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睁开眼,就看到纱帐外模糊的黑影,咦?老朋友来了,我不紧不慢地扯过青冥放在枕边的面具戴上,再扎了一个漂亮的马尾,才悠悠地揭开纱帐,“主子找我?”咱家皇帝老大又来找我叙旧了,话说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这边厢小心肝那个内疚啊。
黑衣人点头道:“是,有急事。”
还是那间简约的屋子,与一个多月前分毫无异,我轻车熟道地走进去,看到皇上负手而立,背对着我。
“皇上。”我轻声道,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妙。
皇上也不转身,语气低沉似在压抑着怒气,“灵犀,朕要你做的事情你可做到?”
“臣失职,愿将功补过,望皇上恕罪。”皇上要我保护之人的身份必定不凡,而对于我来说,的确错在我。在遇刺的那一刻反被保护……陌川城小巷里的一幕还清晰地映在脑海,三个黑衣蒙面人,凛冽的杀气,为救我而受了一掌的玉枫然……没错,画卷上的清秀小男孩就是如今鼎鼎大名的地下财主玉枫然!
在吉祥酒馆初见时,我就认出了他,为私心或是为责任,我与他才有了商场上的周旋,可惜,总是分不出一个高下。
这也还只是其次,当我再度发现他的另一重隐秘的身份时,更是惊讶万分,这是我无乱如何也想不到的。
见皇上没有说话,我又接着道:“请皇上放心,臣以性命担保,此人一定不会受到伤害。”
“你可知道行刺者为何人?”皇上缓缓转过身,似是怒气已消,眼中盛满担忧,口气也转为温和。
对,行刺者为何人?是为谋财还是害命?如果我对玉枫然真实身份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我忽然觉得现在的关系网太乱了,到底有哪几方的人?
“请皇上明示。”
“朕要你暗中保护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提示似乎点到即止,等着我接话。
皇上这样说,就证明玉枫然拥有特殊身份这件事只有我俩知道,而已经有人行刺,则说明是我透露消息,亦或是此事有第三个人知道。皇上既然再次招我前来,必定是信任我,那么,就只有后者的可能了。
记忆顿时回到那日清晨,在我的浮云阁内,青冥和小黑对峙,然后我随小黑去见皇上,不对,这其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对小黑说过“我相信他”,也就是青冥也知道此事,至于他有没有跟踪我,以及小黑是否真正效忠于皇上……
“臣认为此事另有蹊跷,断不可妄下定论,请容臣再作调查。”
“嗯,你走吧,记住你说过的话。”看来皇上想的和我差不多。
“皇上近日都会留在陌川么?”本想问小黑的,但他显然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嗯,朕会等此事了结再离开。”
昨晚本就被周公骚扰了一晚上,大清早的还要去见皇上,弄得我一点精神都没有,在吉祥酒馆的高床软枕补眠了一整天,睡到自然醒时,已差不多是晚上七点了,我一边享受着木桶浴,一边在心里设计好了一套说辞。
我穿上一件淡色紫衣,再一次以颠倒众美女的翩翩佳公子形象出现在陌川城繁华的夜市中,穿过如流的人群,抵达了凌鹤搂。
“小二,你家老板呢?”我随便找了个小二询问。
“真是稀客,怎么想到来找我?”一转身看见玉枫然轻倚在柜台边,一手支在柜台上抵着下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却更显俊朗,似乎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主角。
我微微皱眉,今日的琥珀项链异常灼热,还有手腕上的玛瑙手链也心有灵犀般熨烫着肌肤。我很无奈地笑笑,“难道玉老板不欢迎?我走就是了。”我笃定他会留下我,因为……
因为已经动心了不是?因为已经那么轻易地记住一个人,将他放在心上。
是谁说过,你的心,就是一场乱世。
宿命相牵的二人总有陌路相逢的时刻。
“你没吃晚饭?”
“是啊,本想来吃点牛扒的,可是某人好像不欢迎我,我……”
玉枫然走上前来,拉过我的手就把我带进了一个豪华的房间,“你在这里等我,肚子饿的话吃点糕点。”说罢闪出了房间,也不知去哪鬼混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我闻到了几缕专属于牛扒的浓香,唾液腺立即开始勤劳地工作起来,转眼玉枫然就端了一碟子牛扒进来,脸上笑意盈盈。
因着过度饥饿,我拿起木制的刀叉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当然,在现代整天出席那些饭局,早已习惯了优雅的用餐姿势,再怎么狼吞,再怎么虎咽也显示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填饱了肚子,我的心情也大好,颇为满足地抬头看玉枫然,嘴角上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玉枫然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微微皱眉,露出了一丝坏笑,一手拿过纸巾动作轻柔地拭去我嘴角上的汁液,语气调侃道,“祸害,你让我想……”眼神幽黑而明亮,闪烁着光芒。
“咳咳……”看着那蛊惑人心的双瞳,我不自然地咳了两下,双颊发烫,眼睛瞟向别处,“那就别想。”
玉枫然放下纸巾,举起分量极少的白瓷酒杯,轻啜一口,“可是我已经想了一半了,不能停下……”
我满脸黑线,说我是祸害?你自己才是祸害吧,还是最大的那只。我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你等下班车吧。”
“哈哈哈哈,那下班车何时能来?”
“这个——必须得天时地利人和。”
“举个例?”他用手支着下巴,头轻歪,摆了一副“听你唱戏”的表情。
而我,竟鬼使神差般回答了他:“天时包括下雨天、温暖的晴天等。”
“那夜晚算不算?”
“当然算。”
“地利包不包括幽幽烛光?”他的语气愈加魅惑。
“当然包括。”
“两厢情愿等不等于人和?”
“当然……”我及时刹住车,玉枫然这个混蛋,居然引我入陷阱,而我居然——愿者上钩?真是疯了,萧澜,你的理智跑哪去了?你难道忘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忽然看到玉枫然靠近的脸,急忙改口道:“当然不是。”
“那究竟怎样才算人和?”玉枫然轻挑了挑眉。
我没搭理他,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江山,喜欢财富,喜欢美人?”
他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问,“那你呢,你喜欢么?”
呃,真是一推雪球高手。
“是我先问你的,应该你先回答。”我态度坚定。
“我想天下没有人不喜欢吧。”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气死我,不过,也当你喜欢好了。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可以一次性拥有它们,你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抢白,“会,一定会。”继而缓缓靠近我,用手捏着我的下巴,“你在试探我。”
下巴微痛,我半仰着脸,轻皱了皱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没错,我的确是在试探你。”若你没有这样的野心又如何知道我在试探你?地下财主,哦,不对,应该还是地下暗主,昨日在紫竹林的密室里,第一次听见地下暗主的声音,才知道财主和暗主居然是同一人!仅仅是一字之差,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我的目光变得凌厉而尖锐,斯毫不退却地望着他。
他忽而松了捏着我下巴的力道,眼里盛满似水柔情,深邃而明亮,然后缓缓贴近,将唇覆在了我的唇上,轻轻辗转,似在品尝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随后是有技巧地攻城掠地,唇齿磨合……
我整个人已是处于巨大的震惊中,脑海中仅存的一点理智融入了那一片温柔的海,消逝于缠绵悱恻的吻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喘着气,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头却靠在我颈侧,嘴里吐着温热的气息,侵袭着我的耳畔,语气里溢满了宠溺,“味道真好。”
我轻喊了声:“啊?”
“牛扒的味道,真好。”
“玉枫然!”我怒,怎么有种被人耍的感觉。
“呵呵。”他抬头,双眼牢牢锁住我,柔情刻骨,忽然手臂一伸,轻轻扯下那梦幻紫的束发丝带,看着如墨长发流泻于修长的指缝间。
我俏脸泛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女子了。”
我汗颜,古人不是都很笨的么,别说女扮男装了,就是男扮女装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倒霉?这个男人似乎过于聪明了。
见我一副痴呆状态,玉枫然宠溺地笑了笑,用手摆正我的脸,直直望进我的眼中,认真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我会给你答案。”
他这样说怎么显得我之前的试探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内疚ing。可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我微微蹙眉,也换了一副认真的口吻,“我们这样,算什么?”
“你认为呢?”
“我……”我认为?我堂堂晴空总经理萧澜的初吻都给了你,你还反问我?原来我还记得自己是萧澜,是穿越时空而来的现代人,我跟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副躯壳,又如何……又如何能得到你的爱?我不要短暂即逝,我不要过眼云烟……
这样想着,眉越蹙越紧,眼里是淡淡的哀愁,忽而似离了魂般,目光越过玉枫然望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全然没注意到他担忧地神色,只恍惚感觉到,他再一次俯下身轻吻着我,“萧澜……不要露出这样的目光……我的心……会痛……”
心里一紧,缓缓恢复了神智,有些事情,我不打算隐瞒了。
“告诉我,你的野心有多大?”
玉枫然微愣,似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转瞬目光坚定地望着我,“整片江山。”
“亲耳听见你说,感觉真是不一样。”自古都是江山美人兼得,但这样的例子又有多少?若二者取其一,必定是江山胜于美人,我甚至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去问他江山美人选何者。
“你怎么知道我有野心?”
“因为我就是灵犀,不是同名,是真正的杀手组织夜葵门门主灵犀。”
他的眼里明显透着惊诧,“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另一重身份了。”
“嗯。”我点头,他的反应还真是快。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随手拉过一撮长发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心里早已百转千回,然后抬头,把最后的答案告诉他,“我会如你所愿,但是,却是不同的方式,相同的结果,在这之前,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没错,我会助他得江山,但是,也会在最后让他江山美人舍其一。若他舍江山,那么我会忘却现代的种种和他鸳鸯白头,若他舍美人,我一样可以洒脱地和他诀别,从此两不相欠。
女人的残忍,从不逊色于男人。
玉枫然的目光闪烁,忽而张狂地笑起来,“果真还是那决然果断的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