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一天神情恍惚, 在灶间做菜,竟然一不留心切到了手指。
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望着那一滴滴的血珠如红玉般点点落在砧板上, 媚儿竟然呆立不动, 无言地望着了血珠, 还是二弟三省进屋放柴草时见状惊得尖叫:“嫂嫂, 你的手如何割破了?”
这才帮媚儿用手帕扎上伤口去上药。
还未走到房门, 就见三弟三友撒欢般跑进来,大声嚷道:“中了!中了!大哥中了!”
“中了什么?”三省拉住弟弟三友,三友满眼兴奋, 蹦蹦跳跳地嚷:“大哥高中头名解元,是解元公了!大哥中举了, 大哥中举了!”
门外喜报锣声响起, 鞭炮声随即震耳欲聋。
媚儿被三友推拉着冲到大门口, 满地碎红,硫磺味道扑面, 远近的鞭炮声又接连响起。门口围观的人将丈夫元朗围在当中,元朗连连向街坊四邻拱手致谢,贺喜声不断,婆婆正拿了钱去打发报喜的人,一时间元府门前众人仰视, 称赞声交口不觉。
媚儿也顾不得上药, 帮着婆婆招呼应酬贺喜的人。
一场忙碌, 都忘记了手指的疼痛, 待稍加歇息, 忽然觉得腹中疼痛,在墙角捂住腹疼得大汗淋漓, 脸色惨白。
陡然间,那隐藏在心底的担忧渐渐升起,只是那隐隐的痛,渐渐成了莫名的恐惧。
孩子,难道她真的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或许不是元朗?
看着院里进进出出笑容满面的人们,再听着众人交口羡慕地改称她做解元娘子,媚儿脸上陪着僵持的笑容,心里在告慰自己,不会的,怎么会那么巧?虽然算来那两个月同元朗因为红杏的插足而夫妻情感冷淡,在小狐狸帮助下也曾同元朗恢复过如胶似漆浓情蜜意,怎么见得不是元朗的骨肉?可转念一想,随后那一个月,因为红杏从中作梗,因为那场人为的冤狱,她气恼得同元朗分房许久。所以掐指算来,最有可能怀上身孕的日子就是元朗为了拒考受爹爹责罚郁郁不得志的那些时日。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十次行房,偏偏是那一次小狐狸同她借酒误赴巫山留下孽种,这孩子一出生可是天惊地裂的恐怖。那毕竟不是人,是狐狸,人狐间□□能生出个什么怪胎?
媚儿的步伐迟缓,贴着墙根做贼般向自己房中去,强忍了一阵阵腹中抽痛,皱紧眉头欲哭无泪。老天爷如何这般作弄?先是丈夫偏宠小妾而冷落她这发妻,总算阴差阳错被小狐狸诡计支招赢得丈夫的心,正在享受专房之宠,放纵自如,又遇到家中诸事一波不平不波又起,生生将她夫妻刚刚燃起的情火扑灭。如今,总算如愿以偿看着丈夫得了功名,离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更近一步,只这欢喜之时,她怀孕了,本是双喜临门,却忽然插入小狐狸的阴影,妖孽,孽种,而那种就在她的腹中生根发芽。
媚儿低头疾走,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慌得惊叫抬头,竟然是丈夫元朗立在面前。
“元……元郎……相公,是你?”媚儿口吃道,神色惶然。
“娘子,这是怎么了?郁郁不乐,脸色也差。”元朗关切地抬起媚儿的秀颊,望着媚儿低垂的睫绒勾起弯弯的两道深痕,那睫绒微颤,不敢看他。
“不为我高兴?”元朗抑制不住的兴奋问。
眸光一闪,媚儿笑道:“有红杏为你高兴就够了。”
酸溜溜的话语自己都不知如何说出了口,只是元朗包容的哈哈大笑道:“我道是所为何事,原来是娘子犯酸吃醋,醋海扬波了。媚儿,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心里在乎我。”
元朗静静地为媚儿摘去鬓角的落叶,轻声道:“我的解元娘子!”
那得意的神色令媚儿欲哭无泪,心中酸涩,若没有腹中那冤孽,何来如此的进退两难,如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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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大少爷,哎呀,在这里说什么私房话呢!前厅里叔公和宗族中的长辈都来了,嚷了要带大少爷去拜祭祖先。还有,太太吩咐,让大少奶奶去灶间准备酒席,去雇几个帮工的婆子来做菜,在家中门外摆流水席答谢乡邻!”老妈子来催促。
“娘子,你的手是…..”元朗一把抓住媚儿的手,望着那缠紧手帕的手指问,神色紧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切菜时不小心切到。”媚儿抽手,却被元朗握紧。他解开那帕子,小心翼翼地展露伤口,眉头紧拧,似乎亲自感受到伤口的痛楚,对媚儿吩咐:“你去上药,歇息,不要去灶间,那边我去对娘解释。”
媚儿不尽感激,心想有丈夫一句话她就知足,连连说不必,只说伤口不深,养养就好。
不管仆人的催促,元朗轻轻地吹吹媚儿那受伤的手指,如幼时哄劝哭泣的媚儿一样,吹着她的手指对她温声说:“吹一吹就不痛了。”
媚儿感激的泪水在眶中涌动,心想元朗若从始至终能对她恩情如初,也不会有红杏的介入,更不会有小狐狸的乘虚而入。
泪水划过面颊,匆促低头转身就走道:“我去吩咐人雇厨娘,你快去厅堂,免得爹爹责怪你才中了举就举止轻狂。”
落寞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媚儿长吐一口气,放缓步子,如梦一般,噩梦连连,如何要这般折磨作弄她?
媚儿回到房间,带上门,才想松口气歇息,就听一声娇娇的呼唤声:“姐姐,姐姐帮我。”
是小狐狸!
媚儿说不清的怨恨,就见小狐狸趴卧在她的床上,竟然毫无顾忌,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般,趴在床上一贯的伎俩耍无赖装可怜。媚儿恨得牙根发痒,银牙咬碎,恨不得揪出他粗粗的狐狸尾巴顺了轩窗扔出去。
冲到床边看到蛟儿侧面那娇媚的面颊,媚儿要落下的手在空中稍滞,又咬牙拍下,就听小狐狸吱吱的一阵惨叫,那声音已不再是调侃撒娇时带了拐弯的嗷嗷声,是动物本能的叫声,凄凉,情不自禁。
小狐狸周身抽搐,绝望般乞怜地望着媚儿,那双乌亮漂亮的吊眼中眸光清泠泠如深夜澄净的一汪泉水,哽咽道:“姐姐,你再用力几下,就了断了蛟儿罢了。”
媚儿这才定神气恼地质问:“你又如何了?可是去偷鸡被黄鼠狼夹子打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