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去了莲花寺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一场有点乌龙的闹剧,让安国公颜面上多少过不去。当得知青若郡主钟情之人竟然是纪守中的儿子纪为用后,在书房大发了一顿脾气,尤其是对着林元机和林善信父子更是火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抚安国公,其大儿子林元会的考评得了上等,授予了刑部左侍郎。二儿子林元机也升了吏部右侍郎,这正三品的官职,明眼的人都晓得是给安国公面子的。
林元机何等地委屈,自己苦苦从外放的知县一步步干出名堂来,这会升迁却成了仰仗父亲而得来的。无尤每每去刘氏那一早请安都觉得公公这脸色不好看,当着院里人掉也就掉了,一出了院子门他还得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无尤听爹爹说起,自己这个公公还是很有些手段的人,为官多年深知官场那一套深浅,却从不踩低攀高。在外放的年景里给老百姓还是做了不少实事的。
安国公本就是武爵,偏偏两个儿子都是文官。大儿子林元会算是一路在安国公暗地里保驾护航中混过来的,这个大儿子也不是个当官的料。他自己本想着进进翰林院修修书也就此生足矣了,无奈安国公岂能容忍,愣是将大儿子调进了六部里。这些年大儿子话是越来越少,娶得媳妇儿也是当初元氏一手操办的,却不想这个媳妇儿进门时安生了几年,生下二个哥儿来,就不再安分了,惦记起老太太手里的那些庄子上去了。
二儿子林元机见得大哥的苦闷,怎么也不要留在京城,想方设法地外放了出去。倒是苦了那如花似玉的李氏,李氏生在书香门第的帝师之家,嫁进门没多久就随着夫君一起去了外面当官。外放总不比京城安生,李氏生下林善信后就落下了病,再也没有生出一子半女的。倒是林元机心疼李氏,怎么都不肯纳妾,多少人往他身边塞女人,可是他却正眼也未曾瞧上一瞧。
安国公看着两个儿子都没戏继承自己的爵位,就把算盘打在了三个孙子身上。硬是要把已经五岁的林善信千里迢迢接回府里来养。三个孙子,大孙子林善渊真是不喜欢舞刀弄枪,偏偏喜欢拿着刻刀刻木头。安国公对其很是失望。二孙子林善仁倒是个武将的材料,可是偏偏又不够谨慎,那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充其量暗中谋算至多就是个大将军。
这会儿就对这个不哼不哈的三孙子林善信观察了起来,这娃娃好学,教什么学什么,且不多话。安国公便对这个孩子上了心,本是想为其谋一份好前程的,所以自小就带着给不少达官显贵认识。纪无尤的出现算是给安国公一个重磅炸弹,虽然是满心的不愿意,但是圣上金口一开,奈何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让金口收不回成命。
安国公少年得志,固守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建功累累。可是一次次的为家里孩子的谋算都不顺其意,这次又因为青若闹婚让他的老脸无处安放。本就不喜纪家,这会儿又与纪家有关,其怒气必然大发了出来。
十月二十日,突然传来纪为用被外放边陲小县得隆当知县。无尤跑去善信书房查看地图,才发现这个小县在苦寒边陲。翻阅地理志,得知那里每到立冬时节就开始大雪纷飞,且又是个穷地方。从编修到知县,品级未降,但是谁都晓得这是做给安国公看呢,而且青若闹婚这么大的事情,圣上能不知为何吗?把纪为用外放,多少也是有私心的。青若看不到,安国公消了火,圣上也出了气。只是这怕是要把人往绝路上赶,那种地方纪为用这样的书生又能熬多少年,三年一换,就怕人熬不过三年。
“你知道了?”林善信坐到无尤的身侧,听水红讲无尤从晌午后到现在就未曾进食。
无尤静静地坐在炕上,炕暖烘烘的,烧的无尤身子是舒服,可是心不畅快。
“嗯。”无尤只是哼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词。
“你好歹和我说说。”林善信知道这个时候无尤憋屈的厉害,若是不发出来怕是得和上次一般。
无尤转头看着林善信,冷眼问道:“说什么,说你堂堂的安国公府欺负我们纪家小户?还是说我兄长就该着倒霉要去那个地方?还是说你祖父安国公就见不得纪家有后,要生生地逼死我爹爹才满意吗?”
无尤一连串的质问让善信不知要怎么回应,他早就料到有一得必有一失,不是没想到祖父会动到纪家来平息心中怒火,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不留余地。
“人家都说庙小妖风大,我看这安国公府是庙大妖孽多,人心还不比那牲口房里的老母猪来的值钱。就这府里的人心随便拉上一个怕也没人肯买。”无尤看着林善信沉默不知为何一股邪火就冲了上来,脱口就骂,“扒拉扒拉,这府里上下有哪个是干净的,我看着就连着屋子都是脏的让人想吐,亏这些人还能活了这些年。”
水红一听无尤气性上来了,不觉舒了口气,悄悄地把门掩上了。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有以蓝站在外面,一颗心就放了下来,这会儿切不可让外人听见无尤这言论。北院那边本就气不顺呢,本就看着姓纪的都不顺眼着呢,这会若是再抓了把柄,那还了得了。
无尤一阵儿的骂,把心里的恨都吐了出来。善信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也不吱声,充当这个被骂的角儿。无尤说着说着心里渐渐就敞亮了起来,人也清明了不少,渐渐地便不再说话了。
“说痛快了?”善信问。
无尤不语。
“我省的这次必然触怒了你,那苦寒之地儿别说练家子的兵士也要半年一换的,让为用去那边一待三年,我也是怒了的。”善信把茶杯放进无尤的手里,道:“先润润。”
“我晓得,当时是我多言了。”无尤平静了下来,“青若这事儿必有一失。”
“我是帮不上什么,可是吃穿用度钱财银两咱还是有的。我和父亲商量了下,把庄子上两年的租子从银号取了出来。这御寒的衣裳、鞋袜,你且放心下,我照着三五年的置备了一批。”善信说罢,又从怀内取出了一沓票子递到无尤手上,“你出面去给总比我给的强些,为用也是个拧巴的。可是这上下打点总是需要的,就说是你这一年领的月份。”
“可是这,北院可晓得吗?”无尤是感激善信的,却担心北院知道了又得一番地闹。
“我还是周全的人,怎么会让这些事儿流出去呢。”善信笑无尤多忧心了,然又继续道:“我托太子给我个人情,送为用去见上一见青若,也不能时辰长了,等我一切妥善了知会你。”
无尤看善信连这些都想到了,不觉自己倒是疏忽了太多,眼巴巴地看着善信,道:“我刚才失礼了。”
“你我夫妻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个虚的吗?”善信晃晃手,笑出声。
善信手脚利落的把事儿办好,把为用送进莲花寺外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善信回来给无尤说那两个人见了连半柱香时辰都不到,好在莲花寺的小师父没有揪着。无尤给府里告了假,自己一早请安后就回娘家,先是去正一堂把善信预备好的物什连着正一大夫给准备好的各种药材,用车马运回了纪府。无尤也没有瞒着爹爹和为用,就说这些是林元机和善信预备的,家里大大方方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