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江春入旧年

三月初的时候,沉了一个冬天的药材都连接出山,小七他们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来一批量大的就晾晒炮制,连晚上都还要分品分类该切的切该磨的磨,经常赶到二更三更才完。

这天晚间,他刚提着酸软不堪的腿脚走回住处的门口,突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是谭阿良。

这声音换了别人或许搞不明白是痛是苦,抑或是甜,可小七又怎会不知?两个月前,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听着这些声音过的。

三月初的天气,正是倒春寒。

小七不敢推门,呆呆的坐在门外石阶上,抱着冷得发痛的膝盖,等着。

屋内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小,似乎已听不到了,但小七知道,他们还在继续。或许是太过熟悉,就凭着空气里的那一丝儿特别的气息,他就知道。

小七如今心中豁然是明白了然,扰了人家两月多的好事,怪不得谭阿良看他不顺眼。

不过,就他们平日里的表现,若是不仔细揣摩,还只当两人感情不错,恰好谭阿良性格霸道一点罢了,原来这两人竟是这种关系。怪不得,上次刘小山跟孙大夫晚间被请去看诊,回来的时候冷得不行,自己跑到厨房去端热水,却见着谭阿良在那熬姜茶,弄得一脸的黑灰;还有那天早上,谭阿良一边迷迷糊糊的嚷着天真是冷得要死怎么都挤到一起去了,一边从小山被里出来……仔细想的话,这样的事可就太多了。

直到三更过后,终于快消停下来。小七贴近了屋门,心里焦急的想着该何时敲门,何时进去。要像刚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发僵的手刚要抬起来,一个声音说:“别闹,小七该回来了!”是刘小山。

谭阿良一把嗓子哑哑的道:“放心,他今晚活多,回不了早的。”

接着是衣物的摩擦声。

谭阿良着了恼,口气不善:“你起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他活多么,我去看看。”

刘小山回他,手上没停。

谭阿良见状撑身半坐起来,被子斜斜的滑了些下去,露出些情欲痕迹的身体:“你!这种时候,你竟然要去看他!他害得我们不够?!”

屋里没了人说话,只听到穿戴之声断断续续,并未停止。

谭阿良没去顾多半露在寒冷中的身子,皱了眉:“你说句话!”

“阿良,”刘小山转身回去,脚下稳重声音严肃,不像是平日那副热心烂好人模样,似乎突然多了丝某种气势,让人不由得要听从他。

“嗯?”谭阿良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小山叹了口气,把谭阿良缓缓按进被子里,声音从严肃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说,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做这种事?”

“当…当然不是!可是谁…刚…就走啊?”,谭阿良偷偷从被底支了只手拉住小山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发出明显心虚的声音。

“你也知道,我们要的是长久,不该贪图一时。我要是那般待你,又和世人唾弃的妓馆娈童有什么区别?”刘小山顿了顿,又道:“况且,他那么可怜,我不关照他,还有谁关照?”

谭阿良不甘心的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他可怜,他那些衣服可都是长袍,我们都还是穿短的呢。”不过那手上已松了劲。

“乖,大冷天的,别着了凉。”小山嘴角浮起一个宠溺的轻笑,把他的手拉回被里,又掖了下被子,才转身往外走去。

小七本以为谭阿良压得住小山,却没想他还真要出来看自己。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楞了楞便赶紧快步往走廊转角跑了过去。

门“咿呀”一声,小七抚了抚跑得有点气急的胸口,然后慢慢转出来,正好看见站在门口没动的刘小山:“小山哥?这么晚了?”

刘小山稍微有点僵硬的脸见了他,扯了扯,裂开嘴一笑,在他肩头拍了一拍:“还不是看你还没回,打算看看呗!回来了就好,快进去,这天还冷着!”

第二天万事如常,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