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并非十分盛大, 却也不凡。也不知是不是小雨的关系,黛芙妮的心情并不是特别明朗,舞池中繁华如烟, 她却没有了开心的心境, 只是为了不失体面的站在父亲身后, 若非有人前来碰杯, 便一言不发了。
共筹交错间, 她恍然记忆起那时在巴勒莫的圣诞舞会,心生了几分牵挂,却再也在这令人气闷的环境下呆不下去了。
唱片机内奏出清雅悠扬的舞曲, 黛芙妮与父亲请示后,独步走入落地窗旁的阳台, 即便头顶有遮拦, 雨丝仍旧时不时的落到她颊上, 留下一丝清凉。
景物朦胧,黛芙妮闲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呼吸, 当胸腔内充斥满了新鲜的空气时,脑袋顿时清醒了很多,身体也舒畅了。
她转身准备回到父亲身边,却见到一个男人站在窗台口处,舞池里迷离的灯光被他的身体阻止, 他似乎倚靠着门框站了很久, 看到她回神, 方才长腿回收, 极有礼貌的欠了欠身:“黛芙妮夫人晚上好, 您可真有雅兴。”
“啊,怀特先生。”黛芙妮提起衣裙屈膝示意, 这个男人说过他们舞会时会再见,她虽并未放在心上,却还是记得的。在这种称作生辰宴实为社交的场合,人总会本能的虚伪起来,她侧头笑的极好看:“再见到您真高兴。”
“能有幸邀请您跳支舞吗?美丽的夫人。”奥斯顿左手背后,伸出右手,行了个标准的邀舞礼,黛芙妮躲了下目光:“抱歉,我今晚有些不适。”
“说实话,我有很多要告诉你。”被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后,奥斯顿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挫败的表情,他侧头说道:“您会感兴趣的。”
黛芙妮犹豫了片刻,她确实没有跳舞的心情,连日以来不安的情绪接踵而来,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况且这个人她总觉得非常的面善,她不是个记性不好的人,他们曾见过,这点她能笃定。
但是——
“好。”黛芙妮最终伸出了手,她实在好奇他会说什么,在伦敦的日子实在冷清无聊,即便是她不在意的,也可以当作茶余谈资乐一乐。
新一轮的舞曲奏起,男女们纷纷滑入舞池,优美的乐曲如绸缎般撩拨着舞者的心弦,然而这边这一对,虽然双方舞步优雅,但神情却格外的冷静,丝毫没有沉浸在这醉人的夜晚里。
“黛芙妮夫人与Sivnora先生很熟么?”奥斯顿忽然开口,提出的问题却让戴芙妮着实一愣。
“认识,但并不十分熟悉。”黛芙妮简洁的回答。她与Sivnora自从阿诺德先生那次看似吃醋以后便没有再见过,Sivnora先生也是个大忙人,整天与阿诺德先生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她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了?怀特先生莫不是与Sivnora先生认识?”
“熟悉的很。”奥斯顿引她原地旋了个圈,继续道:“听他提起过夫人十分有趣,但为何这几次见面都沉闷的很?”
“……有趣?”黛芙妮挑了挑眉,唇边带上一抹微笑,很开心的模样:“难道Sivnora先生在背后就是这么开侃我的吗?”
“他倒是很中意夫人您。”奥斯顿飞快的说完,然后转移了话题:“您知道最近伦敦发生了些事情吗?”
黛芙妮诚实摇头:“这几日全在家休息了,并未出门走动,家里的仆人也很少聚群议论。”她耸了耸肩,不在意道:“反正这年头的新闻每日都在变化,却没什么我感兴趣的,不知道也罢。”
“所以说,Sivnora先生说的您与阿诺德先生夫妻关系融洽,我真觉得不是真的呢。”奥斯顿浅笑着说道,不诧异的看到黛芙妮脸色一沉,嘴角明显僵硬了一分,她将瞥向别处的视线收回,紧盯着他的眼睛,眼神中竟然放射出几丝凌厉,半刻后听她沉声道:“您什么意思?”
“恕我无礼,人有时候总会口无遮拦一些,夫人别在意。”奥斯顿说得有些慢条斯理,他唇边带着一抹玩昧的笑容,看到黛芙妮微动的眉,心中升起一种叫做满意的情绪。
“所以这就是您要和我说的?但您确实没有告诉我什么,我也没有听懂您的意思。”黛芙妮凉凉看着他,最终嘟囔:“还不如在窗边纳凉。”
随后黛芙妮又说道:“您怎么认为我与先生的感情不好呢?”
即便的确不是如胶似漆,但也没到别人能随便说三道四的地步,黛芙妮心中有些气氛,扬起下巴,等待着眼前这位深不知底的怀特先生的答案。
“夫人您别急,看您这么沉闷,我原本以为这事儿您早已知晓了。”奥斯顿仍旧在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前几日,我去码头查货的时候,看到您先生了。”
感觉到黛芙妮的身子微微一颤,奥斯顿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两日后,便听闻了女王与她的宠臣关系闹僵,又过了两日,革职的通知就下达了。”
黛芙妮脚步一乱,差点没有被奥斯顿绊倒,她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男人的眼睛,那里深不可测,明明有点点灯光照上,却好像瞬间被吸收了一样,她敛眉:“我的确一点也不知道。”
“我以为阿诺德先生回伦敦会事先书信给您呢。”就像在特意刺激她一样,奥斯顿笑的毫无礼仪可言:“我与您的父亲关系极好,他对他这个女婿可是极为的不满意,经常和我抱怨,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
“您想对我表达什么?”黛芙妮打断他,有些怒极反笑的意味,她忽然想起了父亲在她回来那天说的话,竟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一下子明白了,睨着奥斯顿:“不管如何,先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的时候,我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谗言。”
她甩开奥斯顿的手臂,舞曲还未结束,她却当即离开了舞池。背影单薄,却毅然决然。
奥斯顿依旧好整以暇,完全没有在舞池中被舞伴抛弃的尴尬,反倒在露出一抹可有可无的笑以后,复又跟了上去。
“如果我猜得没错,夫人您的心已经乱了。”奥斯顿跟着黛芙妮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黛芙妮皱眉瞥了他一眼,向反方向走去。
“最近风声很紧,作为生意伙伴,我知道您的父亲的生意也不景气。”
倒是怪不得最近父亲经常唉声叹气的。黛芙妮别过头,她是怎样也甩不掉他,干脆不看好了,对于奥斯顿忽然转变话题会以十分漠然的态度。
“您可知道,Sivnora先生也在伦敦做一些生意的,您的父亲也见过他。”
“这与我何干?”黛芙妮实在不耐烦的瞪了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一眼,情绪显露无遗:“怀特先生,您那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吗?”
她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微微眯起,Sivnora是彭格列的人,彭格列又是黑手党,黑手党又是怎样的组织?
秘密结社犯罪组织。
这是统称,虽然在彭格列的这两年里黛芙妮并没有看到那些黑暗的方面,但这些事情,在那样一个时局动荡的局势下,她又怎能一点都不清楚?
“我父亲还在做什么生意?”黛芙妮盯着奥斯顿的眼睛,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端倪。她也曾问过父亲,但他每次的答案都是极为合情合理的,她想不出一点不妥,但仍然有一点担心。
“谁知道呢。”奥斯顿抱臂端详着墙壁上的壁画,神情朦胧,过了一会再看向黛芙妮,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其实,您的父亲倒是个灵活的人,把一切都计划得妥当了呢。”他的笑容让黛芙妮背后生寒:“说实话,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