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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惊诧的轻声叫了声“杨姨!”

我也惊诧的轻声叫了声“妈妈!”

然而,妈妈没有理我,也没理青梅。

就是她身边的老实巴交的单身男人和一袭白衣神情冷清飘渺的女子也没理我和青梅。

他们只把眼睛跟着妈妈的眼睛的方向。

妈妈的眼睛依然盯着老男人和贵妇,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连我都看不懂。

“秋水,你是秋水么?我是瓶,我是瓶啊,我老了,变了,可我想你一定认得我的,就像你虽然已不是当年模样,但我一眼就能认出是你一样。”

老男人忽然对着妈妈痛苦而又惊喜的颤声道,甚至要向妈妈走过来。

妈妈对着他冷声笑道:“我不是秋水,我姓杨,难道你没听到青梅刚才叫我杨姨的么?但我却是认得你的,就是化作灰我也认得你的,我怎么忘记得了二十六年前,年青有为英俊潇洒的瓶梅公司老板和他的夫人的丰功伟绩,在风雨交加的雨夜,将一个叫秋水的女子连同她强褓中的婴儿一起逼得走投无路投江自尽!对了,那时你的公司好像还不叫瓶梅,规模也没这么大吧?现在可是在重庆商界愈加混得风生水起,连市长身边最红的红人的女儿都成了你女儿的闺中秘友。”

妈妈说到这,将眼睛看了看寒香和依人。

这么说来,那天在粉红帝国,文文竟真的没撒谎提虚劲了,依人的父亲竟真的是市长身边的什么红人!

依人也曾骂过文文都说虎父无犬子,文文他父亲却生了他这么个窝囊儿子,那么文文的父亲应该也是个在重庆政界或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她不是秋水,秋水早就死了,在那个雷电大作风雨交加的夜里死了,还有她强褓中的儿子,我亲眼看见她抱着他投水的……”

贵妇痛苦恐惧又恍惚的吼道。

像是吼给老男人听,又像是对自己喃喃自语。

“不,”妈妈望着贵妇,冷冷的眼神比严冬的寒风还凛冽,道:“秋水是死了,在那个雷电大作风雨交加的夜里死了,但死的只是她的名字,她的人却好好的活着,还有她的儿子。她和她的儿子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向你讨债来了。你,还有你!欠他们的,他们都要加倍讨回!”

妈妈转过身来,用更加寒冷凛冽的眼睛对着老男人。

老男人没有被妈妈凛冽的眼睛吓退,他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妈妈眼神中的那分凛冽的寒冷。

他反是道:“儿子?秋水,你说我们的儿子,他还活着,和你一样样好好的活着,并且就站在我们面前?!”

更加痛苦,又更加惊喜。

他把痛苦和惊喜的眼睛看向了我。

这一刻,我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我知道妈妈不会拿我来撒这么大的谎,但我还是痛苦的吼道:“不,妈妈,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早就死了。就算我的父亲真的还活着,他也决不会是他这样比老虎还恶毒的人,他决不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将我和妈妈逼得投江自尽的!”

妈妈没有回答我,妈妈只是看着身边那个每次在她神秘消失时都跟着她一起神秘消失的老实巴交的男人,对我道:“改之,还不快谢谢叔叔,尽管这谢谢来得如此之晚。是叔叔救了我们,在那个雷电大作风雨交加的夜里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葬身滚滚江水了。而且,叔叔因为救我们,回家后却发现自己还在强褓中的女儿不在了。”

我望着老实巴交的男人,泪眼迷糊,心情痛苦而复杂,说不出半个感激的字。

老实巴交的男人却道:“不用谢了,我的女儿虽然当时弄丢了,可二十多年后我和你妈妈还是终于把她找了回来。凤儿,还不快叫改之哥哥。”

“改之哥哥。”

甜甜的柔柔的声音。

虽然,我听过的次数绝不超过十次,但我却绝对忘记不了的声音。

尽管之前,她的声音只是冷清,半点也不如此时此刻这般甜柔,还带着几分隐隐的羞怯。

叫我的,竟是站在妈妈旁边的那个一袭白衣冷清飘渺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诡异女子!

我惊诧得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妈妈对着贵妇道:“怎么,你怕了?你越是怕,我越是要揭穿你,揭穿比我的到来还让你害怕的事。”

然后,妈妈看了眼所有人,尤其是看了眼洪叔,最后又把眼睛落在贵妇脸上,道:“别人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要冲出去,不敢呆在这个屋子里,我却比谁都清楚。其实,其实是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女儿,因为你愧疚,更因为你罪恶,如果不是你贪图荣华富贵,如果不是你为了保住自己在瓶家的地位,在二十多年前,通过下人洪叔偷梁换柱把自己的女儿换了洪叔的外侄,你的亲生女儿就不会被迫跟着洪叔的姐沦落乡下,不会在洪叔的姐去世后一个人忍受生活的艰辛,不会为了完成洪叔的姐的毕生夙愿进瓶梅公司,更不会和你的丈夫关系密切……哈哈,自己的丈夫爱上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却全然不知她是自己的女儿,竟骂她贱人要惩罚她,如当初骂我是贱人要惩罚我一样……哈哈,这是多么残酷又多么罪有应得的报应!”

妈妈还在笑,可笑得却是比哭还痛苦。

比妈妈更痛苦的是贵妇,贵妇早已被痛苦的泪水打湿了脸庞和衣襟,全身都在颤抖,好一会儿,忽然对着青梅痛哭道:“梅儿,妈妈对不住你,妈妈对不住你,一切都是妈妈的罪恶啊!”

青梅痛苦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个事实,但这终于是个事实。

记得她说过,她如我进瓶梅公司是妈妈安排的一样,她也是在青姨的意思下进瓶梅的,她不会不明白,青姨决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她进瓶梅,就如我的妈妈决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进瓶梅一样。

青姨和我的妈妈都有着深深的仇恨,她们让我们进瓶梅就是要为那深深的仇恨报复,要我们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也许是财富,也许是地位,但决不是家庭。

这样的家庭夺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有还不如无!

就连妈妈让我想方设法也要寒香爱上我,也是为了报复。

但也只是报复,所以她只要我想方设法让寒香爱上我,却没让我爱上寒香,她是不要我和寒香有太过亲密的关系,毕竟我和寒香是兄妹,虽然不是同母所生,却是同一个父亲。

寒香望着青梅,又望着贵妇,道:“妈妈,她,她真是我的姐姐?”

贵妇没有回答,贵妇只痛苦的对着痛苦的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的青梅。

阔少也望着青梅,又望着贵妇,道:“妈妈,她,她真是我的亲姐妹?”

贵妇依然没有回答,依然只痛苦的对着痛苦的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的青梅。

这一刻,她已什么都听不见,她脑子里有的只有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和眼前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