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段尚燃已经松开喻颜,他厉声追问。
什么叫她要做手术?她哪里需要做手术?
从来不曾体会过心慌意乱的段尚燃,总是在她身上将所有未曾经历过的情绪都经历了一遍。
喻颜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缓慢的叙述:“很早以前的伤势了,一直没能治好它。”
“伤在哪儿?”
段尚燃追问,一颗心跳的飞快。
这副模样的段尚燃落在喻颜眼里,莫名的心动,她笑了笑,淡然的回答:“腿骨,那个时候粉脆性骨折,我没能坚持去做复健。”
喻颜这么说的时候,段尚燃的脑海中猛然划过一个画面,一闪即逝,她所说的,他似乎也有点印象。
“很早了,你应该不记得了,大概是十岁那年。”
喻颜含糊的将话题给带过去,段尚燃却不依不挠:“你的伤我帮你付药费。”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就是不想用这样的关系去占用属于你的东西,不论是钱还是其他,拜托你,在我能自己独立完成的时候,留给我一点空间好吗?”
喻颜颓然的将脸捂在掌心,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段尚燃抿唇不语,一双狭长的眸子里蕴藏着的情绪深深。
良久之后,喻颜情绪渐渐平定下来,她深吸口气,抬起眸子朝他笑,笑的开怀,笑的泪花乍现。
“至少,不要让我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
这句话的每个字仿佛都被拆解成了一个个字符,穿透骨肉,狠狠的鞭打在心脏上。
有人说,给的爱太多了,多余的就会变成累赘,然后不停的积累,不停的沉淀,到了最后,太沉了,也就走不动了。
原来这话,是真的。
段尚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再回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公司的办公室。
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真是失败啊,这么多年来,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这两个。
“钟书,帮我拿点酒来,对,在公司办公室,五分钟。”
他将电话拨出去,然后便坐在办公椅上出神。
落地窗外的黑夜没有星星,混沌一片,一如他此时脑海中的混乱。
往事纷至沓来,而想的最多的问题便是,他真的错了?
钟书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段尚燃坐在电脑旁,眼神涣散的盯着某处,半点没有平日身为一个集团总裁的冷漠与睿智。
似乎是听到动静,他看过来,飘忽的眼神才微微恢复清明。
“我让你拿的酒呢?”段尚燃道。
钟书连忙从带过来的袋子里掏出一瓶红酒,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段尚燃伸手去拿,见到是红酒时,拧起眉心:“怎么是红酒?”
钟书抿唇沉默了会儿道:“那我现在去买啤酒……还是白酒?”
段尚燃正要张口,一抬眼便见到他扣错的衣扣,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吧。”
钟书不敢答应,段尚燃不耐烦的催促:“明天可以九点再过来。”
这要不是天不时地不利的,钟书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他们段总,竟然也会体恤员工了。
但是瞧着段尚燃眼底的青紫,钟书还是默默地退下。
光是想到别人有什么用?他每天没日没夜的工作怎么没人来体恤?一个人承担起整座公司,可以这么说,全公司最忙碌与压力最大的,便是段尚燃自己。
钟书离开后,段尚燃打开红酒,当做白开水一般的一口吞下,一瓶82年的拉菲,就这么被活生生浪费,说是暴殄天物,半点不为过。
段氏大楼里,段尚燃喝的烂醉如泥,而别墅的喻颜也是了无睡意。
段尚燃离开时候的身影一遍遍的在脑海播放,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胡思乱想着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被一记电话铃声惊醒,是段尚燃打来的,好不容易跑来的瞌睡虫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沉默几秒,将自己的声音找回来,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及听起来自然,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按下接听键。
“颜颜。”
电话刚被接通,喻颜便听到这么一句轻唤,一颗心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跳了下,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我们结婚吧。”他接着道。
喻颜眸光闪烁下,她理智的回答:“我们已经结婚了。”
“不,那不是我……不是,我是说,我们去结婚,像正常的情侣一样,办酒席,去教堂,走红毯……”
经过一层电流处理过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低沉磁性,喻颜却瞬间挺出来异样,她沉下声问道:“你喝酒了?”
段尚燃的声音被打断,他不悦的低喝一声:“别吵,听我说完!”
喻颜眸光一闪,便真的不再说话,静静的听着他说。
“我婚纱都定好了,你一定不知道,那是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定好了的……”
他带着醉意的话,听起来也像是被沾染了酒精,落到她耳里也有些醉醺醺的味道,电话那边的段尚燃忽然想起了什么:“幸好你身材没变样,要不然这婚纱就不能穿了。”
一瞬间,喻颜好气又好笑,她不再继续和他瞎扯,询问重点:“你在哪儿?”
“办公室,我在办公室……”段尚燃回道,然后又将话题带回来:“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我们去结婚。”
“好,我们结婚。”
喻颜头疼的附和他的话,一边从床上起身,随手从衣柜里拿了条毯子,穿上大衣之后急急的钻进车里。
冬天的夜晚,出门一趟还真是折磨。
“等着我。”
将手机插上耳机,喻颜发动车子驶向段氏集团。
一路上段尚燃又借着酒劲儿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喻颜便一直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时不时的应一声,将车速开到最快,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顶着寒霜,喻颜进入他的办公室,一打开门,铺天盖地的酒气便席卷而来,她视线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最后总算是在办公桌的地上找到他。
衣衫半敞,满面绯红的男人,全无平日清冷的形象,喻颜心中蓦地一疼,她板着脸,将他从地上架起来。
也幸好练舞对臂力的要求高,要不然她今天可还真搬不动他。
段尚燃睡得昏昏沉沉的,微微眯开一条缝,喻颜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笑了笑:“你来了。”
喻颜挑眉,醉成这样,还能知道她会来?
“好久不曾在梦里出现,今天怎么想起过来了?”段尚燃的这句话将她的疑问打破,原来他以为是梦。
他以前,很经常梦到她?
心头不自觉的爬上异样情绪,而段尚燃已经自然的环抱着她,他将脸贴在她的腰上,声音低沉平静:“你说你要是真的像梦里这样对我多好,每天不冷不淡的样子,真的很想让人想打你。”
酒后吐真言,看吧,他果然是有暴力倾向!
喻颜在心底腹诽吐槽,眼底却不由自主的一片温柔。
“来了就等我醒了再走吧。”他又低低的说了一句,尾音渐渐低了下来。
喻颜人任由他抱着,直到脚站的发酸,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平稳时,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拉开。
仔细的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喻颜蹲在他的身边,托着腮仔细端详着他。
平时段尚燃睡眠很浅,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睡得这么沉,喻颜放心打量,嘴角缓缓翘起。
这么一看,怪不得不少女人前仆后继的往他身边挤,即便不是为了钱,这张脸也足够人肖想了。
也不知在他身边待了多久,腿脚发麻的时候,喻颜才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大衣又穿上,轻手轻脚的离开。
为什么不陪他到天亮呢?因为她怕到最后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了。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段尚燃眉心蹙了蹙,然后缓慢的睁开眼睛,眼底一瞬间的茫然之后,恢复清明。
屋子里漫天的酒味令他不舒服,起身环视一圈,眼底一丝深色划过。
他记得,昨天她来过了。
“段总,您醒了。”
钟书端着醒酒汤走进,段尚燃声音清冷:“夫人呢?”
“夫人?我过来的时候只有段总您一人啊。”钟书疑惑的回着。
段尚燃顿时面色一沉,他没再说话,将醒酒汤一口喝尽,还给钟书。
“这毯子从哪儿拿的送哪儿去。”他冷声说着,眼底一片讽刺。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现在他竟然连梦与现实都分不清了。
钟书有些为难,他顿了顿道:“段总,这毯子……不是我带来的啊。”
不是钟书?那还能是谁?
关于昨晚的记忆再次浮现,仅仅是一瞬间,段尚燃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变化快的令钟书膛目结舌。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他挥了挥手,钟书带着一身冷汗离开。
段尚燃坐在办公桌旁,手撑着下巴,眼底笑意浓郁,忽的想到什么,打开手机的通话记录,和想象中的一样,不由得笑意更深。
“喻颜,百密一疏可是不行的,想装高冷,首先得管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