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落快走近洗玉宫时,看到小团子从一旁的阶梯飞快地朝她跑过来,沈碧落走过去张开双臂接住小团子,将她抱了起来。
小团子把脸埋在沈碧落胸前撒起娇来:“碧落,终于把你盼来了,我好想你啊,你这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
“我这回来了可就不走了。”沈碧落摸摸小团子的头。
小团子仰起头惊奇地看向沈碧落:“真的啊?”
詹琴在沈碧落身后道:“真的,碧落现在已经是你们执剑长老门下的弟子了。”
“那太好了,碧落就可以和我常在一块儿了。”小团子再次抱住了沈碧落,把头一个劲地往沈碧落身上蹭。
“好了好了,看把给高兴的,你忘了我后面还站了个人呢!”沈碧落把小团子推开,回头看着詹琴笑了笑。沈碧落猜到小团子肯定不会望了旁边的詹琴,只是越在意他,反而表现得越对他冷淡。
小团子拉了沈碧落的手,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让沈碧落从她眼神也看得出她有好消息要说。
“碧落,快走,你哥在洗玉宫呢,他正在和其他弟子一起修习千宿派的基本心法,我带你去找他。”
“是吗,长泠子不是不让他出来嘛?”沈碧落心里对长泠子有怨气,便对他直呼其名。
“你上次来了那么一闹,传功长老如果还把展师兄那么藏着,多难为情啊,不过展师兄也只是偶尔露个面。”
“怎么你来了千宿派这么多年了,我哥才入门不久,你还称我哥为师兄?”
“哎呀,这个你就别问了嘛。”小团子撅着嘴,别过头去。
詹琴在后面笑道:“这千宿派好像人人都称她师妹,我也不知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小团子师妹,看来是因为你太没师姐的样子了。”沈碧落凑近小团子,在她后脑勺上摸了两把。
“你都还没正式入千宿派呢,就喊我师妹了,太欺负人了。”
“我这还不算正式入千宿派,难道还有什么复杂的程序?”
“那是当然,进入千宿派的新弟子首先要带去包护法那儿问话,然后还要拜祖师爷。”小团子说着,将沈碧落带进了洗玉宫。
沈碧落和詹琴在院内等着,小团子进去叫展舒。沈碧落开始有些紧张了,她想到等下要将张图过世的消息告诉展舒,有点不忍心开这个口。
展舒换上了普通千宿派弟子的衣服,面容稍微有些憔悴,看上去比以前都要成熟,让沈碧落觉得有点陌生。他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看到沈碧落出现在他面前,并没有觉得意外和惊喜,而是表情有些不一般的平静。
小团子在一边看着,以为两人相见会很激动,看到展舒表情如此平静,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害怕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沈碧落自从上次与展舒分开,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心里那股单纯的对他的柔情也被冲淡了,她感觉自己也已经不像当初刚送他走时那样,随时都能流下泪来,经历了沈长安和张图的离去,她发现自己有时候心里只是有想哭得感觉,却常常哭不出来。
她走近展舒,叫了声“哥”,后面的话都到了喉咙口,她又犹豫起来。她抬头看着展舒,他的眉骨比以前更为清晰了,眼睛也比以前显得更深邃,从他的眉眼也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了。她看他的眉眼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了,在一下一下用力呼吸,想好了要说的话,突然之间全都乱了,不知先说哪句。
“哥,爷爷没了……”沈碧落将这几个字逼出来后,眼泪也终于流了出来,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展舒的脸,她使劲擦了自己的眼泪,想要将他看清,她害怕他会受不住。
“爷爷没了?你在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展舒将眉头压得很紧,眼光有些涣散。
沈碧落眼前又模糊起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说完自己都忘了说了些什么。她擦了眼泪去搀着展舒,感觉他的身子突然一下变重,有些摇晃,他扶着沈碧落的肩,脸色一下变了。
沈碧落知道他这一下心里有多绝望,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扶住他,靠近他,用力看着他,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展舒身子往前一倾,朝前喷出一口鲜血,沈碧落抱住了他,让他伏在她的肩头,开始哭出声来。
詹琴也上前来扶展舒,想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
展舒看了一眼詹琴,将沈碧落推开。沈碧落感觉到了展舒将自己推开的那股力量,来得果断坚决,她想去握他的手,刚触到他的手指,他便缩回了。
沈碧落猜到肯定是长泠子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她与詹琴成亲的事情,她虽知道他是因为有所误解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漠,但刚刚被他那么一推,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痛,就那么束手无策地站在了一边。
小团子也过来与詹琴一起扶住了展舒:“我们先送他回洗心阁躺着休息吧。”
詹琴将展舒扶回洗心阁后,展舒脸色看上去好了些,沈碧落谢过了詹琴和小团子,打算留下来照顾展舒。
展舒看向三人,道:“我没事了,我自己运功疗伤就行了。”
詹琴看沈碧落神色有些失落,小声道:“我们先走吧,他运功疗伤我们在旁边也不方便。”
展舒的住处在洗心阁的南院,出了门便可见到远处云雾和山色,沈碧落在门外站着,迟迟不愿离去。
小团子挽着沈碧落的手,道:“展师兄和你们的爷爷一定感情很深吧?”
“是啊,爷爷是他最亲的人了,他是爷爷带大的,来千宿派是他第一次离开爷爷,哪知道他来了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希望展师兄能够快点好起来,他也太可怜了。”小团子说着,也流下泪来。
詹琴走向沈碧落,朝展舒的房门看了看,道:“碧落,我看你哥可能误会我俩的事情了,你还是早些和他说明白吧。”
“误会?你俩?你俩什么事情呀?”小团子问道。
沈碧落将长泠子逼她与詹琴成亲一事向小团子说了,她小心地看着小团子,生怕她心里也生出什么误会来,解释道:“我们也只是暂时糊弄一下长泠子那老顽固,不然他会纠缠不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你们有什么没什么关我什么事呀!”小团子说着扭过头走到一边去摆弄路边的花草,低下头来不说话。
沈碧落朝詹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哄小团子,詹琴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时守在洗心阁前门的千宿派弟子走了过来,朝詹琴喊道:“琴公子,玉遥在找你呢,你出去一趟吧。”
“玉遥?哦,我记起来了,上次就是他在半路把你拦了去卞宜姑娘那儿,看来是卞宜姑娘在找你了,你快去吧。”沈碧落道。
小团子瞄了一眼詹琴的背影,低下头来继续玩着那些花花草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却在念着:“好不容易把你盼了来,你来了又要去卞宜姐姐那儿,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了,偏偏要喜欢一个大家都喜欢的人。”
沈碧落走向小团子,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等我哥,他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等会儿他好些了我再去找你。”
“那好,我会去包护法那儿和他说一声,不用再给你安排住处了,你就和我同住吧。”小团子说着,起身走了。
小团子走后,沈碧落守在展舒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碧落在台阶上坐着,听到门开了,回头往里一望,展舒也正看着她:“快进来吧,你怎么坐在这外头了。”
沈碧落见展舒的脸色好了很多,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漠,心里一下暖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我担心你嘛,所以在这里等你,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
沈碧落小心地把手伸向展舒的臂弯,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想让自己更安心一点。
展舒稍微往前走了一些,巧妙地避开了沈碧落的手,也避开了她追向自己的眼光。
“哥,难道你以为我和詹琴是真的成亲了吗?”沈碧落忍不住将这句藏了已久的话脱口而出,语气里有些焦急和气恼。
“成亲难道还有假成亲?”
“就是假成亲,还不是你师父给逼的,亏他想得出来这种破办法,把我们闹得够呛!”沈碧落说到长泠子就有气,又努力控制自己不能当着展舒对长泠子出言不敬,把长泠子逼她与詹琴成亲一事好好和展舒说了。
展舒听了,面色也并没什么改变,淡淡地道:“我师父做事就是这样,你以后还是不要冲撞他了吧。”
“我还不是碍着你在他手里,不然我骂他祖宗……”沈碧落看到展舒看向她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碧落!忘了爷爷以前怎么嘱咐你的了吗?不要惹事!”展舒神色又变得黯然。
展舒这一番话彻底把沈碧落心里的情绪打翻了,她一下就扑到展舒怀了哭了起来,在心里感慨道:“我原想等你回来,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生活,我们一起照顾爷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而现在爷爷没了,我们也不会再回棋川那个家了。”
展舒轻轻搂着沈碧落,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好了,别哭了,你记着爷爷说的话,你爹,爷爷,还有我,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展舒的这番话让沈碧落想起,她刚来到棋川那个家里时,展舒就是这么和她说话的。她哭了一阵,心里平静了许多,直起身子来,道:“哥,爷爷走前留了话,说打伤他的是扶天门的人,还说……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是琴公子身边的人,让我小心琴公子,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爷爷看错了,琴公子对我那么好,怎么会害我,这一路上我都和他一起,他家里人也说了,他那两侍从那段时间并没有去过棋川。”
沈碧落又将认识詹琴的整个过程向展舒说了。
展舒思索了半晌,突然抬头看向沈碧落:“你认识詹琴之后,是不是你爹也恰巧在那个时候过世了?”
“是啊,这两件事中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我从来没有往这里想过!”
“爷爷做事向来谨慎,他不会凭空去推断的,他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向你说这话。”
沈碧落听展舒这么一说,觉得展舒说的又有道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很欠考虑,但突然间她脑子又乱了起来,一时间无法接受去怀疑自己身边最好的朋友。
“你是不是把爷爷留给你的话也告诉詹琴了?”展舒问道。
“是啊,朋友之间就应该坦白相告啊。”
“哎,看来你想防也防不了了,你千万要小心,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展舒的眉头锁得很紧,紧张地看着沈碧落。
沈碧落抓住展舒的手,心里感动,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在心里念道:“难道为了保护自己连最好的朋友都要去怀疑吗?我爹和爷爷都走了,现在只剩下咱俩了,我们才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如果哪天我为了保护自己要来怀疑你,那我情愿不要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