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恢复”了记忆,我又恢复了男装,搞得姆妈很郁闷的样子。今天,我穿得就是一件两边开衩的紫红色织锦长袍,系着腰带,里面并没有似一般的汉服配着深衣,而是穿着一条如灯笼裤样子的胡裤,脚上套着小乌靴。
舞到兴奋处,我开始快速地旋转,紫红色长袍的下摆,腰带上系着的玉质环佩,一起飞扬起来,周围的人自觉给我让开转圈的地方,并大声鼓掌喝彩叫好。我人来疯得更厉害了,咯咯地笑着,沿着大厅转圈。
有一双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我抬头望去,略有失望地发现,并不是老师,而是咖啡猫,他站在稍远的地方,旁观着我们的舞蹈,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落寞。
我快速地转到他跟前,笑吟吟地伸出手来:“钱哥哥,你也来呀!”
咖啡猫的脸竟可疑地红了起来,人如个铁涛的称跎样,无论我怎样拽拉,都不肯往前一步。我发起横来,死活要将他拖下去,他居然也似横了心般,死活不依。
我半天没有见效,舞蹈中的人们倒有大半停下来,看我们这边拉扯。我心里与面子上都挂不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台......平常一贯体贴,善解我意的咖啡猫,今夜不知哪根筋别牢了?
“哼,你是不是看不起别人跳舞?放不下身份?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我生气地一跺脚,跑远了。
我这样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服,胡舞虽在中原及江南一带受欢迎,但真正的王室成员与贵族,大多自掂身份,极少有人会亲自去跳。咖啡猫今日当着一班江南才子的面,只怕真的是放不下身段。认识到这点,我更生气了!从世俗眼光来看,钱王子与我这样的商贾女儿交往,也是有失体统,乱了规矩的。虽然,我嘴上说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真的面对这道阶级的鸿沟时,我还是若有所失的。
咖啡猫一脸的焦急,又说不出什么来,这时刘倍恰恰舞到他跟前,一手贴在胸前,单膝下弯,优雅地向他施了一礼:“五王爷,刘某不知是否有此荣幸?”咖啡猫如得了下台的跳板,急忙随着他进入舞圈。
敬新磨贴到我的耳边说:“可怜的图图,也有碰壁的辰光?”确实,我一个女儿家主动去邀请男人家跳舞,哪怕是胡舞,也够大胆了,何况还没请---动!
我火透了,面孔上的肌肉都冻住了:“哼,吴越王子很了不起嘛?”
敬新磨很轻飘飘地在我耳旁说:“嗯,跟契丹的大王子比起来,真没啥了不起!弹丸之国哇-------哇,哈哈-----”
什么,你说我们吴越是弹丸之国?我与咖啡猫再不开心,也是一国的,你居然敢污辱我们的国家?
我一扭头,那人早就旋走了。
“图图。”我又扭头,咖啡猫跑我旁边来了,他边手慌脚乱地学着我们的舞蹈动作,边无奈地说:“不是阿哥不肯跳,你看------”
我“扑哧”笑了出来,为啥?这个世上确实是有种人叫做“舞盲”的,看见咖啡猫同手同脚,极不和谐的动作......李多多扑到我身上来,笑翻了。
看见咖啡猫已经下场,再矜持的名士也无奈地加入人群,一时,没有了什么舞步,节奏......人们一片欢笑,跟着敬新磨大声地欢呼:“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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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人们横七竖八地睡倒在厚厚的地毪上,四面生着的炉火保持着房中的温度。
美人老师抱着我,用一袭白色的狐裘,将我们两个人紧紧地裹在一起,此刻正坐在厅外的观江台处。远处的江面一片漆黑,楼下,不远处,江面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沙船”,那是老师他们明天(不,已经是今天啦)将要乘坐的船只,老师的四叔,水发大伯,还有如意已经在船上等着了。天明,他们就要扬帆出发。
我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但愿,天永远不要亮起来。
我已经求过他无数次------带图图一起回去吧。可是,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在等着我......最让我打消念头的是:契丹内部如今并不平安,他老子尽管镇压住了自家部落的起义,但另外七部,却趁机蠢蠢欲动......我一联想到现代恐怖分子的活动-----嗯,还是省省吧,等老师家里安全了,再来接我。
我又一次不放心地问:“老师,你真的,以后会来接图图吗?”不会是骗骗小孩子的吧?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图图,还是对我不放心?” 不放心哇,真的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这样吧,老师和图图约定----没有再次见到图图,老师就不成亲,等图图审核过师母的人选后,老师才会成亲,好不好?”
“真的?”我有些发晕,他老婆以后,让我来选?啊?那我可以挑......呵,呵,呵。
“咚”,脑袋又被拍了一记。
“不过,图图一定要记得,按时读完老师留给你的书籍,完成我布置的功课,否则,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轻饶你的!”
唉,真是的,我看他整理了那么长时间的书房,将书架上的书分门归类,到最后,却一本也没有带走。我问他,回答却是:“要带回去的书,我都让四叔直接装船了。这些,都是留给你的,上面,我已经分别做了标记,你只要照着上面的编号顺序,按我写好的功课图,一本一本读下来,三年后,也差不多了。” (@[]@!!)
什......什么?我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满满一屋的书籍,三年,要看完它们?我昏(°ο°)~ @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我含糊其词地点头-----嗯,反正你一走,哪只眼睛,能管到我做啥?这些书嘛,买买倒亦蛮贵的,以后放清风斋寄售,倒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老师,我谢谢你!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重的,夜风通过江面,吹到我们的脸上,像刀子似的锋利,我却不愿拒绝这些微的不适,这隐隐的痛苦似乎能转移我对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恐惧。
似乎是上天将一口黑锅倒扣在大地上,漆黑的夜色,将所有的声音都掩埋了,四周太安静了,静得能听见身后大厅里火苗的窜动。老师将他的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老师,图图也给你唱首送别的歌吧-----”只为了打破这让人窒息的黑暗与沉静。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
胡图图清纯甜美的童音在望江亭响起,起先是轻轻的,后来有了老师的笛子伴奏,就放开了嗓子。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后面大厅里响起了和声,慢慢和的人越来越多,就变成了真正的大合唱,低沉而优美的曲调在望江亭上空久久不散。
“快看,日出!”有人惊喜地叫着,将众人纷纷的目光纷纷吸引至江面。
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一道红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太阳从那里挣出了小半边的脸,红红的,似乎是为偷听我们的歌声,被捉了个现行而惭愧着。发现我们停止了歌唱,它索性挣开了束缚,泼辣辣地整个跳将了出来,刹那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剌花了我们的眼睛。它神气地趴在云堆上,俯瞰着我们说:“看个屁呀!我就偷听你们了,怎样?”
眼前的云彩梦幻般地变化着,天渐渐地亮了,我们统统拜倒在太阳姐姐的石榴裙下,被她的壮丽,振奋得心跳加剧,血脉贲张......
美人老师带着一船的书籍,与岸上的众人挥手告别,走了。
几天后,敬新磨留下一封书信,不声不响地走了,这家伙在信上说:受不了我们那种生离死别的送行仪式,太伤人了......他受不了,也受不起,所以潇潇洒洒地走了。结果,我家的雌性生物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大伤元气-----这都是不让舒发感情的后果!这家伙,真是欠扁!
又半月,我在望江亭送别了李多多,没有送老师时的壮观。送行的,都是妇女为主。她爹其实派了马车来,一溜三辆南方极少见的豪华型马车,摆明在那招手:快来----快来打劫我吧!
我一看到这阵势,心里就咒-----李多多半道被劫上山寨,去当童养媳......可是,再看看,给她赶车的,随行的......我还是闭嘴,好了。
明明是乘马车,李多多偏偏做怪,非让咖啡猫也把酒席,摆到望江亭,这呆会起程,还得绕个远路,不过,估计,她不想急着回去,存心在那别扭。来接的人,只要她肯答应跟他们走,已经谢天谢地,哪里还计较这么多?
看着李多多得意洋洋的脸,消失在驿道的转角处,我终于明白:曲终人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