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股股中药气味,不用猜也知道里间住着一个常年需要饮药的病人。
熟悉的布置,暖炉里冉冉热气升腾,在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块未完成的绣布,上面是栩栩如生的两只喜雀儿。
看来即使是在病中,刘氏也并未放弃了生活的情趣,这样一想容水放心了许多。
丫鬟撩开珠帘遮掩的内室,轻声说道:“夫人,老爷带着客人来看你了。”
容水本以为刘氏情况再好,也应该是卧病在床的,她正准备踏入内室,谁知刘氏一掀开帘子,自己却是走了出来。
还边说着:“这是哪位贵客来看我这把病骨头了?”
容水惊喜,立刻上前去搀扶着,说道:“夫人,竟然是可以行动自如的,害水儿好生担心,近来病情可有好转?”
刘氏见着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也是病中以来难得的高兴,急忙说道:“水儿不必担心,我的病情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差,你看我...不是能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还担心什么?”
黄知在一旁听着,说了一声:“生龙活虎也是你这样用的?我看你是强撑着还差不多吧!还在病着也不知道好生休养,还坐在外面绣什么花?”
黄知这样说,容水便知道或许刘氏并没有在她面前表现的这么好的状态,观察面色只是发觉轻有一些盗汗,脸上看上去倒不是惨白的病容,不知是不是扑上了胭脂的原因,总之确实是要比上一次见着还好。
刘氏不怪丈夫对她生气,说道:“这不是瞧着今年这般寒冷,便纳一双鞋底给你穿穿,不然就撵到大雪了。”
黄知不屑的说道:“往年在边疆之地可比这边冷多了吧?!那时候你没事就是喜欢纳鞋底,自己说说给我纳的那一柜子鞋底,我得穿到下半辈子去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的,但是谁看不出来黄知心里的喜滋滋。
两人之间的相处十分融洽,容水半点不担心生病会影响到两人的感情,这一对眷侣即便说话时总是免不了吵吵闹闹,心里哪里舍得彼此受了苦。
刘氏好似发觉在后辈面前,这般和丈夫吵闹似乎是见笑了,于是也懒得说他了,只是开始撵人了。
说:“好了好了,快去将你那一箱子鞋底拿出来铺在鞋子里,免得去衙门的路上脚凉了,我这里要和容水说话,你别站在这里了。”
既然已经是撵人了,黄知也不留了,知道刘氏时疼爱极了这个丫头,病情最重 那几日里除了要他陪着,最多的也是念着容水那个丫头了,便自觉的走了出去。
刘氏和黄知说完话,拉着容水坐了下来,心眼里真是将容水看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好久不见要瞧上个仔细,连带着一起跟过来却一直一言不发的君离也一起打量了半天。
又是注意着这个俊美不凡的小生目光几乎都是留在容水身上了,也开始在心里想着难不成是郎情妾意、两心相许?这样一想来,再将两人放到一块看着,也越觉得是登对的,思及容水也是到了适婚年纪了,便不由得替李氏操起了心来。
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水儿,这位后生是......谁?”
容水有些疑惑回头一看君离,想掩饰住心里的尴尬便说道:“夫人...他是我的随身护卫,名叫君离。”
她并没注意到身后的君离一听到这样的介绍之词,眉头迅速皱起来了。
刘氏一听,却有些遗憾,不过又想着护卫怎么不能发生感情?要是真是有心人,什么搁置在眼前都不算是阻碍的。
又看着这屋子里反正没什么人,不如就提点提点,丝毫也不害怕自己可能错点了鸳鸯谱。
说道:“刚刚让你们两个小辈们见笑了!我家老爷就是过分担心我了,其实哪里有这般娇贵了?水儿你啊!......听老爷说着你近来忙着理清你那些家业,可是丝毫不轻松啊!”
容水听刘氏提起,忙说:“夫人快别这样说了,水儿知道自己忙碌到忘记过来时常看夫人,心里也是......也是愧疚着了!”
容水非是草木,有人关心她、心系她、病中也念着她,即便这个人不是她的至亲至友......她也会感激这个人对她的真情,更何况刘氏还曾不计前嫌帮助过她。
从来她便不是一个喜爱主动表示什么感情的人,就连对君离的表白,也是因为他不辞而别后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是这一次,她主动的牵起了刘氏的手,握在手里,让她感受着自己想要给她的温暖。
刘氏却是知道容水恐怕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了,便说道:“水儿...我说这些哪里是为了责备你,让你愧疚的?我本来就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我病重那几日,也是知道你正好是出了城的,难不成还要把你抓回来给我看看?”
说完又是歇了一口气,又才讲道:“我提起你一直忙碌家业的事情,是为了提醒你啊!......本来你家母尚在,不需要我来操心的,听闻你母亲李氏也是贤惠的女子,自然会替你做出打算的,但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喜爱的待嫁丫头,也只是提醒你几句便是,这女人家稍微不注意就会耽误了嫁人,特别是你一个在外经商的女子,更是要抓紧时间!”
原来刘氏是在催婚?!容水有些啼笑皆非,不过......不过,她并不觉得烦恼或者刘氏多管闲事,这个善良、爱替身边人操心的女人啊......
不过既然提到嫁人之事,她突然对站在一旁君离的反应,来了一些兴趣。
于是转头去看他,这小鬼够稳重老练的,眼观鼻鼻观心的无什么特殊的表情。
容水无趣,便想继续回应着刘氏的话,没有看到君离嘴角一丝得逞的笑容,只是两人之间小小的举动,却都被刘氏看在眼里,这下子心里有了数,更加不觉得自己是乱点鸳鸯谱了。
容水说道:“夫人,谢谢你的提醒了......容水已经有了意中人,也不怕被耽搁,夫人先不必问我那人是谁,等着夫人病情好转后,容水再亲口告诉你。”
刘氏喜上眉梢,原来容丫头已经挑好了人选了,不过看她故意神秘的卖着关子,她又不是很确定这丫头
的意中人究竟是不是身后的俊俏少年了。
正准备要说说容丫头,胸口却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窒闷感,她不敢马虎了,急忙让两人退下。
面色不改说着:“水儿...本来还想留你说几句话,用了晚膳再走的,只是大夫交代过,我不能久坐......”
容水是有眼色的人,立刻和君离起身,说道:“好的,夫人,水儿这便就先告辞了,来日一定再来看望你。”
刘氏勉强微笑,容水立刻唤进外面恭候着的丫鬟来服侍刘氏上床歇息。
本来今日这一段短短时间里,和刘氏相谈甚欢,见她几乎和常人无异,容水也是放心许多。
结果就在临出门之际,容水回头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刘氏面容痛苦的倒在桌子上,刚刚谈笑得体的一个雍容妇人,瞬间病态尽显,里面服侍的丫鬟慌乱的将人扶起。
只看到这里,门便紧紧的阖上了,容水面对着紧闭的房门,面临艰难的选择。
明明很是担心着刘氏的状况,恨不得立刻进去看看,照顾一下,但是......想着刚刚刘氏明明病发却还强自支撑着不肯倒下,直到送走她和君离......
不难想象,刘氏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她的病情有多严重,那么努力的伪装成一个常人......又一仔细想着,进门的绣花、脸上为了掩饰病容才摸上的胭脂、特意下床穿整齐了衣裳,恐怕自己方才一迈进大门口,便有人通知了她,为了用好的状态见自己便特意伪装了这一切,一切她安然如初的样子。
刘氏的用心良苦,她怎么能去揭发?
容水正想推开门的手,落下,转身跟着君离往外走。
君离何其聪明,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脚步放的很慢,走在前方,对着容水说:“水儿......不必难过...世间一切难道不是早就注定好了吗?刘氏未必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也未必如你看到的这么差......有些不能强求的东西,只能尽力让她开心。”
容水停住脚步,内心波动如麻,很难想象这么年轻的君离可以说出这样睿智的话来开导她。
她上前轻轻的捏住了他负在身后的大掌,就算这些她都懂,就算她能理智的面对生死有命这一句话,但心里的难受不会减轻丁点,只有在靠近了君离,确认了他在自己身旁,才得以片刻安宁。
君离紧紧的反握住了容水的手,这样宽阔的背影,将来真的会是她的依靠吗?
君离又轻轻的说了一句:“水儿......你放心,我不会耽搁你的...”
甜蜜的笑意无意就泻出了嘴角,心里升起了绚烂的色彩,原来他是将刘氏这句话记在心里了...
容水想都没想,回了一句:“你也放心吧......我不怕你耽搁。”
是啊,自己在现代不都是一个大龄剩女吗?在古代来了还担心再一次剩下?......而且这不是有人要了吗,她可是陪嫁了多年来的打拼啊!君离这小鬼,应该不知道现在她手上的产业尽数转移到了他的名下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