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天被迪诺搅和掉的晚餐只是为他们之间的改变埋下了种子,那么第二天的午餐就是正式的开端。
那天三千鸦在午睡过后如约来到了云雀的房间,打算开始为他做身体检查,其实就算云雀没有在午饭之后提出,她也打算在近期之内想和他谈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毕竟这关系到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不过这一点她还没有和云雀说过。
云守基地的医疗措施并没有像彭格列总部那么完善,一来可能只是一个守护者基地的原因,二来……
可能在设计当初也没有想到过会有需要的一天吧。
不过三千鸦需要的,并不是什么X光还是核磁共振之类的检查,脑CT就更不需要了,云雀又没有伤到脑子不是么。
在做了几个比较简单的检查之后,三千鸦将手上的医用器具一一收入了医药箱中,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云雀,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声,“基地里有化验室吗?”
云雀正在系腰带的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好,”对于这个回答三千鸦很是满意,“今天晚上八点以后到明天早上都不要吃东西,我明早……嗯,六点吧,来帮你抽血,在那之前尽量不要有什么运动。”
最后一句是她特意加上去的,平时一般人她可能不会去提醒,但是云雀……
就怕他一时兴起或者被谁惹怒,拿了一对拐子喊了一声“咬杀”就做起了令他身心愉悦的“运动”。
“你现在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手臂上的一处枪伤也没有什么大碍,腹部被击中的那一拳……”她的视线在云雀的身体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觉得有些无趣,“你醒了就代表由雨属性的火焰引起的镇静的作用,已经差不多消除了。剩下的Death Noble的毒素……得看明天的化验报告。”
作为他的主治医生,云雀的身体状况三千鸦还是尽职地向他汇报。
“嘛……总体而言恢复得还是蛮不错的。”最后她望着始终没有什么反应的云雀,给出了一句总结。
“呐,你,”在三千鸦要出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云雀突然开口,“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三千鸦没有读心术这一外挂,也自认为不是什么神,也就不会有上帝视角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她完全不知道云雀在问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她是真的不明白云雀在说什么。
云雀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率先离开内室,只留给三千鸦一个背影,“没什么,今天晚上六点换好衣服,我定好了位子。”
“诶?”三千鸦眨了眨眼睛,用三秒的时间消化完毕后,噗嗤地笑出声来,然后快步追上云雀,“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云雀停下脚步后睨了三千鸦一眼,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这么说起来,云雀先生其实还欠我一回呢,”她顿了一顿,然后看着云雀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后提醒道,“你忘了吗,上次你陪我去内衣店,结果半途却被一通电话叫走的事情。”
看见云雀的脸色立刻黑了,三千鸦在心中暗自发笑。
事实上,云雀的确没有忘记,但是没有忘记的不是“欠”三千鸦一次逛街,而是被她设计进了内衣店的事情。
云雀闭了闭眼,然后冲门口叫了一声,“哲。”
草壁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这让三千鸦怀疑他是不是一直躲在门外听壁角,“是的,恭先生。”
“准备车。”云雀却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好像早就知道草壁一直在门外的事情。
“是。”
“等下,”三千鸦立刻出声阻止,就怕晚了一步草壁就真的回去准备车子,她抬头看着云雀,“并盛的商业街不是离这里并不远吗?不用准备车的吧,走过去怎么样?上次我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这里的风景呢。”
云雀看了她几秒,但是三千鸦却读不懂他的眼神究竟有什么含义,但是最后还是听见云雀转过头向门口叫了一声草壁的名字,然后草壁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随着草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三千鸦也送了一口气。
只是逛个街罢了,她可不要坐车去。
说实话她对坐车其实早就有了心理阴影,而这个阴影就来源于云雀的前任家庭教师——(废柴)跳马迪诺先生。
当初在认识了迪诺之后不久,他就迷上了开车兜风,平时也还好,至少副驾驶座上有罗马里奥看着,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事。
但是有一次罗马里奥不在,迪诺却心血来潮地想要带着三千鸦出去兜风,看看他所统治的加百罗涅的地盘,而当时对迪诺的本质还是不清楚的三千鸦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最后就引发了一场悲剧。
不,应该是称作人间惨剧。
虽说三千鸦从小的时候就非常独立,但是当时的她也就只有十二岁,迪诺的这一开车事件对于她“幼小脆弱”的心,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正在回想那段已经被她尘封已久的往事的三千鸦突然听见了云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张带着一些不耐烦的脸。
“诶,什么?”可能是过去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太大,导致三千鸦的大脑有一时之间的短路,“现在应该做什么?”
“……”云雀忍了又忍,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话,“你打算就这么出去吗?”
三千鸦低头看了看,惊呼了一声后跑出了云雀的房间冲到对门自己的屋里,速度之快大概可以打破校运会的记录。
云雀看着三千鸦的背影,眼睛里闪过莫名的情绪,良久之后他也转身回到了内室,需要换衣服的人可不止三千鸦一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苦命的草壁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穿着正装,准备听候任性的上司随意的差遣。
并盛商业街一如三千鸦上次所见的那般繁荣,其实她很少有逛街的时间,从前在意大利的时候,不是出任务就是在家里擦刀或者去做一系列的训练。
只有偶尔有人叫她出去的时候,她才会出门活动。
而在路上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片段,云雀突然要了三千鸦的手机,然后当他打开通信簿打算存自己的电话号码的时候,在里面却只看见了四个号码。
母亲、跳马、渣花、蓝。
说实话,当看见她的手机里只存了这四个名字的时候,云雀有些惊讶于她的交际圈竟是如此的狭小。
他原本以为,如果是三千鸦的话,身边应该会围有很多的人吧。
“怎么,很吃惊吗?”三千鸦看着云雀没有了动静,于是凑过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看自己的手机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云雀沉默那么久,却发现他打开了自己的通信簿。
云雀只是皱着眉看她。
“嘛……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觉得这很正常,”三千鸦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将左侧的头发挽到耳后,说得风淡云清,“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如果电话里存的联系人的名字有二、三十个,那才是不正常。”
云雀撇开了视线,将自己的电话存进了她的手机里,又向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最后把手机递给三千鸦的时候问道,“那个‘渣花’是谁?”
“……”三千鸦收回了手机,想了片刻后,回答他说,“只是一个荡漾的不吃棉花糖就会死星人,死了都可以原地满血复活的小强罢了。”
于是云雀沉默了,三千鸦听见跟在后面的草壁轻声嘀咕了一句“那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三千鸦远目,那只是一朵无聊得开始荡漾的渣花罢了。
>>>
云雀抽血的化验报告是在抽血的第三天拿到的,毕竟和他当初昏迷的情形有所不同,这一次不必快马加鞭地赶出来。
三千鸦是亲自去拿云雀的化验单的,刚刚走出化验室的门,她就倚着墙将报告单从纸袋中抽出,视线迅速地扫过上面的结果,然后将报告又塞回了纸袋之中,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拿着纸袋向云雀的房间走去,三千鸦的表情有些阴沉,如果表情可以冻人的话,整个云守基地可能早就是冰封万里了。
其实她现在很愤怒。
故意声称将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云守基地的人,事实上是打算试探一下他们……准确说是云雀目前的想法,却发现他们给出的结论和自己已经得到的答案完全截然不同。
事实上已经是几乎没有什么残留的毒素,在这张报告单上却写着体内任有大量的余毒。
这算什么?胡编乱造也得有个限度吧!
这是在小瞧她的医术?还是在故意诅咒云雀本人?
或者是……
三千鸦知道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最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却装作不知道,忽略不计。
不过来到云雀房间门口的之后,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换上了平时的笑容,然后用不响但是却可以使屋内的人听到的声音说,“云雀先生,我把你的报告单拿来了。”
“进来,”房间里的人迅速地回答。
三千鸦歪了歪脑袋,怎么都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些古怪,但还是拉开移门,走进了云雀的屋内。
云雀一如既往地穿着那套黑色的和服,坐在他的专用座位那里悠闲地喝着茶,三千鸦早就已经怀疑他的衣橱里是不是只有这套和服还有那套西装,或者说……
有很多件相同款式的衣服,就和他的师父废柴跳马一样?
不过,就在三千鸦思考着云雀那些衣服的问题的时候,云雀也看了她今天的着装一眼,然后轻哼,“看来你是不准备换上和服了。”
三千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衣服,然后耸了耸肩,“不是我不想穿,而是无论穿多少次还是觉得不习惯,每次都碍手碍脚的,到最后走路都不会走了,所以云雀先生你还是饶了我吧。”
看见云雀只是喝茶没有搭话,三千鸦将纸袋递到了他的桌上,“这时化验的结果。”
云雀连看也没有看那份和他身体有关的报告,只是径直向三千鸦看去,“你已经看过了?”
三千鸦手上的东西一僵,她看着云雀愣了片刻,最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是点点头,“诶,是的,”她压下自己的情绪,皮笑肉不笑着回答,“总的来说恢复的还算不错呢,看来上次那雨属性的火焰,似乎将你体内的毒素也一并‘镇静’了。不过看样子……似乎还是得再休息一段时间呢。”
“是么?”云雀只是看着她,淡淡地反问。
三千鸦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但是还是维持着冷静地回答,“是的,我想我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为您注射第二针解毒剂了。”
这一次云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三千鸦所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三千鸦移开了目光,“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那么我先回房间了,”她立刻起身,有些步履匆忙地走到门口打算离开,但是却因为云雀接下来的话而停住了脚步。
“你想三个月还没有到,就离开我吗?”从他的声音中,三千鸦依旧是什么都听不出来,但是接下去的一句话却让她觉得心中出现了异样的感情。
他说,“我不会允许你这么轻易地离开的。”
于是,她选择了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