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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先前还要震惊,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那个老头是她父亲的。

我颤声道:“那个老头,他不是你父亲么?”

“父亲?!”娟子比我还要惊讶,道:“你竟然以为他是我父亲?!”

我道:“是的,我以为他是你父亲。那天晚上在宿舍楼下接你走的时候,他的眼神对我充满敌意,我就以为他是你父亲。只有一个父亲,看到另一个男人跟在自己女儿身后并且眼神特别时,才会有这满是排斥和敌意的保护的眼神。”

娟子冷笑道:“保护?是的,他是在保护,保护我不要别的男人跟我有往来。我身上这些伤痕都是拜他的保护所赐。”

我痛声道:“那么,他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而你的性格又不像是习惯被压制的人,你为什么不反抗或逃走?”

她道:“我的性格不习惯被压制?别这么委婉了,你应该说是乖张吧?从前,从前我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虽然没人像现在那些同事那么表面畏惧我巴结我背后却憎恶我,可我的生活却是那么一片平和,我的心也是一湖春光旖旎的水,而现在……至于反抗或逃走,那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自己的性格更加怪异,怪异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让身上再多些烟头烫出的新伤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你们都什么关系?”

她望着我,道:“你真是太可爱了,也太纯洁了。你一定以为我也跟我衣服外面光鲜的外表一样如你一般的纯洁吧。你错了,我不是。那样的纯洁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我其实,比路边按摩房里的小姐还肮脏。扒去光艳的衣服,你再看不到我的清丽孤傲,只有伤痕累累的肮脏身子。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你应该不再被我的表象媚惑不再对我好奇对我心生恻隐之心了吧?所以,请你以后远离我。”

我道:“为什么要远离你?现在,我更不会远离你,我一定会让你摆脱那个老头,无论他是什么样的魔鬼。”

她道,语气坚决而痛苦:“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本意就是让你明白,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美好的女子。我知道,我给了很多人虽然憎恨却又喜爱的美好印象,尤其是男人。我不要你再对我好奇再纠缠我,我之所以选择在这无人的深山里告诉你,就是要你看到恐惧,让你退却,让你不再在我身边纠缠。我这是为你好,如果换了别的男人,我才不会这样做。你太柔弱,柔弱得像个女子,我不忍让你受到伤害。没有一个纠缠过我的男人,不受到伤害的。你想象不到的伤害,比我身上的伤害还要严重,你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会夜夜做恶梦。”

“伤害这些男人的,都是那个老头?他一个瘦瘦的老头,凭什么?”

我不以为然,我故意不以为然。我知道,在那个老头背后一定有无穷的力量,比如黑帮恶势力,不然,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凭他那把瘦瘦的老骨头,就是我也一拳就能把他轻易击倒,更不要说别的比我强壮的男人。我只是要激将娟子,让她吐露出我所想知道的一切。

然而,娟子竟没为我所动,只是道:“别自不量力了。如果你真的想拯救我,想让我少受伤,你就远离我。只要被他知道有男人靠近过我一次,哪怕是和我说了几句并不暧昧的话,我身上的伤就又会增添几处。当然,我受伤并不算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可你,细皮嫩肉的……”

我一把抓住娟子的双肩,我再也无法抑制,我对着她的脸,让她也对着我,谁也不逃避谁的对着我,我道:“娟子,你是在激将我,如我想激将你说出那一切真象一样激将我,你其实,也是怕回到他身边想我帮你的是吗?不然,你不会说我细皮嫩肉之类的话。娟子,请你相信我,我不会珍惜我这副细皮嫩肉的臭皮囊的,我一定会救出你来的。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即使你对这个社会再失望,不寄希望于法制或警察,也相信我和你自己。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也许……”

我是忽然想起了春花和我来分公司的使命,这使命一定真与那个老头有关,我们就是要来寻找证据将那个老头绳之以法并且拯救出娟子的。怪不得,春花一来分公司,就对娟子的态度强硬得近乎不讲情理。春花是不需要情理,只有不需要情理,才能让娟子受不了,才能牵出娟子背后的神秘后台,也就是那个老头。

但我,没有说出来。虽然,现在娟子因对我的好感,已吐露出些眉目,但事情远远还没成功,我不能打草惊蛇。

我想起了春花办公桌里那张“一定不辱使命”的纸条。是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娟子必将陷入更加倍受折磨的悲惨之中。

娟子道:“明白了什么?”

她那渴望知道的眼神,又让敏感的我,多了分疑惑和戒备。

事情太复杂,我不得不疑惑和戒备,尽管心中那对她悲惨遭遇的深深同情还在汹涌激荡,我却又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我怕,她之所以告诉我这一切,就是要勾起我的同情,然后勾出我的话,有关我和春花来分公事的目的的话。

当然,即使这样,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她只被逼迫,被老头残忍的折磨所逼迫。

她眼神中有些痛苦,那种痛苦跟她提起她身上的伤时的痛苦有所不同,她道:“你似乎在提防我?”

我吱唔道:“没,没……”

她道:“其实,你能提防我,说明我真没看错你,你比别人柔情,却又比别更理智……我尊重你的心思。但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要如之前一口咬定是春花把我的手腕伤成这样子的一样认定是我进了你的宿舍你的办公室动了你的东西?”

我心下狐疑,她把我认定她进了我的宿舍我的办公室动过我的东西拿我之前以为是春花伤了她的手腕打比方,事实证明,我之前以为是春花伤了她的手腕完全是一种误会,莫非,我认定是她进了我的宿舍我的办公室动过我的东西也是一种错误的判断?

但我还是道:“最初,是我自己的判断,因为很明显你是后勤部管钥匙的,我的宿舍房间除了我自己只有你才有钥匙,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又发现了那根长长的黑得发亮的发丝,从你满头飘洒的长发中随便掉一根下来,就是这样的发丝。更加之,后来……有人告诉我,她撞见过你从我的宿舍里出来并且她把一件东西忘记在办公室里了回去拿时看到你正好把里面我的小办公室门关上。”

她道:“谁?”

我道:“明知故问吧?既然她都看见了你难道你还会没看见她?除非你当时太紧张,只专注一件事。”

她没有问我话里的意思,专注的一件事是指什么。

她只是笑,孤独痛苦的笑。

之前,她在我办公室里,我拿着那根长长的黑得发亮的发丝质问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笑的。

她依然只说了一个字:“谁?”

我犹豫了下,还是道:“英莲。”

如果换了是别人,我肯定不会说出他的名字。但她是英莲。曾经娟子在宿舍过道里于众目睽睽下讥讽轻辱甚至激怒我时做过娟子的帮凶的英莲。当作娟子视娟子为知己为保护伞讨好她巴结她背后却说娟子坏话的英莲。对于这种当面一团火背后一把刀比狐狸还狡猾比虎狼更凶险的人,我这谈不上是出卖。

娟子冷笑着道:“是她?果然是她!”

我暗道,你当然想得到是她了,她撞见你时你自然也看到了她;你也当然想不到会是她了,她平时那么讨好你巴结你。

她看看天色。最后一缕晚霞早已彻底褪去颜色的天空更加阴暗。然而,月亮却已悄悄的探出半边脸来,像是在窥视我们。

她道:“时间不早了,天凉,我们下山吧。”

我点点头。

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

我们各怀心思。

我在努力的分辨之前她给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在误导我?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如何去对付那个背后有我还不知道的可怕组织或背景的恶魔般的老头,把她拯救出来从此改变她的命运。

至于,她若有所思到底在思些什么我倒是一时没想得太多。

经过宿舍楼后边那片空旷的草地时,我们谁都没走我们第一次走的那条宿舍楼旁的路。我们走了另一条路,我们来时的路,其实本来不是路只是她走过些次数便成了路的路。

快到那只容一人侧身而过的两幢楼之间的缝隙时,她忽然站住,面色紧张而凝重,她道:“你等会再出去,我先走。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一定要忘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