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闪着眼睛的拉拉队员知道我在想怎么摆脱她,一定会伤心吧,但长痛不如短痛,藕断丝连算怎么回事,能不见则不见,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你还记得吗……”拉拉队员偏着头,脸上挂着悠远回忆的微笑,仿佛某一个夏日,我知道我不能再忍了。
“师傅,我的那份煮好了,带走,不在这吃的。”
我故作镇定的冲窗口说,然后才转头注视她:“恩……记得什么?”
小妖怔了一下,还是那个在教室等着谁回来的样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大师傅熟练的把饺子盛在套着带子的红色塑料碗里,打包好递了出来,我忐忑的接过来,余光瞥到拉拉队员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表情,眼角湿湿亮亮,我想我应该更狠一点,快刀斩乱麻。
我没再看她,垂着眼若无其事的拎了拎打包好的饺子,很结实的样子,:“那我先回宿舍了……你……好好复习,好好考。”
说完,就转身往食堂外走了,她默不作声的望着样子让我不敢回头。
走到门口,外面突然风很大,我嘶嘶的长长呼吸,哈着白气,投入到冷夜的拥抱中,像每一个匆匆行走的路人同学。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迎着风畏畏缩缩走到食堂与宿舍的拐角,手机响了起来——是张昕,这个小妖没完了……我皱皱眉头,叹口气,还是接通了。
“喂……”半晌没动静,说话啊。你是不知道风有多冷。
手机里渐渐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我意识到她在哭的时候,她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阿斯你……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圣诞节吗?”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承诺吗,你说……你喜欢我的……阿斯,你走了我的时间就停在了那里,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一切,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每天都想着,你会回来,你会回来……我不敢问……你们和好了吗……难道……难道我又被抛弃了吗……你说牵了手就算约定的啊,你回来,好吗……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好吗?”
妈的,这鬼天气。冷风刮红了我的眼圈,我徒劳的吸吸鼻子,意识到迎面走过来的同学视线都在往我身后集中——回过头,拿着手机的拉拉队员,站在食堂墙角的暗黄灯光中,抽动着肩膀,把自己哭的狼狈极了。
不要管她,我回身,穿过拐角,继续往宿舍走。
你说我都忘了吗。
没有。
可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美好,是可以放在心里的。纠结于要不要忘的人是最可悲的,因为你一直在想,却始终没勇气作出决定。
怎么说才好,怎么说你才会懂,太美的承诺只是因为太年轻,牵过你的手,试图温暖,但亲爱的,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可一个人说的总归是不算。不是么。这是感情世界最尴尬的地方。
你说我都忘了吗。
回忆像旋转木马,在脑海里转个不停,出现那些你对我好的场景。
神使鬼差的,猎人斯道停住了脚步,倔强的挤了挤眼睛,甩甩头,长长的舒缓口气,转身走了回去,越走越快,终于跑了起来,饺子随手扔到了路边的垃圾筒里。
摇晃的视线中,拉拉队员还在那个角落,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盯着地面某处,吸着冻得发红的鼻子呆呆流泪,随着肩膀的抽动,细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紧紧攥着的手机。
“冷不冷……”
走到她面前,我做出一副“你已无可救药”的样子,叹了口气,拉起了她的手,还好,除了蛇一般滑滑的冰凉,没其他感觉。
她倏的抬起了头,眼睛里泪光莹莹,吸了吸鼻子,一时间忘了哭泣,被我牵着走了两步,才找回了抽咽的节奏,还一阵阵的加快了。
“要哭回宿舍哭好吧……多大个姑娘了,影响多不好……知不知道要节约用水……恩?”
我自顾自走在前面,打算把她送回女生宿舍,就像以前那样,只是这是最后一次。
她吭哧了一声,笑的好像在哭,好吧,她就是在哭,一边跟着我走一边抽抽噎噎的说了几个字。相对妍儿,小妖的嗓音本来就比较亮,现在还夹着哭泣的鼻音,我没听清楚,回头皱了下眉,恩?
用拿着手机的手胡乱抹了抹哭花的脸颊,拉拉队员稳定了下呼吸,亮亮的眼睛开始回神,好像自己多委屈似地的又说了一遍,这下我听懂了,她在吸着鼻子说:“你……你的……饺子……饺子呢?”
为什么伤心中的人总是会去注意些奇怪而微小的地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相比心血来潮扔进垃圾桶的饺子,难道我为什么折回来,不应该是现在她更想知道的?
或者,是我们只顾着在意伤心的人,而忽略了其他,她想转移话题,于是我们就自然而然的惊诧了?
人类创造了语言,是想让我们的交流变的简便,但某种程度上,它也让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思想越来越难测,误会越来越多样化。两个原始人相互瞪视和两个现代人相互瞪视,其包含的内容肯定不一样的,前者大概要单纯的多的多。
“扔了。”我头也不回的如实回答。
“咱们去哪……”
“送你回宿舍。”
“我的饺子还煮着呢……”她小声地说。
“哦。”
我尴尬了,停住脚步,这个到记得清楚——回身打量了拉拉队员一下,得出两个印象。
—她也可以很动人,甚至一点不比小猫儿差,但我的的确确清楚明白的自己不爱她。进一步说,就是在她面前,我只会展现征服欲,而不会释放真正的需要安抚的灵魂。再换句话说,我没办法做到,像她对我一样对她。
二现在这个状态让她显得很小,活像个穿着校服被调皮男生欺负了的女中学生。什么最美容养颜?不是燕窝,不是牛奶蜂蜜,而是眼泪,真心哭起来,至少能年轻三岁。
在又进去食堂拿饺子这个过程中,几次试图把手抽回来,因为她已经不哭了——但她好像不这么想,几个回合之后,还有两根手指沦陷在她逐渐紧攥的小爪子里——从小狐狸(还别说,尖尖的下巴,齐齐的刘海,现在的她还真有点小狐狸的模样)要哭似地带着威胁的目光中,我意识到,要抽出来基本上很困难了。
即便妍儿不会看到,我也无心在这个三维空间留下任何对那个丫头不忠的痕迹,总会有人看到吧——哪怕是陌生人,哪怕不认识——猎人斯道伙同穿着休闲衣的女孩,在食堂卖饺子的窗口,藕断丝连的拉着手。
这算什么。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心尖像被针扎了一下,潜意识的一缩手——小狐狸正在督促着食堂师傅打包,放松了警惕——竟然就抽了出来。
她侧头,横眉立目,正待发作,袋子递了过来,只好作罢,闷闷的去接。我瞧得有趣,退一步说,你都不哭了,我还有什么好怕你的。
第二次走出食堂,夜色中下了台阶,我着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的小狐狸说:“好啦,饺子也拿了,你自己回宿舍吧。”
她这是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猜。心里有一个人去猜就够累了。但她肯定是在想什么。从刚才电话里的吐槽和哭成那个样子来说,现在貌似平静的她,怎么会没在想什么。
果然。半晌没动静,我眨眨眼睛,权当这是默认了提议,刚迈动步子要离去,她就迅速的扯了下我的胳膊,依旧望着虚无,好像不转头都能准确无误的看到我:“喂,你就那么讨厌我?”
怎么讲呢,当一个人问你“你就那样讨厌我吗”的时候,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
我想我了解小狐狸的心情,就像去找妍儿一样,其实在这个时候本人是根本不在乎你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的——我只想再拖一拖,再拖一拖。
人生还真是尴尬。
“就不能跟我呆一小会儿,就那么急着要走?你就……那么讨厌我?”
拉拉队员转过了头,嘴巴微张,揪着眉毛,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总觉的,这个小狐狸在小心翼翼的试图让自己表现的更悲伤一点。
无意去讨厌,更无心去喜欢,但总要给个说法。
“就当是你讨厌我,我才躲着点,好吧?”我耸耸肩膀。好像自言自语。“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没并有自己想的那么……”
“我有!”她侧过身子,扯住我了的袖子,眼睛给力的注视着,诚恳的小声呢喃:“你知道的,我有……真的有……”
怎么了这是……昏黄的夜灯下,我盯着拉拉队员缓缓眨动的眼睛,竟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更亲密的举动,做的时候都没怎么样,刚刚单单只是小狐狸表示对自己上心,怎么就这么大触动了呢?
是因为她急切的扯着我的衣袖辩解的娇憨模样?真诚外露?还是羞于别人很难得的对自己存在的肯定?心存感激?
一阵冷风呼呼刮过,乱了发梢,但抹不掉两个人逐渐定格的表情——各自在想什么——她的目光带着询问和求证,我的目光带着闪避。
如果没有之前的关系和之后的种种误会,如果她现在已经彻底释怀,或许我们会是可以常常见面、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但现在……不要再给彼此的情感世界造成困扰了。
我带着警示意味的瞪了瞪她扯着我衣服的小爪子,她则示威似地扬起了下巴,挑了挑眉,眼角泛起亲昵的笑意,好像在试探着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可能由于刚刚哭红了眼圈的关系,这次的故作潇洒状不是放得开:
“哎,要不咱们说说——圣诞节你有安排了吗?打算跑去找那妞儿一起过?又瞪眼睛干嘛……跟我说说嘛!” “有没安排跟你有关系?”
我没好气的吐口气,又扯到了这上面,这个神经丫头没救了,转身,准备回宿舍。
她揪着我的袖子不肯松开,顿了一下,开始跟着我走,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她很用力的抓攥的指尖。
“你……又要去找她?”
从遇见小狐狸就一直没消停,白白从考场造出来,真的要烦死了——我猛的回过头,故作凶狠的瞪起眼睛:“还扯,还扯,再这样儿,朋友都没的做了啊。”
“啊……怎么地,就扯,我可没想跟你做什么朋友……”
夜风中小狐狸没松手,反而挽住我的胳膊,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妙目盈盈,那转瞬雨过天晴的微笑很诡谲,小兴奋的声线略微沙哑:“哎~你们肯定干那事儿了吧又……怎么样,她好还是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