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怔愣地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前见过吗?”
瞿苗苗翻了翻白眼,“拜托,这么老套的搭讪你也敢搬出来糊弄,害不害臊啊!”
“不是你说要赔你保险费?那我总该知道你是谁吧,不然我跟谁联系?”
瞿苗苗咂了咂嘴,脑子里灵光乍现,报上表姐的大名,“我叫温婉。”
慕枫一怔。
好名字!只可惜,有辱其名!
他还真没看出来,她身上哪里有一丁点儿温婉的气质!
见他面上闪过一抹调侃的笑意,瞿苗苗有些怒了,正想发火,白色越野车内探出一颗男人的脑袋。
“我说大小姐,你怎么还不上车?再这么耽搁下去,今儿个晚上不玩了昂?!”
“嗳,知道啦!马上就来!”她转头回应道。
简阳是瞿苗苗的发小,就所谓的青梅竹马,正好也住在这军区院子里,他家老爷子也参加过抗美援朝,功勋不少,他一个哥哥又是军区参谋长,人刚好从英国留学回来,今晚说好约了瞿苗苗出来玩的。
瞿苗苗找慕枫要了电话号码后,一边往车那边跑,一边回头喊话:“你可记着这事儿啊,别到时候我找你还反悔。”话落,便转身上了车,一溜烟开车走人。
慕枫无语,恁是半天没回过神。
这个叫温婉的女人跟个女旋风似的,脾气怎么这么火爆?好像天生跟他有仇一样,真是活见鬼了!
慕枫骂骂咧咧地上了车,这才驾车离开军区大院。
——一叶扁舟《婚内缠绵》——
翌日是周六。
苏绣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她没在,苏墨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给宁子准备早餐。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宁子个子不够高,搬了一个小凳子到门边,踩上去后从猫眼儿里往外看。然后她又从小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厨房。喊道:“小舅,外面有个漂亮的大姐姐。”
“你没问问是谁吗?”
“我没问,”宁子歪着脑袋说,“你不是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的吗?”
苏墨哑了口。这时候敲门声越来越急,他只得关了火,然后去客厅开门。
打开门一看,愣住了,是许文心!
“许文心?你怎么来了?”他愕然地问。
“苏墨,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许文心开口就问。
苏墨闻言蹙紧了眉头:“不是跟你说过,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吗?”
许文心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我们俩的事儿,是为了苏绣姐。”
“我二姐?”苏墨愣了,讶异地看着许文心,发现她一脸的认真,完全没有往日那股古灵精怪的机灵劲儿,更疑惑了,“许文心,你怎么会知道我二姐的事儿?”
“我……”许文心刚吐了一个字,却又欲言又止,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苏墨身旁的宁子。
苏墨恍然大悟,回头捏了捏宁子粉嫩嫩的小脸蛋,嘱咐道:“宁子,你先去吃饭,我和这位姐姐说会儿话就回来。”
宁子站着没动,而是睁着一对大大的圆眼睛,感叹道:“小舅,这位姐姐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她长得好漂亮哦。”
宁子的话惹得许文心满脸通红。而苏墨则愣了下,笑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别瞎说,你先进去吃早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墨只得乖乖进餐厅吃饭,而苏墨则和许文心留在客厅里。他给许文心冲了一杯果汁,她便坐下来开始讲诉事情的始末。
“今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姐的手机来了一通电话,正好她去了洗手间,我替她接了,接通后我才知道那是苏绣姐。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喘,好像很急的样子,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语速实在太快了,我只听懂了大概,好像是说什么湖边小屋,赶快救人什么的……再后来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闯了进来,苏绣姐好像吓了一大跳,之后电话就挂了。我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回拨过去后,却是关机状态……喏,这是那个电话号码。”
说着,许文心把纸条递给苏墨,苏墨拿过来一看,愣住了。
这是慕云锦的电话号码!这么说来,二姐的确是和慕云锦在一起吗?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么神秘?
苏墨陷入了沉思……
桌面上那杯刚冲好的果汁还冒着缭绕的热气,漂亮的橙黄色在雪白陶瓷杯的沸水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一种淡淡的香甜果味从其间散发出来,在空气中蔓延,满室清新。
许文心家底优厚,喝的都是原生态的果汁,竟然对这种速溶的东西极感兴趣。她忍不住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果汁,酸酸甜甜的滋味便滑进了口内,涩涩的,又带着一丝甜。
回味了好几秒,她说道:“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我担心苏绣姐有事儿,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所以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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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在给宁子做早饭,没听见。”
许文心浅浅一笑,没揭穿他的谎言。苏墨躲着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比不接电话还冷漠的事情他都做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确定那是我二姐吗?”
“这个……”许文心顿了顿,面前坐在的这个清俊男子,眸光清冷的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他的确英俊不凡,气宇轩昂,自信沉着,要把他放在学院里,不知道多少女生在“苏墨”这个名字下壮烈成仁。
也不能怪那些女生趋之若鹜,是因为苏墨太优秀了。撇开他英气逼人的外表,光是他的才华就足以吸引任何骄傲或者美丽的女生。
她许文心一直都是诸多追着他跑的女生中的一个……
也仅是其中一个而已……
她原以为自己还是稍微有些特殊的,毕竟他们俩一同主持过校庆大会,一同参加过同一个社团,一同进同一个基地实习……
可终究还是众多被他视为平凡而普通的其中之一而已。
心里微微泛起酸意,她垂眼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上次去墓地给我妈祭祀的时候,我和苏绣姐聊过,所以对她的嗓音有印象。”
苏墨微微颔首,却突然想到一个疑点,“对了,你姐也认识慕云锦?”
彼时,苏墨并不知道许文心的姐姐许雨晴,在慕云锦和苏绣之间扮演了何种角色。至于许文心,也压根儿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只道是许雨晴和慕云锦不过是好友罢了。
她回答:“我爸的公司和暮光集团有业务来往,我姐是负责人,所以跟慕总比较熟。”
苏墨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许文心,淡淡说:“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可是……苏绣姐她没什么事儿吧?我听说她和慕云锦秘密结婚了,这事儿是真的吗?为什么……”
苏墨不便透露过多,打断道:“没事儿,应该是他们俩闹了点儿小别扭,你先回去吧,我姐的事儿我会看着办。”
“嗯,”她微微颔首,有些留恋地看了看四周,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苏墨回身,已是啪地一声把门带上。
“……”
许文心站在苏家门口,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那杯果汁好像全融进了自己的血液里。嘴上不说,心里却酸涩难当。
多留她坐一会儿,就能难受死他吗?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许文心泄气地跺了跺脚,拖着脚步进了电梯间。
她的判断没有错,那通电话的确是苏绣打来的,而这件事情的发生原本也很偶然——
几个小时前,湖边小屋。
当清早的初阳在天空破开朝雾,一夜未眠的苏绣已累得极度疲乏。却又睡不着,因为头痛得实在难受,浑身又酸又疼。
彼时慕云锦说是出去买早餐,便留她一个人在家,锁死了窗门,连一点儿缝隙也不留。套句他的话说,“看你昨晚累了个半死,想必也没什么力气逃走了”,所以他才难得好心地给她松了绑。
苏绣心里腹诽,禽兽就是禽兽,能想到用这种方法惩罚她的,大概也就只有慕云锦这种非人类的动物了!
稍微觉得好了些,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难受得紧,她想去洗个澡,蹒跚地挪步到浴室,站在镜子前的苏绣抬眸只看了一眼,就被吓了一大跳。
天啊!她身上那些一块块清晰可见,如同一朵朵绽放花朵般的紫红色痕迹是什么?!
脑子当机了五秒之久才反应过来,瞬间面上泛起了潮红。慕云锦那厮,真恶劣,真不要脸!竟然在她身上弄出那么多吻痕!
她眉头紧蹙,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些痕迹不那么明显。在浴室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一盒爽身粉,脑子里陡然灵光乍现,心想洗个澡后再扑上一点儿这种爽身粉,应该会有些效果。
于是,找了一件棉质睡裙来,准备洗澡。
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棉质睡裙是慕云锦昨天去超市的时候替她买来的,大小正合适,蓬蓬的,松松的,柔柔的,面料的颜色是那种很田园风格的蓝色碎花,摸着触感很不错。
心里有一丝丝的柔软划过,转瞬消逝。
他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轻轻松松,泰然自若,该吃吃喝喝的就吃吃喝喝,该安逸享受的就安逸享受。但她不行,经过了这么两天两夜,她没法无所谓地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她对他的看法也有了不同的认识。
早知道慕云锦不是个简单好惹的人物,可她完全没想到,他能把优雅和无赖融合演绎得这么完美,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暗咒:等到她能活着出去,她要是还继续这段婚姻,等着被他继续鱼肉的话,那她就不姓苏……
苏绣一边狠命地揉捏着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印记,一边懊恼地想着心事,眼波流转间,无意间视线瞄到角落里慕云锦洗澡时换下的脏衣服上。
一个黑色的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待她定睛一看,瞬间狂喜。
那不是他的手机吗?一定是他刚才洗澡时落下的!
赶紧伸手拾起那手机,心里祈祷着那厮千万不要设密码。打开一看,果然没设密码!
苏绣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双手都有些发颤了。抖着手打开他的手机,屏幕立刻变亮,苏绣随手点开了联系人一栏,跳入眼帘的所有名字里面,苏绣认识的就只有“许雨晴”而已。
有些迟疑,许雨晴那么不待见她,能帮她这一把吗?
然,苏绣笃定,她会。许雨晴口口声声说自己那么爱慕云锦,会眼见着她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一定不会!
所以,苏绣很果断地拨了过去。
几声铃响后,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少女银铃般的嗓音,“喂,你好。”
苏绣愣了愣,这个女声……好像不是许雨晴。
跟许雨晴打过几次交道,印象深刻的是她咄咄逼人的傲娇气势,而这嗓音里透着的一股清凉纯净,不像是许雨晴。
那会是谁?
她不确定地问:“你是……许雨晴?”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一顿,两秒后,女生反问道:“你好,我是她妹妹,你……是苏绣姐吗?”
苏绣倒抽了一口气,这女生怎么会认得她?等等,苏绣姐?这称呼,似乎有些耳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
“苏绣姐,我是许文心,苏墨的大学同学,您还记得吗?”
苏绣心里一紧,许文心?她是……许雨晴的妹妹?
但来不及多想,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她不赶快说重点,一会儿慕云锦要是回来了,发现她偷偷用他的手机打电话求助的话,那她就死定了!
“文心,你听我说,我现在被人绑架了,具体地址我不是很清楚,大概在主城三环外,北郊100里处的一个湖边小屋,你赶紧去叫苏墨来救我,我被慕云锦那厮给绑了……”
那头的许文心懵了,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苏绣的意思。她提到慕云锦的名字,许文心倒是听说了苏绣和慕云锦秘密结婚的事儿,可绑架又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苏绣的语速太快,许文心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苏绣就说完了。许是因为说得太快,苏绣自己也喘息不止。
“喂?文心,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她急急地反问,心里慌慌的。
“苏绣姐,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
“啊——”
许文心的话还没说完,苏绣那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然后是一道男人的暴怒声:“该死的女人!你在给谁打电话?”
“嘟嘟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电话已被人挂断。
许文心惊呆了。
“苏绣姐?喂!苏绣姐……”
但,回应许文心的依旧是一长串急促的忙音。她愣了一秒,又迅速回拨过去,怎奈对方已关机了。
这边,苏绣呆坐在地上,惊骇地看着神不知鬼不觉不知何时闯进来的慕云锦。电话已被他挂断并关机,他冰棱一样的寒眸直直地俯视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突然,抬手就将手机砸落在地上,啪地一声,那可怜的物件便一命呜呼了。苏绣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疾闪,再次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被他销毁在地上了。
“苏绣,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会再想着逃跑吗?刚才又是想干什么!昂?”慕云锦的双眼冷得彻骨,眼神像是凌厉的刀锋一般骇人。
“我……”苏绣下意识地别开脸,长睫轻颤,“我想宁子了!”
“你骗谁!”
他倏然压下身,全然不顾苏绣是否会感到疼痛,手腕大力拉扯下,生生将苏绣从地上拉了起来。她即时跌落在他怀里,却不得平衡,正想挣扎着离开他的禁锢,慕云锦已死死箍住她的纤腰直接抱至大床上。
然后,无情一甩!
“啊——”
一声惊叫后,苏绣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他抖散了架一般,翻滚了一圈后,脑袋似乎撞上了东西,霎那间她觉得要晕眩过去了。而随之而来的是腰腹部猛然蹿升上来的一股剧痛,仿佛有一股热流从肚子里流淌出来,剧烈的疼痛霎时袭满全身。
那一下子她没能挺得住,连口气也没能喘一喘,只觉得眼前忽地一黑,人便瘫软在软软的床榻上。
盛怒下的慕云锦,没发现她的不对劲,误以为是她在演戏,便冷言讥讽道:“哼,你行啊苏绣,做了我慕云锦的老婆,你倒是练出来不少演技。怎么着,装晕是吧?行,你就是装个死尸我也照样能让你活回来!”
话落,便扑了上去,有力的长腿将她的身子压得死死的,双手抓住她的两手腕后,就嘴对嘴地开始狂啃。
啃了半天才发现她的身子冷冷的,浑身都是汗,没一点儿反应不说,连呼吸也变得微弱了。
他怔了怔,本能地松开她。仔细一看,呆住。
她的脸惨白如纸,嘴唇有些的发紫,额头的汗凝成了珠儿。慕云锦一下子就慌了神,立马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抱住她的身子急喝,“苏绣!别吓我!你怎么了?”
拍了拍她的脸蛋,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赶紧伸手将她整个身子抱起来。
蓦地,刚伸至她臀部的右手便感到一点儿濡湿,他顿了顿,收回手一看,惊呆了。
殷红的鲜血沾了他五根手指!
“这……绣儿!你醒醒!你这到底怎么了?听见了吗?苏绣,你醒醒?醒醒!”
然,身下的女人毫无反应。
慕云锦焦急万分的声音钻入她越来越模糊飘散的意识中,她想要奋力睁开眼,却未果,腹部剧烈的疼痛顿时袭遍全身,直至麻木,最终眼前一黑,把她给痛晕了过去,昏迷不醒……
——一叶扁舟《婚内缠绵》——
慕云锦的银灰色兰博基尼gallardolp570—4superleggera一路飙驰到附近一间简陋的乡镇医院,嚣张飘起的尘埃惊得四周过往行人们频频回首。
顾不得别人或诧异或艳羡的目光,慕云锦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苏绣,将她抱进医院。
其实他根本就不敢多碰她,她流了那么多血,把他车内的真皮坐椅都染红了很大一片,触目惊心!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他焦灼极了,懊恼地暗咒了一声,刚进了医院大门便吼道:“医生!快!快来救人!”
迅速有护士赶来救急。
很快,苏绣被送进了急救室,做检查,照x光,一系列措施有条不紊……
但慕云锦还是着急,在门口左右来回的徘徊,一会儿又坐下来双手抱头,一会儿又站起来深呼吸,脑子里晃着的全是苏绣那张惨白的小脸,想着她是受了外伤还是内伤,又或是内外伤兼有……
二十分钟过去了,身后的急救室里出来一个医生,正是刚刚给苏绣做检查的那位。说是结果出来了,脑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其他倒并无大碍。
慕云锦当时就愣住了,这脑震荡他是没料到的,可她身上那血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么多血,触目惊心,又怎么会是没大碍呢?
“医生,那她身上的血……”
医生点了点头,话语轻松,且隐晦,“嗯,那个嘛,其实是患者正常的生理期现象,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小伙子啊,你听我一句劝,要是不想破坏你和你老婆的幸福生活,以后还请稍微注意着点儿,别太粗暴了,这样对女方的身体很不好。”
“哦……好。”
慕云锦怔然应了一声,脑子是全蒙了,根本就没从医生的话里回过神来。
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给苏绣开了点儿抗生素的药做输液治疗,并让苏绣留院观察一天,慕云锦这才喘了口气。不一会儿,苏绣就被人推了出来,转到一处单间病房,他一路跟随在旁。
这家医院虽然小是小,但病房倒是被清洁工打理得干干净净,窗户朝阳,还有独立的卫生间,衣柜沙发什么的也不缺,很整洁。
苏绣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只露了一张小脸,兴许有点儿热,脸色有些绯红,晨曦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有一种极致的宁静美。
慕云锦的眼睛看着苏绣沉睡的脸,一直腿半跪在病床前,被子下面,一只手抚上了她的手,很暖。
而他的另一只手便依恋不舍地抚上了她的脸颊,贴上就没有再放下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蹙紧了眉头看着她,移不开眼。苏绣这个样子,确实是她最美的,极致的宁静,每一笔精雕细琢都能清晰地印入他的视线……
久了,他感觉苏绣的手指像是动了一下,可眼睛依然没有睁开,睡得很熟。
他想大概这几日是真把她累坏了,不但身体上得不到放松,连精神也是时刻紧绷着的,难免会想要多睡一会儿的。
心里,划过满满的惆怅和懊悔。
以前曾见过这样的句子,“伤在你身,疼在我心”,他只道是矫情的作家们为了卖弄文笔而谱写的华丽辞藻。可没想到的是,这句话恰恰最贴近他眼下的心境了。
他不是存心让她难受的,不是存心伤害她的,可他却不得不承认,她受这样的伤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抿了抿薄唇,他轻轻放下苏绣的手,从病房里出来了,轻轻地关上门,想从兜里掏烟,却什么都没有。
他摇了摇头,回到病房内坐下来,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她的脸比之前更红了好几分,他担心她发烧,于是叫来了护士。
护士检查后,说是有低烧的现象,不太严重所以不让给药吃,只让他做些物理降温的措施就行。慕云锦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做得来这些,一时间愁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好一位打扫清洁的阿姨进来看见了,就笑着提醒他最好是去问问护士,慕云锦想了想,觉得阿姨说的有道理,又折回去找来护士问了个详详细细。然后按照护士说的步骤,打来了一盆温水,再倒了点儿酒精混合在一块儿,给她擦浴。
他每个动作都极其小心,生怕吵醒了她,也害怕弄疼了她。毛巾是买的最柔和的那种料子,水温也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擦了几遍,他感觉水温凉了,又重新打了来对上酒精,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擦拭……
睡得浑浑噩噩的苏绣呻吟了一声,慕云锦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但她没醒,抱着被子瑟缩了一下,似乎还打了个冷颤。他怔忪了一下,这才想起发烧的人其实是怕冷的。
于是,他又替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苏绣似乎还是觉得冷,蹙着眉头哼哼了两下,蜷缩着身子外向另一侧,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头发也乱蓬蓬的。
慕云锦见了,心有不忍。
悄悄地把她的身子扳正了,替她把敞开的衬衫领口给一颗颗扣好,又替她轻轻梳理了一下头发,摸了摸她的身子。可似乎,她还是觉得冷,双手把自己抱得死死的,眉毛也皱成一小团的突起,样子看起来丑死了。
慕云锦赶紧捂住她的一双手,用嘴吹出热气替她暖手,可是她的手心是那么凉,无论他怎么呼气也不够温暖。
他叹了口气,蹙眉顿足了几秒,还是决定自己也坐上床去抱她睡一会儿。心想,或许这样做,她就不会觉得冷了。
于是谨慎地爬上床,刚开始只是靠着她的身边坐下,极小心地揉着她的手和胳膊,也把自己的头靠近她的头旁边,期冀以这样的方式温暖她的身子。
一面当心她冷,一面又不敢乱动,渐渐四肢麻木,神经疲倦,不知不觉中,连他自己也睡着了……
如果不是病房外的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慕云锦,说不定他还会继续睡下去。在她身边呆着,就是让他有一种能安心坦然的感觉,他十分享受,也非常依恋。
心想,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他在身边,不抗拒他,不与他争吵,该多好……
慕云锦微微仰起头,侧脸看着身边的她,眼底的眸光是满满的温柔无比和专注宠溺。这本是他无意间流露出来,却被刚进门来的小护士看了个真切。
护士笑着走进来,看了一眼输液瓶,一边说:“先生,你这做丈夫的可真细心呢,我们这儿医院里的病人大多都是乡下的大老粗,哪能做到像你这样儿啊,你老婆真有福气。”
慕云锦脸上却笑不出来,反倒有点儿僵硬,“如果我老婆也这么想,就好了……”
小护士不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方便问,只是笑笑,再检查了一遍苏绣的状况后,出了病房。
待小护士离开后,慕云锦埋首看了看臂弯里的苏绣,几缕发丝拂上了她的睡颜,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慕云锦悄悄地替她拂掉那几缕发丝,眸内全是难以描述的爱怜。
许是因为他手指的抚弄,苏绣从睡梦中醒来,对着满室有些刺眼的光线,还是有些抵触了,她并没有把眼睛全部睁开,微微眯着,感受到窗外的阳光。
“绣儿……你终于醒了?”
苏绣听见有人在叫她,但她动不了。也不是动不了,只是一动,就觉得头昏得厉害。缓了一会儿,她这才慢慢转过头来,再慢慢地把眼睛睁开。
眼前是一双幽深而剔透的眼睛,盛满了满满的担忧和欣悦。
“慕云锦?”苏绣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沙哑,看见身旁抱着自己的他时,眼里恐慌极了,“你抱着我做什么?快松开!”
慕云锦心底自然是内疚的,他也知道经过了这么一遭,她应该是对他更抗拒更畏惧了。
慕云锦眉头微蹙,眸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扶住她的手臂说:“你不用怕,我不会再对你怎样的。”
“可是你之前也这么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他的动作一顿,“就算你不相信我好了,可这里是医院,你觉得我就是想,又能把你怎么样呢。好了,先别急着生气,告诉我感觉好点儿了没?还有没有哪里疼?”
当然会疼,脑袋疼,肚子也疼,稍微动了动,还觉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她的眼睛在四周转了一圈:“我怎么会来了医院?”
慕云锦弯下腰,抚了抚她的眼角:“嗯,你病了,所以我送你来医院检查。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苏绣摇了摇头,立刻头痛难当,而腹部隐约的疼痛唤回了所有的记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又捂住腹部,疑惑地看向他。
“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过去了,还有些发烧,我替你擦了身子,现在觉得怎么样?”
苏绣皱紧了眉头,一来是因为对他说的事完全没印象,二来是因为他说替她擦了身子,身子一定是又被他看光光了,心想连生病了也被这厮吃豆腐……
这还不打紧,就在她挪动身子时,忽地感觉到臀下一股熟悉的湿意涌出,心里一惊,腾出一只手将被子打开,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慕云锦脸色微红,满含歉意地说:“那个,呃……医生说你经期到了,所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要不然你也不会流这么多血。”
苏绣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跟他生气吵架了,开口说:“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那就帮我办件事儿吧。”
“什么事儿?”
“当然是去帮我买卫生巾!”她没好气地说。
慕云锦着实一愣,倒是懵住了。他没交往过其他的女人,对于女人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儿自然是不明白的。
苏绣看他傻愣愣地坐在那儿,轻轻一哂,“怎么,这点儿忙都不愿意帮啊?不是说对不起我吗?你害我大出血,可连这点儿小事儿都不愿意做……”
“好,我去!”他忽地回答,声音干脆利落。
这下,苏绣笑了,只可惜是冷笑。慕云锦,你也知道你欠了我吗?!
苏绣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极其漠然冷淡,而慕云锦却被迷怔在这抹笑容里。他一直知道,苏绣的笑很漂亮,没想到的是,她这样笑的时候……漂亮得如此破碎!
而她淡紫色的双唇微弯,像个懦弱的孩子。
慕云锦不忍看下去,埋首时,心里划过一丝怆然和刺痛。
他默默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替她掖好被子,一边叮嘱道:“你一个人千万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来。”说着,转身就去开门。
苏绣抬眉,讥诮,“你不绑我了,不怕我趁机逃跑吗?”
他回首,认真地道:“你这样子还能去哪儿?再说,我也不是非得绑着你不可。之前会绑你,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只要你不跑,我就不会有顾虑。”
苏绣微怔,缄默了。
这两天她逃也逃累了,方法也想尽了,身心都很疲惫,再加上浑身疼痛难忍,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逃跑,也就只能随遇而安了……
慕云锦从病房里出来,刚进了电梯间,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就议论开了,都有些情绪高涨。有一两个经常看新闻的,竟然开出来慕云锦的身份,还有些不认识的则多是充满了好奇心,对病房里躺着的苏绣甚是艳羡。
你想啊,就慕云锦刚进来时的那架势,哪是一般人身上能有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下的大老粗,还有那身穿着,也能看出个一二。尽管他为了病房里那女的忙里忙外,出了一身的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污渍。可这些,却丝毫不影响他英俊挺拔的外表!
尤其是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着苏绣的时候,璀璨极了。
刚刚进去替苏绣做检查的那个小护士,止不住小声跟同事说道:“他老婆真有福气,他还替她老婆擦身子呢。”
众位小护士唏嘘不已……
不一会儿,慕云锦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有个眼尖的小护士,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便捂嘴悄声说:“看见没有,替她老婆买吃的去了,啊!你们看,还替她买了卫生巾呢!”
众位小护士全都睁大了眼。
慕云锦替苏绣买了粥,推门进去的时候,病床上没有人,床上被子是盖着的,卫生间里“沙沙沙”响着流水声。
她在洗澡,因为浑身都是汗水,再加上臀部的血迹,倒不如干脆洗个澡算了。
慕云锦忽地想起前日强迫她洗澡的场景,不经意地笑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好,静静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苏绣从里面出来,想看她,看到他突然站在门口时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唇边,不自觉地漾起浅浅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忽然,里面哗哗啦啦的一阵,紧接着“咚”的一声——
慕云锦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反身就去扭开那卫生间的门。因为这声音,他觉得苏绣可能在里面摔了一下。其实慕云锦也真没想到别的,他就是下意识,本能地往里面冲。
这卫生间里的地方挺小的,进去的时候,苏绣为了不让浴巾淋湿就放得远了些,洗完要拿的时候,屋里水蒸气大,加上头发滴的水正好流到了眼睛里,她没看清,脚底一滑,就栽地上了。
倒也摔得不重,刚好坐在了一边的马桶上,所以才会发出闷闷的声响。
可这么一来,浴巾就掉地上了,苏绣手里握着一角,正扶着洗脸台想要站起来,慕云锦却这么横冲直闯地冲进来。
苏绣怔住了。
慕云锦也没往别的地方看,就是看着苏绣的脸,问她:“不是让你一个人别乱动吗?摔哪儿了?”
苏绣没敢动。
慕云锦蹲下身子,从她的手里拿过浴巾去包她。苏绣几乎反射性的,手里一扯,避开他,挣扎地,她的另一只手胡乱地摸着什么想撑着自己站起来。
慕云锦唇角掀了掀,拽着浴巾的一角,也不松开,也不让她避开。
苏绣手里一使劲儿,花洒的水忽然间毫无预警地又洒了下来,原来她刚才拉扯着的是那开关。
一用劲儿,温热的水,便淋了两个人一身。
而慕云锦更是不偏不倚地兜了个满头,水流进了眼睛,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却忽然听见身前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声。
是苏绣。
他愕然地抬首,恰巧看见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顿时明白她之所以发笑的缘故了。不经意地,慕云锦自己也笑了出来。
他这样子,的确很难看……
可这并不能缓和两人之间关系,苏绣笑过之后,眼神又恢复了冷冷的瞪眼状。
他只当没看见,说道:“摔疼没有?”
“没有,我的东西呢?”
“哦,马上给你拿。”
说着转身出去拿了塑料袋,又折回来,正准备进去,却被苏绣一脚抵住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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