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忻王的正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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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事以后,楚景淮将从前对她的所有虚与委蛇都省了,一起用膳时,若有下人在,白姝卿便尽心演好忻王侧妃的戏,下人不在,两个人便各吃各的、互不理睬,晚上他大多时候歇在她这里,大概也怕下人们看出二人感情不和,传出去有损他忻王颜面,但二人之间的被衾总是深深陷进一块,白姝卿还是第一次领会什么叫同床异梦。
那日将荷包还他以后,白姝卿再没碰过绣花绷子,只对素锦说王爷体恤,怕她太累,命她不必再绣,是以素锦也不必再教她绣工,素锦垂首应了,嘴角深藏一抹浅淡笑意。
他那日后有无再去别院与他的心上人见面,她亦没去关心。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得便越快。
日子再次变得清闲起来,转眼便入了秋,白姝卿每日从铜镜中看自己,都不禁要叹上一句:这脸是越来越圆润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得找些事情来做,她要知道那位忻王正妃,当朝太傅之女当年得怪病的真相,王府的下人她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日楚景淮下了早朝,回府之后径直过来她房内。
“王爷回来了。”她福身道。
“嗯。”
如今每每如此,两句话之后便再也无话可讲,他的事,她不是太有兴趣知道,更不关心。
“本王的侧妃似乎对一些事很感兴趣。”
楚景淮却突然笑道,白姝卿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道,“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
“不懂没关系,”楚景淮将她牵至门边,自己站在她身后,慢慢贴近她,伸出手臂打开了房门,在她耳边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危险,“你看看外面,王府中奴仆有数百人,他们之中若有人有异心,哪怕只是一分,本王不会让他活到第二天,相反,若他们规行矩步,不做任何有损王府颜面、利益的事,本王绝不会亏待他们。”
她不傻,他这是在警示她,这偌大一个王府,就算是一个奴才的事他都了若指掌,倘若她背地里想做或者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妾身……”白姝卿吁了口气,慢慢说道,“既然嫁到王府来,成为王爷的侧妃,这忻王府便是妾身的家,王爷便是妾身的家人,是以妾身绝不会做有损忻王府颜面利益的事,更不会自不量力去挑衅王爷的权威。”
“你肯安分守己自然最好,”楚景淮松开她,坐到圆几旁啖了口茶,淡淡道,“只要你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本王可以当之前一切都未发生过,你有何要求本王会尽量满足,吃穿用度都会给你最好的。”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不管如何,这般承诺她正需要。
白姝卿一笑道,“谢王爷。”
想了想又道,“妾身看王爷身上衣衫似是去年旧物,妾身在府中闲来无事,想去集市转一转,挑选一些布匹回来,好为王爷添几件新衣裳。”
白姝卿觉得她这番话该是说得毫无破绽错处,果见楚景淮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点头应了。
为防止他疑心,白姝卿除了两个丫头还令几名侍卫跟着,一行人去了集市。先后进了几家布庄,听从店主推荐买了不少上好的布匹。
她这番出来是想稍稍避开身后侍卫,找人问一问忻王正妃的事,待走到一个巷口,白姝卿正欲佯装身子不适,迎面快步跑来一人,那人看起来十四五岁年纪,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旧,模样虽看不分明,却隐隐有股清秀之气,白姝卿正胡思乱想着,那人已直直撞了上来。
白姝卿身子蓦地一震,因为她手里被这孩子塞进了什么东西。身后的侍卫连忙跑上来,其中两名侍卫几下将那孩子按在地上,另有一名侍卫躬身在她身旁请罪,“属下保护不力,请主子降罪。”
白姝卿将左手悄悄收进袖子里,摆了摆右手,忙道,“不碍事,这孩子该是有急事,否则不会如此莽莽撞撞的。”
那孩子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一个劲儿地喊着小人该死,“冲撞了夫人,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白姝卿一扬手,“放了他罢,这孩子还这么小,怪可怜的。”
侍卫面上有些为难,大概是楚景淮交待过什么,白姝卿扫过那两名侍卫的脸,目光浅浅淡淡,那两名侍卫却猛然一惊,手上已经松了,地上那孩子忙起得身来,对她匆匆道谢后跑远了。
白姝卿一心想知道那孩子塞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集市上没逛多久便回了府。关上房门,她坐在床沿,慢慢展开手中的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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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卿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外面似是永不停歇的雨,距离收到那纸笺已有五日,她却还没想到合适的借口再出一次忻王府。那纸笺上仅写了一个地方,而那地方分明是忻王府的别院,雪盏照着那夜的记忆描述过,与这纸笺上所写一模一样。
她不知约她去别院的人是谁,目的何在,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行,她会知道不少事。
今夜,她非去不可。
楚景淮这几日一改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虽不清楚他为何要如此做,但她没理由不领情。白姝卿传了晚膳,送去书房。他似极懂养生,喂进肚子里的皆是青菜白饭,剩余的鱼肉统统推给她。若不是他表情浅淡,她会以为他命人在这些鱼肉里下了什么毒。
因心中有事,白姝卿这回吃得极慢,竟与他同时用完膳,楚景淮没说什么,只是极快地看了她一眼。
用完膳她回自己房间,以为楚景淮会在书房处理事情,很晚才会过来,孰料她前脚进了门,他后脚便跟了过来。
虽然他对她的态度回到以前,白姝卿却没什么话对他讲,以往尚能够打起精神应对,但她今夜想偷偷溜出王府,他若在这里她做事不方便,但偏偏不能将人赶走,白姝卿很是苦恼。
转眼到了就寝的时辰,楚景淮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白姝卿对着他的脸探究片刻,违心说道,“不若妾身侍候王爷就寝罢。”
楚景淮略一点头,几步跨到床边,白姝卿神色一凝,接着挤出抹笑,正要唤人过来侍候,他已经出声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罢。”
“是,王爷。”
他转过头,冷冷笑道,“别让本王看到你这副不情愿的模样。”
白姝卿苦笑,替他褪去外袍,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解了,只剩月白色的中衣,楚景淮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竟伸手去解她的中衣,白姝卿一慌,扼住了他的手腕,“王爷!”
楚景淮甩开她的手,正要继续下一步动作时,白姝卿倏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她只字未讲,眼前那双金纹黑靴却已然走向门口,门被狠狠打开又甩上,白姝卿扶着床沿站起身,将两个丫头唤进来。
雪盏方一进门便问道,“主子又惹王爷生气了吗?”
“这不重要,”白姝卿顿了顿,轻声吩咐,“碧凝,你今夜便歇在我榻上,王爷一时半会不会踏足这里,你便一直装睡即可。”
两个丫头齐声迟疑道,“主子,您打算做什么?”
白姝卿将自己的计划略略讲了,她准备换上碧凝的衣服,与雪盏一道出府,两个丫头虽质疑,但还是依照她的安排去做,待得夜深人静,换上丫鬟服饰的白姝卿同雪盏偷溜出了房间。
二人到得王府内一处偏僻地方,雪盏施展轻功将她顺利越过王府的高墙。
雪盏很快便引她到了那夜来过的别院。这会别院的门紧紧闭着,却依旧挡不住里面的森寒之气。二人慢慢走上前去,门却吱呀一声打开,门后那人正是那日在街上遇见的孩子,他见二人前来,感激道,“多谢王妃娘娘前来,我家主子等候多时了。”
白姝卿一愣,她早便猜到他一定知晓自己身份,这会惊诧不过是因为他脸上淡然的神情以及他与那日明显不同的嗓音。
这嗓音……有丝尖细。
他引二人进了屋内,圆几后有什么在动,雪盏立刻护在白姝卿身前,轻移脚步,却发现那圆几后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娘娘,有人看您来了。”
在两人惊疑之时,那孩子或者说男子轻声道。
瞬间意识到什么,白姝卿倏地掩住嘴巴。面前这名女子,眼神涣散混沌,想必不能识人,身上的衣衫倒整洁,甚至梳了好看的发髻,只是脸上却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这便是楚景淮三年前娶进门的正妃?
这正妃正专心逗着地上蚂蚁,并未理会那男子讲了什么,白姝卿心中恻然,看向男子。
男子微一躬身,“穆妃娘娘便是忻王正妃。”
白姝卿又往地上看了一眼,蹙眉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穆妃娘娘为何会忽然得病?”
男子一笑,答道,“自然是因为忻王。”
白姝卿一惊,这男子面上虽无过多表情,方才提起忻王二字,若她没看错,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痛恨。
莫非果然如她所想,这穆妃是教楚景淮逼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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