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弯刀、硬弓、利箭!
三十余人黑衣劲装,青纱遮面,长枪跨马,腰插弯刀,肩担硬弓,背负箭囊。
这些人无一例外均是好手,胯下那四蹄踏雪的良驹也必定是百里挑一,但此时他们却只跟在一少年人身后,那人胯下骑着一匹纯白龙驹,说是龙驹,只因马头上带着一个龙头铁套,加之此马神骏,乍一看去却当真如九天翔龙一般。这少年人手持一张七尺余宽金色大弓,这张弓若是立起来只怕比他的人还要高。只见这少年自旁边黑衣人身上箭囊之中抽出一支漆竿雕翎三棱箭,认箜搭弦,硬弓拉满,只听得“咻”一声,紧接着便是两声哀鸣合一阵飞禽扑打翅膀的声音。一黑衣人策马持入密林,片刻后又从密林中驰出,手中却也多出一对飞鹰。
一黑衣人高声道:“少年一箭双雕,好本事!”
一声起,百声合,旁边人跟着拍起马屁。那少年如何不知道他们是在恭维自己,但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话此时听起来也还十分受用。
但这少年却还要故作冷漠,道:“什么一箭双雕,难道你们都瞎了眼,看不出这是鹰?”
一黑衣人道:“我说少主人,雕类只在大漠高山之处才有,咱们江南虽然水土肥美,却不是适合那畜生活命。少年不能一箭双雕不是少本领不够,只是因为这地域不同,无缘得见而已。”
少年人一听,道:“如此我们这就起身去大漠。”少年人血气方刚,心气浮躁,想到就要做到,被那几人一拱火,便真的要去大漠之处,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真的一箭三雕。
方才说话那人此时却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且不说这少年到底有多大本事,但大漠苦寒之地却怎是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呆的下去的。而且此时已渐入隆冬,若想在那里看到几只大雕却也是难的很。但这里又有谁不知道这少爷的脾气,说去便是要去,就算是他老子来着也说不动他。
策马扬鞭,白龙神驹吃疼,四蹄非一般疾奔出去。
南宫涵与莫阳这一路漫无目的的走来,却不知不觉间走进这围场,二人手牵手却正浓情蜜意之时却见一匹白马疾驰而来。若只南宫涵一人他自然是侧身躲开,但此时他的手却和莫阳的手牵在一起,他实在不愿意松开。所以他抬起另一只手送出一股疾风,白马受惊,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连串嘶鸣,少年人握缰不稳,险险从马背上摔下来,但仗着身形灵巧,却依旧是双足落地,丝毫不是那股少爷潇洒风度。
此时那黑衣人也已追了上来,见少爷吃亏便欲上前出头,但那少爷天生傲气,自己丢的面子就要自己找回来,抬手拦下那几人之后从一人马上取下长枪直奔南宫涵心口夺去。南宫涵本不想多生事端,但人家既然想要了自己的命他却也没有不还手的道理,而他就真的只是还手。手刀一挥,却以将那杆银枪枪头削去半截。原本他以为如此怎么也能让这少年收手,但这少年却去势不止,半截枪头也要刺进南宫涵胸膛,南宫涵又一抬手,已削至枪杆,枪不止,又抬手,手落下时那少年手中枪杆不过只剩下不足一尺,但那少年却仍势如破竹,去势丝毫不见衰减!
少年已掠至南宫涵身前,南宫涵一伸手已握住这少年手腕,枪已无法再前进分毫。但却不防那少年左手之中竟藏着一柄匕首,匕首同样刺向南宫涵心口。南宫涵自然能用另一只手将其制住,但他却不想放开莫阳的手,随即肩头发力,却将这少年连人带刀抛向半空。见此一幕,那群黑衣人不免吃惊,自己这少主人的本事他们心里也都有数,却从未见过他吃如此大亏。
却见那少年凌空转身,却竟在向上之时抽出一支三棱箭,弓如满月箭似梵天奇。少年人凌空一箭,却才是要命的杀招!
南宫涵也不得不惊奇这少年的身手,原本他依旧不必出剑,但此时若再不出剑,只怕事情也无法就此善罢。
出剑,剑锋凌空划过,剑气却将那支羽箭破成两半。箭贴着南宫涵两颊划过却没有伤到南宫涵,但南宫涵剑气不止,少年在空中无从借力更无法转身,南宫涵本欲出手消解那一道剑气,却见那少年举弓一劈,却将南宫涵那一道剑气劈碎,但却不见那张弓又丝毫损伤。南宫涵自己也不禁纳罕,自己那一剑虽然只用一成修为又被那一箭阻隔,但那少年却能凭借一张弓毁去自己的攻势,想来不是因为这少年修为惊人,而是那张弓绝非凡品。
“你究竟是何人!”少年人翻身落地,虽然显得吃力但却始终不是潇洒气度。
南宫涵却不理他,看着身旁的莫阳问道:“你没事吧。”
莫阳道:“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无视本少爷!”少年大怒,却又想出手。
南宫涵道:“我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少年道:“本少爷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此时已有两名黑衣人捧着一杆长枪
躬身递给这少年。枪长一丈有余,仅枪头却已有二尺余长,而且两边皆有枪头,枪杆正中有一金箍,想是一机关,能将这一杆长枪分作两杆短枪,分做短枪之时便是一对短剑。
南宫涵道:“不忙,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少年叱道:“有什么遗言就快说!”
南宫涵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不能是我的对手,如果那些人一齐上来可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所以你最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住处。这样待会你们重伤的时候,我能找到你的家人,帮你们来收拾残局。”
莫阳转头看着南宫涵的表情,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异样,在她的印象中,这不像是南宫涵会说出来的话。
少年道:“记住本少爷的名字——沈俊!”
“哦。”南宫涵不知道这个名字,也不打算记住这个名字。
但他却想让这个少年记住他的名字:“我叫南宫涵。”
四个字,南宫涵却已使出四十招,一招一人,他已将那三十余名黑衣随从一一点翻在地,最后一招他骈指一刺,却正自沈俊长枪金箍之处穿过,长枪分做两截,沈俊根本来不及出手,他的玉堂穴却已被南宫涵点中,这玉堂穴附于任脉,不是死穴但却是气脉运行之必经处,若是此处被截真气滞涩,必定是全身酸麻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南宫涵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头,我会在前面最大的一间客栈里等你们。如果是想报仇的话,最好找几个有本事的帮手,就凭你们,还差得远呢。”
走出不远,莫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南宫涵道:“你是说刚才?”
莫阳不回答,却似愠怒。
南宫涵道:“其实我也不想,但你要知道,若是凭我们想找齐这一众武林高手却是很难,那小子虽然武功不济,但他身后的随从却是好手,而且他手里的那张大弓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们在这一带必定极有势力,他们若想召集一群武林中人却定然不难。”
莫阳却又问:“那你为了什么要找这么多武林高手?”
南宫涵道:“流刃无形修为虽高,但却始终还是凡人。在人间一定就会有他的行踪,我只希望那些高手之中有谁会和流刃无形有点关系,能找到他最好。”
莫阳道:“你为什么找到他,你有信心打败他吗?”
南宫涵道:“没有,但怎么也要先找到他再说,我相信他手中一定有关于那三件宝物的线索。”
莫阳脸上怒色全消,又道:“而且这么一闹,你在江湖上的名头应该就不会小,要找你怕也不难了。”
南宫涵道:“只是我想我还要再做几件事才行。”
莫阳叹了口气,道:“看来又没有安稳日子了。”
南宫涵看着莫阳,不无真诚的道:“但我向你保证,这种日子不会太久的。”
莫阳道:“ 我信你。”
然后,就在这一天之中江湖里却凭空出现了一个手持长剑的高手,一日内连挑七大门派无一败绩,即使如少林方丈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进五十年间天下剑法第一人。如南宫涵这样的人想出门本就不难,不出名才难。
然后,就在这江南最大的一间客栈之内,南宫涵凭着那一柄剑住了进去,而且没花一分钱。这柄剑在江湖之中已经很出名,没有谁敢去惹这柄剑,没有谁不想去巴结这柄剑。
但是看到这样的南宫涵,莫阳却担心了起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南宫涵现在无疑是这个江湖中最出名的人物,有人想要巴结他却也有人想要杀了他。出名的办法有时候很简单,就是打败一个原本就已经很出名的人,南宫涵是这么做的,别人也可以这么做。
就在一夜,南宫涵的这间房就前后来了五批人,多的八人少的也有两人。只是他们来时的路虽然不尽相同,离开的路却都是一条,就是这间客房的那一扇大窗,他们离开的时候也都伴随着几声哀叫。
南宫涵当然不希望莫阳看到这种场面,但这时候莫阳只有和自己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要做的事万无一失。
南宫涵看着莫阳,却只有满脸的愧疚。
“对不起。”南宫涵低沉着声音,话是愧疚,连声音都是那样愧疚。
莫阳却只是微微一笑,虽然笑的有些累,但却很美,很满足。
夜色很深,段痕站在夜色下,他一直站着。
他不敢让自己坐下,不敢让自己休息,因为这一天他所经历的事当真让他毕生难忘。
他的剑握在手中,他握剑的手在流血,不止是这只手,还有他的胸膛,他的背,几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是伤口。他的血,几乎要流光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站着,他握剑的手早已没有了力气,他之所以能够握着这柄剑,是因为他用布条将这把剑缠在了手上。
“这一天,你经历了什么?”展玄站在他面前,他的手中也有剑,那柄他用木头削成的剑。但就是这样一柄剑,却让段痕这个足以令神仰止的高手在一天之内死死生生不知几番。段痕此刻还在那种感觉之中无法走出来。展玄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然看得到,但他却已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他的神经已经麻痹疲惫,或者说他的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他的感觉,他现在想出手,但当他的大脑为他的手下达这一个命令之前,展玄已经将他杀死了。
“呵呵,”展玄微微笑了笑,对段痕此时的反应很满意:“这只是第一天而已。”
没错,这只是第一天。
然后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
段痕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了,也许就是因为昔殇给他的金色药丸。但这药丸却也是这个老者给昔殇的。因果轮转,仿佛一切之中早已注定。段痕注定要成为展玄的对手,展玄也注定成为对段痕在剑道上帮助最大的人。
“现在感觉怎么样?”展玄依旧握着那柄木剑。
此时这柄木剑看起来却胜过天下所有削铁如泥的利器,而段痕手中天下第二的星杰看上去却如一柄木剑。这当然不是剑的差距,而是人的差距,实力的差距,剑道的差距。
“剑道三十三,你昨天领教的不过是剑道之一。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能在剑道之一下活命,就可以活得过今天。先告诉你好了,剑道之二是自剑道之一中蜕变而来,威力犹胜剑道之一,你可要做好准备。放心,你不会有退路的。”
展玄本就不打算给段痕留下什么后路,他要将这三十三重剑道一一在段痕身上试过。昨天若不是他无心要取段痕的命,此时的段痕就已经是个死人。剑道三十三是他用来战胜不求第二的王牌,如今他全部发作在段痕身上只是因为他已将段痕当做了不求第二,而无论是段痕还是不求第二,他都要他们败在自己的剑道之下。
因为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不败武道!
段痕在这里站了一夜,此时才逐渐缓过神来,适才展玄的话他当然已经听到,只是此时才能够去思考这一番话中的含义。但展玄却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他的那一柄木剑已经降临在段痕头顶之上。
距离展玄施展剑道之一至此时已经隔了一夜,若是换做往日段痕在这一夜之间定然能想出破解之道甚至能从中悟出更高明的剑道也未可知。但这一夜他却什么也没做,就仿佛灵魂出了躯壳,他什么也想不了做不了,只因为他的对手是展玄,是天下武道之源,是帝释天也不得不承认的师父。直到此刻段痕的灵魂才又重新属于自己,而此时却也是他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他抬手,举剑,但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慢了半拍,展玄的剑气已经削落了他头顶的黑发,此时他即便能够出剑,只怕剑锋未及展玄三尺,他的人便已被展玄劈做两半。原本段痕可以站在那里不动,因为展玄说过要将这三十三重剑道一一试在自己身上,但却也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忽然兴致大发,就要了自己的命。所以他此时还能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退。
转念之间,段痕却发现一件令他绝望的事——他根本没有丝毫退路。
天地之大,却只有展玄这一把剑!无论是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这枯木颜色的剑锋,和一道道如霹雳惊雷的剑气!
天地已被这一招覆盖,段痕在其中,展玄却在其外。
生死不过一转念之间,一转念之间发生的变化可能是波澜不惊也可能是翻天覆地。
段痕的额角已经渗出鲜血,他握剑的手依旧没有抬起来,但展玄的剑却停了下来。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展玄收剑,转身。而他这句话的含义是否说明段痕已经破解了他的剑道之二甚至战胜。
“他的剑招在天地之外,你的剑心却在他的剑道之外。他这一剑的确可以杀了你,但他杀的不过是的身体,却无法毁灭你已经超越了他的剑道。所以,你还活着,而这一切也多亏了你有一颗修罗心。只是你的修罗心仍未苏醒,就如宝剑尚未开封。你需要让它苏醒,然后学会控制它,这才不枉你在修罗道中走的那一遭。”白发老者只是在一旁观看,却能看出段痕内心的转变,甚至能看到段痕在那一瞬间于剑道之上的超越。
段痕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甚至无法估量这个人的实力,无论是于武或者是道,段痕甚至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您,到底是谁?”段痕再也忍不住,此时他已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但他却更想知道这个秘密。
白发老者回答:“我就是我。等你能够如不求第二那般击败他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段痕道:“也许,我已经猜到了您的身份。”
白发老者道:“哦?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段痕一字字道:“不——求——第——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