极具气势,招数却是平平无奇。楚天舒在旁都不禁看得暗暗皱眉:“这一招白虹贯日,丝毫没有蕴藏变化,如何能够抵挡穆志遥那瞬息百变的剑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穆志遥却似乎有些顾忌,霎地变招,剑光流散,但仍是一招七式,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在奇快的身法配合之下,却似有六七招剑同时攻向卫天元一样。卫天元不理他的花招,一斜身,长剑圈转,向他左肩削下。这一招貌似嵩山剑法中的“千古人龙”,虽然没有“千古人龙”的清隽,但更加古朴。

玉虚子赞道:“举重若轻,以拙胜巧,以大克小。好剑法!”

话犹来了,只听得穆志遥哼了一声,说道:“也未必就能克得住我!”剑法再变,出招越来越快,而且瞬息万变,当真是已达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卫天元仍是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和穆志遥的快剑刚好相反,他的剑尖上好像坠着铅块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出招竟是越来越慢了。而且他所用的招数,也都是大开大阖的招数,没有半点花巧,平平无奇。

鲍令晖手心里还在捏着一把冷汗,问师父道:“你老人家常说重、拙、大是剑法的最高境界,卫大哥现在用的剑法可是……”

玉虚子道:“不错,他已参透上乘剑法的原理了,不过……”不过什么,他可没说下去。原来卫夭元虽然得运用重拙大的上乘剑理,但只是登堂,未曾入室。要达到“最高境界”,谈何容易。“不过,也足以对付穆志遥了。”玉虚子顿了一顿,才把这句话说完。但前后语气,却是不连贯的。鲍令晖听懂他的意思,不免仍有一点担心,但想:师父说他对付得了,想必不会骗我。

玉虚子的确没有看错,但他却也没有想到,穆志遥还有一门非常怪异的功夫,是不得已时才用的,可以说得是他的救命绝招的。

穆志遥屡攻不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说也奇怪,他口吐鲜血,剑上的威力,却似乎比刚才更加强劲了。

卫天元虽然还能够防御。但在他的快剑强攻之下,已是渐渐有点应付不暇之势。

原来穆志遥用的乃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肢体,功力可以骤增一惜。

卫天元的功力本来比穆志遥逊一筹,只因穆志遥在两番激斗之后,功力打了折扣,卫天元就反过来比他稍胜一筹了。因此卫天元使出重、拙、大的上乘剑法,就刚好可以克得住他那轻灵飘忽的蹑云剑法。

但现在穆志遥功力骤增一倍,又反过来胜过卫天元不只一筹了。

应付这样变化真测的剑法,卫天元稍一不慎,就遮拦不住,就有血溅雪地之险!

此时连玉虚子也不禁吃惊了!不错,穆志遥强用天魔解体大法,过后必将大病一场,但倘若卫天元丧在他的剑下,就算他过后病死,于事又有何补?

不错,只要玉虚子出手,就能挽救卫天元的性命。但他以武当派长老的身份,又怎能说了话不算?

穆志遥越攻越急,卫天元频频遇险,玉虚子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穆志遥的剑锋从卫天元胁下削过,只差少许,险些就要刺穿他的肋骨。

玉虚子给吓了一跳,好在他沉得住气,还未出手。他从卫天元碰到的这绝险的一招中,开始看到了转机了。

他猜疑不定,“奇怪,穆志遥这一剑应该可以刺得着卫天元的,怎的会失之毫厘呢?以他的功力来说,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也还未到半枝香时刻,按说也不至于就到强弩之未的。”

接着又是几招穆志遥应该得手而未得手,卫天元渐渐和他扳成平手了。忽听得穆志遥喉头咕咕作响,口角流出泡沫,喘气之声,连在旁边观战的人也听得见了。但奇怪的是,额头并未见汗,剑招也一样精妙,又不似已经疲不能兴的样子。

鲍令晖道,“师父,你看,他好像要打磕睡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说话之间穆志遥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剑招也逐渐慢下来了。

五虚子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玉虚子不知道,卫天元可知道。他知道穆志遥是毒瘾发作了。

穆志遥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没握剑的左手伸入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卫天元和他缠斗正紧,他摸出药丸,也无法纳入口中,他把药丸一抛,张口去接,卫天元使出擒龙手功夫,左手虚招,药丸落在他的掌心。

卫天元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这是真的吗?”

穆志遥喘看气叫道:“你、你还给我,否则我和你拼命!”

卫天元笑道:“没神仙丸吃,你还有命可拼么?嘿,嘿,对不住,我可不能让你太过快活。你要快活,除非……”

穆志遥道:“除非怎样?”

卫天元双指一弹,把那颗药丸弹出去,喝道:“除非你像狗一样,给我爬过来,我就不阻拦你捡它。”

穆志遥是御林军统领身份,如何能学狗爬?气得他双眼翻白。

但毒瘾发作,却是惨过受刑。穆志遥大吼一声,倒翻出去,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卜通倒地。

他倒在地上,犹自手舞足踢,状若疯癫。哈哈哈大笑三声,喝起小调来了,“飘,飘,飘,我在云里飘。嫦娥姐姐开月殿,清歌妙舞度良育。”

玉虚子叹息道:“做你的梦,你在云里飘?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啦!”

穆志遥眼泪鼻涕齐流,笑声忽地变作哭声:“神仙丸,神仙丸,我要神仙九!吃了神仙九,快活似神仙,做鬼也心甜。”

他果然像狗一样,向那颗神仙丸爬过去。

众人相顾骇然,谁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竟然变得狗也不如,卫天元本来要杀他为父报仇的,手中的利剑竟是刺不出去。

玉虚子心中不忍,抓起一把雪,洒在他的面上,喝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清醒过来!”

穆志遥呆了一呆,数十年往事刹那间从心头流过。蓦地叫道,“字文雷,你这小子害得我好惨!杨炎,我悔不该没听你的说话!”声音越说越低,说罢,双脚一挺,玉虚上前探他鼻息,早已气绝身亡了。

玉虚子叹道:“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情。现在方始明白。”

鲍令晖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

玉虚子道:“穆志遥本是名门后裔,蹑云剑穆家是武林世家之一,他的父亲穆扬波为人刚正,三十年前,还是江南七省的武林领袖呢。我一直想不通,以他这样的家世,何以会背叛了侠义道,去做清廷的头号鹰爪?现在方始明白,原来他是误交匪人,上了毒瘾。白驼山主宇文雷制造毒品牟利,本就需要朝廷方面有权有势的人替他撑腰,他和官府早有勾结,那是无疑的了。但可能还嫌不够,所以要利用穆志遥。穆志遥上了毒痛,只能受他挟制,一步步越陷越深了。”

卫天元道:“初时或者真是受骗,但到了后来,恐怕也是因贪恋权位,而自甘堕落了。”

玉虚子道,“你说得不错,他戒不了毒瘾,就证明他意志薄弱。也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结坏人以可乘之机。他的堕落,当然主要还是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鲍令晖道:“杨炎不是现任的天山派掌门吗?”玉虚子道:

“不错。”鲍令晖问道:“他说悔不该不听杨炎的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倒曾听得师祖说过。据说三十年前,穆志遥初上毒瘾未久,杨炎曾用了一个绝妙的手段,逼他戒过毒的。”

鲍令晖道:“什么绝妙的手段?”

卫天元道:“他搜了穆志遥的神仙丸,把他放在一个悬岩上。

穆志遥毒瘾发作,浑身乏力,跳不下来。在悬岩上饿了两天,后来才由他父亲穆扬波领他回去。穆扬波本来是和杨炎有点梁子的,据说就是因为此事,他感激杨炎助他儿子戒毒,不但梁子化解,而且与杨炎结成忘年交。”(按:这段故事,详见拙著《弹指惊雷》。)

卫天元续道:“不过师祖和我一样,都以为穆志遥是已经戒了毒瘾了。我一向也当作他是贪图富贵,始会自绝于侠义道的。

直到刚才,他拘出神仙丸,我方始知道他是重新上了毒瘾。”

玉虚子道:“白驼山主想必是因害怕星宿海的报复,故此多方设法,一面挑拨你的师祖和上官姑娘的父亲不和,一方又想借助清廷之力,故此请穆志遥上山商量大计的。”一搜穆志遥的身,果然发现白驼山主写给他的一封信,正如玉虚子所言。不过还有一点玉虚子没料到的是,白驼山主还要穆志遥替他推销神仙丸,第一步是令所有的御林军官都上毒瘾。当然他的信写得十分隐晦,但玉虚子等人已知来龙去脉,一看也就明白。

鲍令晖道:“不知穆志遥还有没有手下随来?”

玉虚子道:“他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这次来见白驼山主,料他不敢让人知道。他要对付星宿海的人,也只能在回京之后才作部署。”

鲍令晖道:“那就不必去管他了。师父,啮们还找不找那位神尼?”

卫天元道:“哪位神尼?”

玉虚子道:“是隐居在这幽谷中的一位本领高强的老尼姑,法号玉清。据我所知,令尊生前,似乎也是和这位神尼颇有交情的。”

卫天元道:“这就怪不得了。”

玉虚子道:“什么怪不得?”

卫天元道:“家父和雪君的父亲是至交,这位神尼是家父的朋友,当然也就是姜伯伯的朋友。怪不碍她会收容雪君。”

鲍令晖道:“哦!原来姜雪君还在人间吗?”他是曾经追求过姜雪君的。虽然早已放弃,但还是兔不了有一分关心。

卫天元把刚才碰上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玉虚子听得很仔细,听罢,问道:“你说那个貌似金狐的妖妇,是给一个老尼姑吓跑的?”

卫夭元道:“不错。可惜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我想

玉虚子道:“不用猜想了。那老尼姑一定是玉清神尼无疑。”

他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照你所说的这个情形看来,恐怕她是不得见你了。”

卫天元也懂得玉虚子想的是什么,玉清神尼不想见他那当然是为了姜雪君的原故。要知姜雪君正是为了避免再见到他,才躲到这个幽谷的。

卫天元不肯甘心,说道:“玉清神尼是先父旧交,又是道长的朋友,就烦道长替晚辈引见,可否?”

玉虚子说道:“玉清神尼的脾气是颇为古怪的,……”边说边回过头来,只见峭壁上那弯月形的缺口处,忽然多了一束悬挂着的松枝。玉虚子苦笑道:“她不但不肯接见你,连我也结她婉拒了。这束松伎,是她谢绝防客的标志。”

鲍令晖道,“师父,那咱们怎办?”要知他和青鸾的武功较弱,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之感了。玉虚子原定的计划,是不准备让他们参与对白驼山主之战。他原定的计划是:先找到玉清神尼,靠玉清神尼之助,料想可以得知齐燕然的消息,甚至说不定在玉清神尼那里,就可以见得着齐燕然。

然后只是由他一人。做齐燕然的助手。

玉虚子点了点头,说道:“齐老前辈没有来,我的计划是要修改一下了。不过,齐老前辈虽然没来,好在卫老弟却已来了。

卫老弟,上官姑娘说你知道青鸾家人的下落,是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大叔生前是曾和我说过的。”当下,就把青弯所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玉虚子道:“令晖,你陪青鸾下山去吧。”鲍令晖自知插不上手,师父替他如此安排,原是为他着想。但只是由他一人,陪青鸾回去,孤男寡女,万里同行。总是难免有点尴尬。

青鸾看了楚天舒一限,忽道:“鲍大哥,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要是你想留在这里等候师父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吧。”

她这样说,鲍令晖倒是不能不答应陪她下山了。

玉虚子含着微笑目送爱徒和青鸾下山,卫天元的目光望向楚天舒,两人也是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正是:

冰天雪地情苗种,心有灵犀一点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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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三回 欺世盗名 假真莫辨 舍身毙敌 玉石俱焚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二回 怨气易消 芳心难测 武功虽失 侠骨犹存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三回 欺世盗名 假真莫辨 舍身毙敌 玉石俱焚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二回 怨气易消 芳心难测 武功虽失 侠骨犹存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三回 欺世盗名 假真莫辨 舍身毙敌 玉石俱焚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第七回 纷乱残棋 难防情变 氤氲迷雾 另有病因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三回 欺世盗名 假真莫辨 舍身毙敌 玉石俱焚第三回 欺世盗名 假真莫辨 舍身毙敌 玉石俱焚第二回 怨气易消 芳心难测 武功虽失 侠骨犹存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十回 九歼奸徒 冰台决斗 惊闻叛乱 大漠驰援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二回 怨气易消 芳心难测 武功虽失 侠骨犹存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九回 误会重重 双雄决斗 危机处处 外货齐来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一回 花落水流几番离合 丝连藕断难说恩仇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八回 追究祸因 变生肘腋 难开心锁 泪湿罗衣第六回 好戏连场 灵堂混战 玲珑布局 妙手解危第五回 谣诼纷纭 问谁能解 世途艰险 岂得无愁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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