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冷越从房里出来见到吴笳,也只是与平时一样,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像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路上冷越也没了与沈陵说笑的心情了,沈陵说什么他便答什么,表面看上去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只要一静下来,到底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回到定州后,吴笳和冷越首先便是进宫去见罗稳。
两人刚一进宫,便有一宫人过来领,那宫人勾着身子走在前头,口里一直说着恭维地话:
“两位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汗马功劳,王宫内外可都是传开了,大王也惦记着你们呢,等会见到你们可要高兴好一阵子了。”
吴笳走着走着,发现走的方向不对了,便停下来迟疑了一会。
“吴将军,你就跟着我来吧,如今大王住在挥云宫呢,那地方背风,天寒了大王怕冷。”那宫人回头对吴笳说道。
冷越嘀咕了句:“还没到冬天呢,大王这就开始避寒了。”
“可不是嘛,天一冷,大王的咳疾就容易犯,这毛病只能慢慢保养,也断不了根的。”
冷越默想了一下这宫里的布局,发现这挥云宫离王后的寝宫可比从前还要远出好多了,只怕这样一来,这宫里头关于大王王后的闲话又有得传了。
一进挥云宫,冷越便闻到一阵很淡的木头香味,室内的布置也是极其素雅精致。
罗稳正在书案前写字,听到屋外有动静了,便搁下笔出座相迎。
冷越和吴笳同时跪下向罗稳行礼,罗稳眼睛却只盯着吴笳看,直接走向吴笳端着他的胳膊,像是与他分别了许多年。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回来寡人就安心了,快起来!”
罗稳的手指白皙细长,搭在吴笳的胳膊上,让冷越觉得格外显眼。当冷越抬起头来时,罗稳才对冷越笑着道:“冷将军也快起来,两位一路奔波劳顿,不必行此大礼。”
说完又让吴笳和冷越在一边坐下,冷越这才好好看了看罗稳。他一张脸比先前更显得白净了,一看就是长期待在室内没有经历过日晒风吹的样子。可能是一时高兴的缘故,眼里泛着光,唇色绯红,脸上比平时多了几分娇艳。
罗稳道:“你们还没回来丞相就来商量了要给你们赏赐,南边熙和巷空了两套宅子出来,就赏给你们吧,这会儿应该都办妥了。”
吴笳和冷越又上前跪下谢了恩。
“大王近来身子可好?”吴笳回座后开始与罗稳寒暄。
“还是老样子,不过一听说你要回来,便觉得好久都没这么舒坦过了。”罗稳的话语中带有难得的欢快,往日他说话做事都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总是温温吞吞,波澜不惊。
冷越坐在一边插不上话,他总觉得吴笳和罗稳之间的这种叙寒温只有老友之间才合适,他虽端坐着,但思绪飘到了很远,不停地想象吴笳与罗稳之间到了何种亲密的程度。
“坐了这么久还没恭喜大王,来年开春大王就当父亲了。”吴笳道。
罗稳听吴笳提到王嗣,脸上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似是将心中本来不快之事又翻了出来。
冷越看罗稳神色变了,心想:“大王应该是想到了曾被吴蔷下了药的事,这件事是他的心结,如今吴笳这么直接地来恭喜他,他心中必定还是会要介意的,更何况……大王心中恐怕还是有吴笳的,而且他们之间从前还有过肌肤之亲。”
三人叙过一阵后,吴笳看罗稳不似开头那么精神了,便随意找个借口出来了。
出了挥云殿,冷越在前面走着,吴笳紧跟在冷越后面。
平时很多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吴笳还感觉不到冷越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这么只剩两个人了,吴笳才发现冷越已经好久没来惹他了。
冷越能够感觉到吴笳时不时别过头来看他,一副很想主动和他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心下暗暗觉得好笑,却又不想这么快就去理吴笳,只想再憋一憋他,看他到底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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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越被带到那赏赐的宅子前时,发现旁边那所宅子的门口停了辆马车,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大将军府的小厮六子。这六子从桐城旧院一直跟着吴启到了定州大将军府。
冷越这才知道原来他和吴笳两人的宅子是邻着的。
六子从马车上抱了一大包东西下来,笑盈盈和冷越打着招呼。
吴笳那边一大伙人在帮着收拾,而冷越这边就只有他拉着无敌去军营驮的一些旧东西,偌大的院里就他们一人一马。
冷越想着这院里反正没有其他人,而且院里还长出了许多杂草,便将无敌的绳子松了,让他满院子找草吃。
正当冷越在井边打水洗铺盖时,吴笳从大门走了进来。
冷越挽起袖子勾着身子,抬起头看着吴笳,他感觉到吴笳的样子明明就是想过来和自己说话的,但他那张脸就是摆不出殷勤的样子。
“自己洗?”吴笳近前问道。
“嗯。”
“不去买个使唤的人?”
“不习惯被人伺候。”冷越低头打水,冷冷地答道。
吴笳见冷越对他不冷不热的,有些局促地围着冷越打着圈。
“要么你就过来帮忙,要么你就出去!”冷越道。
吴笳嘴唇动了动,随后又无奈地瘪瘪嘴,什么话都没说,蹲到冷越边上问:“这个,怎么洗?”
冷越倒了一桶水冲到那些脏铺盖上,在旁边捡了个大棒槌扔给吴笳,道:“使劲儿捶,捶得盆里出来的是清水就行。”
“那你去把大门给我栓上。”吴笳朝大门口看了看。
吴笳看到冷越立马往大门口走去,以为他是去栓门了,结果冷越走过去将两扇门彻底拉开,让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院里。
吴笳只好蹲在盆边上,屁股对着门口,将头使劲压低,生怕让别人认出他来。
吴笳闷着头对着盆里那一大摊布一顿猛捶,换过一盆水后,冷越又扔了些黑衣裳进去。吴笳拿出战场杀敌的力气,捶得水花四溅,可洗了好久硬是好久都没出来清水。
突然间,无敌将鼻子蹭到吴笳跟前,它张开鼻孔,嘴皮向上泛着,还露出些眼白,做出一副不喜欢吴笳的样子。
冷越看到无敌又对人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了,哈哈笑出声来:“将军太吵了,我家无敌不喜欢你,你还是请回吧!”
吴笳再也忍不下去了,将手中棒槌往盆里一扔,起身骂道:“混账,真是人善被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