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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人似乎没说几句,就被娟子打断了,娟子冷冷的道:“我这就过来。”

然后,也不管对方似乎还在说什么,就把电话挂断了。

“别再跟着我!”她对我道。

有些慌乱,也有些强硬。

说完就背转身急急而去。

但我依然走在她身后。

她忽然站住,回过头极愤然却依然难掩内心的慌乱,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我道:“什么听不懂你的话?我没有跟着你,我要回宿舍,难道路是专为你修的?”

我没再对她陪着笑,我的声音很冷,脸上的表情也很冷。

我是故意的,故意做出被误解了很不服气的样子。

其实,我是真的想跟着她。我敏感细腻而又狐性多疑的性格,终于觉得她有什么回避我。她越是回避,我就越是想知道。

所以当她不再说话,背对着我冷冷冰冰的一动不动,让我走到她前面时,我却悠悠然的并不离开她太远的距离。

但我没回头,我一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她,也打量四周。

她姗姗而行,故意若无其事的左顾右盼。但她越是随意越是若无其事,我就越是知道她内心正虚得厉害。

许多人自她身边来了又走。但都没有谁为她停下,只有几个略显时尚的男女,在远处偷偷的回望了她几眼,女的满眼都是艳羡,而男的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倾慕。

终于有个人停下了,然而那个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后,她向马路的对面指了指,那个人便于绿灯正亮的斑马线穿到马路对面去了。从那人先是焦虑后是惊喜还于和她分手之前分外感激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不过是个问路的。

快到宿舍楼的大门边,我也遗憾的没发现任何一点我想要的蛛丝马迹。

但我却不便再呆下去。

她离我已不太远,她还在慢慢的向前走。

我如果再呆下去,就有着太过明显的偷窥之嫌。只怕被她再次愤然责怪,我连撒谎的理由都没有。

我总不可能理直气壮的说,我忽然精神得厉害,不想回宿舍了,就喜欢站在门口,吹夜风、看路人。

我如果真这样回答了,只怕会被她于轻蔑的白我一眼之后,怒骂我不是精神得厉害,而是精神正病得厉害。

我正难于抉择的时候,一辆车忽然自身后猛地驶了过来,一声响彻夜空的急刹停在我的脚边。

我向车别过脸去。

是一辆黑得发亮的奥迪A6。

开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形象猥琐,却长着一双精明的狐眼。手腕上戴了一块我不知道牌子但从闪光的钻石就可以判断一定价值不菲的名表。

妈的,有钱怎么了?有钱能戴名表开奥迪A6又怎么了?难道就可以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恣意张扬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你停车就停车,搞那么大阵仗干嘛,炫耀还是想吓唬人?

我愤世嫉俗,仇富仇官,不但在心里恶骂,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明显的表示厌恶。

然而,他根本就没看我的表情,他只从驾驶室打开的车窗探出头来,向后面张望。

在他的狐眼张望的地方,竟是娟子的身影!

娟子也看到了他。

娟子没有看我,尽管我敢肯定她知道我并没走远。

也许,正因为她知道我并没走远,所以才没看。

然而,她秀丽冷清的脸却高高的扬起。

她是故意高高的扬起的。

她一步步向奥迪走来,长发飘逸,身影笔直,半点也不再婀娜摇曳。

唯有如此,她才能用看起来的气质和镇定掩饰内心的慌乱。

努力回避却终于还是被我看到的慌乱。

奥迪虽然就停在我身边,她却没打我身边经过。

她反是快到奥迪跟前便改变了方向,自离我几步之遥的车尾绕到了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坐进去,就砰地一声重重的关上车门,对干瘦老头道:“走。”

靠我这边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严,尽管不太分明,但我还是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干瘦老头并没有立刻将车开走,他看着反光镜里的我,对娟子道:“他看你的眼睛怪怪的,你认识他?”

听上去对我极不友好。

娟子冷冷的道:“怪怪的看我的人很多,尤其是男人,难道每个人我都一定得认识?”

干瘦老头笑了,眼中的表情却依旧狐疑,似乎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才猛地发燃车急驰而去。

对着奥迪转瞬在车流中消失的远方的夜色,我禁不住想,那个干瘦老头的年龄看上去像娟子的父亲,只是他有是有钱,但形象未免也太猥琐了点,怎么可能有娟子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儿?

可,他问娟子是不是认识我时,对我极不友好的语气,却分明又像是娟子的父亲。

只有一个父亲,看到有个陌生的年青男子在夜里对着自己的女儿眼神特别时,才会那么戒备警惕。他是怕我不怀好意,而女儿又太过单纯,轻易被我欺骗?

但娟子,又为什么要不承认我们认识,并且还曾有过极不愉快的过节?她是怕财大气粗的父亲知道了,饶恕不了我?她是在保护我?

这样想着,在微凉的夜风中,心里竟泛起一股无比美妙的暖流。

心情美妙了,脑子也似乎更好使了,犹如醍醐灌顶,这几天来郁结在心里的困刹那惑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知道为什么娟子在公司那么恣意任性,前任人事经理却非但没能奈何得了她,反被从公司总部来的文件开除的原因了。

娟子的父亲一定是瓶梅老总的好友,娟子之所以在瓶梅分公司的后勤部,不过是娟子父亲的意思。

那个干瘦老头想让她从基层做起,体会生活,磨练意志,学点瓶梅公司的长处,以后她接管自家的公司,才会既有真本事,又体恤下属,自己也才能真正放心。

……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过道上已空无一人,大多数房间的灯都已熄灭,包括藩经理。

当然,藩经理房间里的灯可能根本就没亮过。

她大概并没回宿舍,而是去了那个轻辱过我的男人那里,此时此刻正和那男人在毫不怜惜的折腾虐待一张床呢。

春花房间的灯却亮着。

她独立于半掩的门扉前,脸上的表情竟分明像是在等我。

她是因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