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打的好一手亲情牌,都不以官职称呼,直接老夫贤侄的叫起来了。
不过徐沧对这老家伙的城府却是心知肚明,别看对方眼泪汪汪的,好像不让宣素秋过去帮忙验尸,老家伙就要晚节不保似得,真要是被他这卖惨相给骗到,把小宣送过去,那绝对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徐大人虽然年轻,在京城官场中也素有狐狸称号,怎会答应这样的赔本买卖?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原本马文良倚老卖老,再卖卖可怜相,优势还是很大的,但坏就坏在如今的徐沧今非昔比,再不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默徐青天,和宣素秋相处久了,处事风格越发灵活多变,你卖惨不是吗?那我也卖。你晚节不保算什么?反正没几年就要致仕回乡了,我可是冉冉升起的朝廷新星,不知多少人对我羡慕嫉妒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出点错,锦绣前程就完了,咱们两个谁更需要小宣,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两人你来我往了两刻钟,马文良一看自己竟然占不了上风,老家伙立刻撕下了和善亲切的伪装面皮,耍起了无赖,暗示徐沧你再不松口,我就要去皇帝面前卖惨了,看看皇帝会不会因为你这个外甥而伤透老臣的心。
徐沧最头痛的就是这一招,此时见这老不要脸的果然用了出来,不由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气宣仁乡太顽固,不肯来京城,不然自己何必为难?
想到宣仁乡,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这些天和宣素秋相处,他也了解了宣仁乡许多情况,因便呵呵笑道:「老大人,小宣是我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借给刑部,不过据我所知,小宣的父亲,原本是名举子,大考落第后,便将心思转到了他喜欢的验尸技艺钻研上,在义庄安家,其验尸技术几臻化境,小宣的验尸技艺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等说完,马文良一双老眼已经熠熠放光,连声道:」这位宣举子在哪里?似他这样的人才,正该来刑部效力,区区义庄,岂不是大材小用?」
徐沧笑道:「老大人稍安勿躁,这位宣举子认为京城是伤心地,所以落第后就说过再不踏足京城。如今他女儿在大理寺任职,义庄内只剩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实在不方便,恰好那照北县令迟凌云是他的同年,所以小宣走后,他就将宣仁乡接到县衙居住,如今这宣仁乡就是担任着照北县的验尸官。」
「哦?」
对面的老狐狸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一双老眼精光闪闪:「所以…」
徐沧笑道:「老大人久历宦海,剩下的事不用下官再说了吧?这迟凌云我也曾经调查过,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照北县不过是个贫穷小县城,在他的治理下,这几年颇有起色,原本凭他的考评成绩,早就可以再上升一步,却不知为何,如今仍是在照北县做他的县令,此人家庭乃是山西豪族,人脉金钱都不缺,这其中意义,着实让人难明啊。」
嗯?什么意思?莫非这迟凌云和那宣仁乡之间还有什么猫腻?唔!两人是同年,志同道合的知己,而且这宣仁乡女儿一离开,他就搬去了县衙住,是有些不太对劲,呵呵!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办了,只要把迟凌云调到京城,不怕那宣仁乡不跟着过来。
老家伙转瞬就把那两个男人之间可能有暧昧男男之爱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笑话,那也算个事儿?能招到一个好仵作,让刑部侦破的案子再多一些,别让大理寺甩出八条街,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照北县,迟凌云正在宴请宣仁乡父女,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眼前这个难缠的假小子,已经进入了某些大人物的视线。
「小宣,仁乡在我这里住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迟县太爷喝下一杯酒,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嗯,我家里的事,有四个哥哥打理,我做了这个县令,父母兄长都很高兴知足,不会对我再有别的要求,虽然做县令难免俗务缠身,不敢说我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但最起码是个富足美满的家…」
「行了,你喝多了,又开始胡说八道。」
宣仁乡脸都红了,悄悄看女儿一眼,就见宣素秋也是眼睛发直,好半晌才转过头喃喃问道:「爹,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概是想等你走的时候多给你点银子,你上次带去京城的银两已经花光了吧?」
「哦,是啊。」宣素秋有些心虚,老爹还不知道她和徐沧住在一起呢,不然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从这一点上来说,爹爹不肯去京城,对她倒是一件好事儿。
「素素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如今年可是已经过了,路上怎么着也要两三天的时间,大理寺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啊。」
「迟凌云。」
宣仁乡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素素才回来几天?你就急着赶她走吗?是不是以为我们住你的房子,就得听从你的安排?若是这样,我干脆搬回义庄好了。」
「仁乡,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素素着想,她也说了,如今在大理寺,她是中坚骨干嘛。」
迟凌云吓得酒立刻就醒了,转向宣素秋讨好笑道:「那成,素素你就在这里住着,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若是京城辛苦,那就干脆不回去了,咱们照北县多好啊,安闲富足…」
「好了好了,迟大人不用多说,我明天就回去。」宣素秋连忙打断父亲的话,心中一面疑惑,暗道怎么回事?总感觉爹和迟大人之间不太寻常,如今想想,当们还在义庄的时候,这位县太爷就三天两头往那里跑,他又没有看死人的嗜好,而且爹这么孤高甚至有些冷僻的人,在我走后竟会搬到县衙,虽然他们说过彼此在少年时就是难得的知己,但这也未免太亲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