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要看!!!

天空一片暗灰,彤云密布,不久便开始飘洒着豆大一般、漫天的飞雪。

在大梁,已许久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明明刚进腊月,不过是孟冬时节,竟叫人由内而外的生出些许寒意。

屋顶上积蓄着厚厚的一层雪,檐边悬挂着一根根粗短不一的冰棱。

可就是这样的天气,竟也有座府落在办喜事。

远看白茫茫的一片,唯独那一处却是红得耀眼,竟显得有些诡异。

落败的院子,一旁石上的“冰泓苑”三字似乎已消匿殆尽。院内净是被积雪压得不成形状的花草,亦没有什么人迹。

里屋里半跪着一女子,脑袋低垂,青丝蓬乱,双手双脚被绳索紧紧的捆着,隐隐约约的透出些许血迹。身着薄薄一层衣帛,看起来比粗布麻衣还要次些。浑身一动不动,像是被冻的没有了知觉。双目空洞,没有焦距,却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蓦地,屋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斑斑锈迹的门栓因着外力而坠落在地,清脆不已。

女子面前走来了一个凤冠霞披的女人,一脸张狂,有些许发丝松散着,手中还紧紧拿着与其格格不入的白绫,像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她艰难的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女人,难掩失望之情。

“好姐姐,让妹妹我来送您一程。也好免了您在此受这污浊之气。”

沈俏慢慢地试着并着脚站起,可惜空有想法而力不足,只得侧趴着,双眸中尽显恨意。只是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又无力的。

“苏锦,没想到你在成亲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能想到我。”说着,她轻轻瞥了一眼苏锦手中的白绫。

苏锦这是,巴不得她早死了!

“但是,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家提拔你家的?你怎么会有今日的荣华加身?”

苏锦眉梢带笑,眼神轻蔑,“妹妹我当然记得了。我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靠姐姐的帮助。妹妹不会像阿昭一样忘了姐姐的好,会谨记在心的!”

从尚衣局一个小小工女到青衣女酒再到侍中,苏锦哪一步没有她的扶持?而她从苏锦那儿得到的回礼却是沈家通敌叛国的证据,以及,她再也触不及的夫君。

不对!她根本没有夫君。

夫君,早就死了!

她空有一个“国公府夫人”的称号,而甚至在刚刚锣鼓喧天的时分,便随着她所有的情谊湮没在漫漫寒雪之中。

她现在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阶下囚。

沈俏的眼眶通红,眼睛蓦地睁大,却敛不下一滴泪滴,似哭非哭。

只怕是已经泪干枯竭了!

“乘着阿昭还在外敬酒礼宾,姐姐您自己最好一了了之,否则,就连妹妹我都难保姐姐全尸呢!”

沈俏脸色苍白,忽地“扑哧”一笑,讥讽道:“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昔日小小工女都能爬到我这个正牌国公夫人的头上了。纵使你已嫁入国公府,怎么说终究还是比我小,哈哈哈……”

苏锦怒极,像是戳到了她心里的痛楚,疾步上前,对着沈俏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个鲜红的手指印瞬间显现了出来。

“沈俏,你好自为之。若是等明日阿昭亲自前来,可不会有这么好过了!”

苏锦手一挥,三尺白绫飘然而落。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弯,“噢,我道是姐姐为什么不引咎自裁。原来,姐姐双手双脚束缚。想来是阿昭的手笔,妹妹我自是也没有办法。”

看着苏锦离去的背影,沈俏突然间像是疯了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的处境,猛地便朝着苏锦的方向扑过去,结果却是狠狠的扑倒在地,而苏锦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

有鲜血渐渐的从嘴角溢出,沈俏却浑然不觉,喃喃自语,“是我错了,错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空荡荡的屋子漾着无限悲伤。

伊始,天下三分。赵、楚、梁各踞一方。而后赵国有心攻打梁国,先后攻占了梁国的武陵城、冬武城等五座城池。梁庆帝自然是坐不住了,先后派遣了几位年轻的将领均以失败告终。最终还是派遣了年纪稍长的沈谦前去抗敌。沈谦老当益壮,力挽狂澜,竟击退了大部分外来之敌。而后沈谦乘胜追击,直逼赵国都城,赵国于是归降梁国,成为梁的附属国。

沈谦得胜归来,成为梁国的大功臣,是众人眼中的“香馍馍”,各路官员都赶着来巴结沈家。

一连好久,沈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沈谦之女沈俏自然也不例外。各大世家求娶的信函纷至沓来。沈俏每每听闻只得红着脸悄悄的躲在闺房之中,不敢外出。

她遇见晏昭是在皇帝为沈谦准备的庆功宴上。本来这事理当是在沈谦凯旋之时,但由于皇帝先前担惊受怕,身体抱恙,拖延了许久才宴请群臣。

晏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初见时他身着月牙白色长袍,乌漆的头发被扎成髻,手持一把玉骨扇,说不尽的风流,她一时便看入了迷。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走了眼。

屋口突然又响起了“稀稀嗦嗦”的声音。沈俏脑中一片空白,未朝那方向看去,只当是屋檐上冰棱坠落。

而后,却听到了不曾想到的声音,柔柔细细的——“嫂子,我救你出去。”

是晏平。

沈俏心中难掩苦涩。

晏平怕是整个国公府里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了。她张了张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方摇摇头,“平儿,我没事。”

晏平看着地上散落的白绫,像是要哭出来了,一张小脸挤成了皱巴巴的模样。她急忙冲上前去,试图解开沈俏手腕上的绳索。然而毕竟是女儿家,力气有限,怎么也解不开。她的眼中忽然直淌泪水,急不可耐,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哥,哥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嫂子?”

沈俏闭了闭眼,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对着晏平轻声说,“平儿,你去找他。无论如何!”

她知道这个句号是画不圆满的了。

她只想做最后的了结。

“不必了。”

一道洪亮的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她是再熟悉也不为过了。

也不知是她如今太过狼狈,脑中犯晕,竟发现那声音不停地徘徊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但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原以为真的要等到明日才会见到他。没想到这对男女竟一前一后来奚落她。

面前的晏平看到来人,再无姑娘家的风度,上前一把就扯住他的衣袖。

语气中带着哀求,“哥,哥,你放过嫂子,好不好?”

晏昭手一甩,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真是你哥?”

晏平稳了稳脚步,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哥,你在说什么呀?”

晏昭却并未回答晏平,只是低头冷冷的看着沈俏。

沈俏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双丝质极佳、纹路清晰的黑靴。

视线上移,是刺眼灼目的绛袍。

再往上,便是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风华容颜。

她心叹自己可笑,竟被晏昭这种人迷惑了五年。

五年!她的青春、她对他的好全都付之东流,不值一钱。

这就是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哪!

晏平在一旁仍依依不饶的追问着晏昭,晏昭眉头一皱,伸手毫不留情的推了晏平一把。

“平儿,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就能能顺顺利利的逃过这一劫。”晏昭诡异的笑了一声,“可谁让你多管闲事呢?”

“平儿。”沈俏一惊,奈何手脚束缚,只得着急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晏平。

她的眼中布满了惊恐,盯着晏昭,不停的摇头,“晏昭,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但是,晏平,她是你妹妹呀!”

“哼,我妹妹?沈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晏昭话语一顿,神情竟与先前的苏锦如出一辙。

似是嘲讽,“她可不姓晏。她姓沈。“

沈俏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窒。

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帧帧画面,她记得幼时曾见过父亲神色慌张、悄悄的抱着一个刚出襁褓的幼婴从后门出了府邸。而后便听到母亲痛失腹子的消息。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好好的不走正门,偏偏走后院的小门?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当年母亲并没有失去那个孩子?甚至,那个孩子就是晏平?

晏平,是她的亲妹妹?

那为什么,父亲宁愿母亲受那么大的痛苦,都不告诉母亲事实?

后来父亲前去抗楚的时候,特地至国公府提醒她好好照顾晏平,还跟她说,晏平从小身子就不大好。她当时并未起疑,现在一瞬间像是了然。

“沈俏,难道你没有想过,一个护国大将军竟然会一点都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独女许配给一个个小小的昌平县公?”

“你难道不怀疑为什么沈谦明明是过来看你,却常常往晏平的院子跑?”

晏昭蹲了下来,嘴唇与沈俏的耳朵仅有一线之隔,宛如当日他们恩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魔音,不禁令沈俏浑身发怵。

“所以,你现在的这些遭遇全都是你父亲沈谦的过错。是他想谋逆、是他为了他自己让你嫁给我。怪不得旁人。”

沈俏恍如未闻,只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的?”

五年前的晏昭温润如玉,一颦一笑都镌刻着无限的柔意。

他是那个会给她买糖葫芦、会给她做花灯、会在她失意时牵起它的手的人……

可惜,早就彻底消失了。

回想起来,好像从他们成亲开始,所有的温存就都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明知故问。”晏昭拂袖,转身,大踏步的便走。

“那你也不能连同苏锦用假证据污蔑我父亲。我父亲那么提携你,你不知回报,甚至反咬一口,你会遭到报应的!”

当初,她父亲受皇命前去抗楚,特地上奏皇帝给予晏昭随侍将军之名,连同楚郡王梁怀广一同抗敌。

后来又因着灭楚有功,晏昭从一个小小的昌平县公摇身一变成为了卫国公。

可是如今,一道圣旨,谋逆不道,沈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杀无赦。

唯独她,顶着国公府夫人的身份,苟延残喘,却承受着近乎一万倍的痛楚。

晏昭不以为意,却并没有转过身看她,“沈俏,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现在连一个巴掌都躲不了!”

她低低的笑着,她早知苏锦定然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前来羞辱她的,不然,就凭苏锦的本事,怎么可能毫无阻碍地到她这个残破不堪的地方?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方的寂静。

“大将军。”

这一声大将军竟让沈俏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唤出了一声,“父亲……”

只是,当她使劲地抬起头时,却发现叶玹正恭恭敬敬地抱拳站立在晏昭身侧。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向了她的心口。

沈俏的指甲死死地嵌进手心中,双目圆睁,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她心中的震惊,“晏昭,你……”

晏昭再不理会她,朝着身侧的叶玹看了一眼,“叶玹,我想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拂袖,彻底离去。

沈俏仰头大笑,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疼痛,嘴角亦是要溢出血来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乍然想起晏平还在一旁躺着,心下一颤,连忙翻滚了几下,至晏平身边。

晏平身子柔弱,根本禁不住晏昭那一下子。

沈俏本已没有力气,但看到晏平这个样子,话语中仍是有些声嘶力竭,“平儿。”

“咳咳……嫂子,我,我救不了你了!”

沈俏连忙摇头,刚要开口,便见着叶玹的手中端着一盘白绫。

“夫人,属下奉国公的命令……”

沈俏抬眸,眼中似掀起惊涛骇浪,浑身亦开始颤抖起来。

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意思了 。

只是,她看了看身侧的晏平,鼓起勇气对叶玹说:“叶玹,既然你能称我一声夫人,可不可以看在这“夫人”二字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不然……不然你看在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份上也行。我求求你,求你你放过晏平,好不好?我任凭你处置。”

叶玹沉默了半晌,“夫人,属下不能违背国公的命令。”

晏昭,这是连晏平都不放过?

而叶玹,也就因为这四个字。

不能违背!

沈俏心中冷笑,以往沈家得势的时候谁敢这么说?

就连皇帝也要敬上三分。

现在,沈家树倒猢狲散,再也不复往日,她也陷进了如此困境,甚至还连带着自己的亲妹妹!

叶玹再没有说话,只是取出盘上的白绫紧紧的套在了晏平的脖子上,使劲攥着。

沈俏霎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中带着惊恐,扑到晏平身上,似要死死地护住她,看向叶玹,“不要……”

叶玹摇摇头,抬手将她们二人分离开来,看起来毫不费力。

无奈,沈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平的脖子瞬间被勒的通红,口中的牙齿咯吱作响,而沾着血的手指摁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划了下去。

除却指甲划过地面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指甲断裂之声。

沈俏却顾不了其他,直直地看着晏平。

晏平面露微笑,呢喃了几声,喘了好几口气,尽力地张口,蠕动着嘴唇。

沈俏大抵认出,她在唤“姐姐”。

刹那间,早已干涸的眼睛中流出一滴清泪,滑过面颊。

沈俏无力,可浑身上下像是颤抖的更厉害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平的手缓缓垂落。

叶玹又拾起地上那个被苏锦随意扔下的白绫,套在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夫人。”

她挣扎着,瞪大眼睛,喉头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声音竟比往常大了许多,狠狠地说:“你们都给我等着,等着……”

若往后她有机会,她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心里发誓:若有来世,只要是欺我者、欺我至亲者,必定会让你们悔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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