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后千秋节的那天越来越接近,朝上朝下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任西楼等人也越来越忙碌,想到任西楼后院出的那糟心事,明德帝关心的问道:“还查不出来吗?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你的能力。”
任西楼沉默良久,在大家以为他选择漠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任西楼突然问道:“陛下,如果我被天下人指责,不敬不孝,你还会继续用我吗?”扯了扯嘴角,“恐怕那时,那群言官就不只是用唾沫星子喷我了。”
俩人谈及隐秘家事,乔珏和关岩都纷纷低下头想其他事,君子非礼勿听。
明德帝道深深凝视他,道:“何必两败俱伤。你的那种孤勇并不让人欣赏,值得称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那便是不会维护他了。任西楼长长吐了口气,明德帝又道,“办法不止一个,换一种我就能帮你。你要记住一件事,你愤愤不平,要为之报仇的是你的亲人,你记恨的,要伤害的也是你的至亲。”
都是至亲,他站在理字上尚且要犹豫不绝,思前顾后,那么他们呢?他们又是怎么狠下心的?“我也想过,就这么算了吧,可是是他们插手管太多了。小产的原因是被下了药,那药是做下的却一直查不出来。府上遍是我的眼线,不可能我查到这个地步还找不出来,只有一个可能……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表哥。”说到最后,任西楼意味深长。
听见任西楼对明德帝的这句话称呼,关岩乔珏都表示很淡定。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成为君主心腹,和陛下随意玩笑不怕触怒君威。明德帝的生母,当今母仪天下的太后,便是任二太太的亲姐姐。
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出身普通的民女,只受过一段时间帝宠的低等宫嫔最后竟然能登上那个天下女子梦之所系的最高位,成为先帝后宫里的最终得胜者;就如同谁也没有想到平庸得没有丝毫存在感的五皇子在最后时刻竟然突然崛起,坐收渔翁之利。
任大太太任三太太那般想巴结任西楼,也不过是看中了他和明德帝的关系。
彷佛想起什么,明德帝神情略为凝重,无奈的摇摇头,“你就是仗着母后疼你。”任二老爷任二太太的事,一直是太后心中的憾事,明德帝侍母至孝,又和任西楼感情好,虽然对任二老爷夫妇实在没什么感觉,但也一直把他们的事记在心上。
话说到后面,气氛越来越沉凝,明德帝带出来的
太监瞧了瞧漏斗,轻轻敲了几下门,示意时辰不早了,回宫晚了会被发现的。明德帝无奈一笑,做皇帝也不自由啊,起身,又看了乔珏一眼,挥袖负手离去。乔珏掌间握着茶杯转动着,待明德帝走了,方才放下,抬眸看了看关岩。
“我还要和西楼兄好好聊会儿。”关岩饿狼扑虎似的一把抱住任西楼的胳膊,笑得颇为傻气。
乔珏点点头,“那我先回关府了。”和关岩任西楼告别,临走前不忘带上黄金骏马。
关岩神秘兮兮的捅捅任西楼,示意换个地方聊天,任西楼了然一笑。这间酒楼说是关岩的,但明德帝也有份,说不定哪一处就有陛下的眼线,任西楼虽然有恃无恐,但也不能太嚣张了,经常当着人家的面儿调侃戳心窝子就够了,别还背着到处说。想了想,二人哥俩好的就往小任府走去。
关岩有些迫不及待,一边急冲冲的拉着任西楼上马车,一边嘴里说道:“我们还是坐车吧车里好办事,骑马不方便,也不能明目张胆了。”再配上猴急的模样,引来青团青原诡异的注视,任西楼唇畔噙着浅笑,看在青团兄弟眼里便是满面春色,眼媚多情。
青团青原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大人也好这一口了?青原拉紧了衣襟,突然觉得自己好危险。
“回府。”任西楼只来得及喊了这么句话,便被关岩给拉进车厢关上车门。
还、回、府!还嫌给三奶奶的刺激不够吗?青原焉焉的拿起马鞭赶车,朝小任府的方向行去,心里默默祈祷着,大人你们悠着点啊,掩饰的好点啊,别没发现了啊!
“我和乔珏是在蜀地认识的。”任西楼刚开了这么个头,关岩一脸的嫌弃,递过来的目光是“我不想知道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含义,任西楼也斜睨了回去,慢悠悠的说道,“和我同行的,还有当时的五皇子,如今的陛下。”
关岩顿时精神一振,双手扒在任西楼身上,眼巴巴的看着他谄媚的笑着,如果身后再来根尾巴就更形象动人了,“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呢,任西楼慢慢回忆,那时他对任家满怀不满,负气之下,便和陛下以游学之名出京了。
那时的蜀地还不是后来那位想造反的蜀王的封地。蜀地有山川之险,道路崎岖,又有花落锦官城的赞美,踌躇满志的两人轻装便行,就这么去了。
那时发生的种种事让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吃尽苦头便不提了,后来他和陛下如何遇见还很正常,穿着女儿衣裙的乔珏也懒得不提了,他和乔珏的第一次见面就大大出手,而陛下却和乔珏情愫渐生,害得他里外不是人的事也不想提了。
关岩忍耐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这也不想提,那也懒得提,你有什么好给我说的?”
任西楼怔了一怔,回头想想,英明神武的陛下和威名赫赫的女将军在年纪尚小时相爱的事情,如世间大多男女少年一般,犯过傻,吵过嘴,也曾为了给对方惊喜自己几夜不睡的苦熬准备礼物;更因为谁谁多瞧了别家少年郎或姑娘一眼,夸赞了人家一句,便醋意熏天。
作为仅有的一位见证者,任西楼突然觉得自己年纪轻轻便步入中间,成就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之誉,也是件令人倍觉忧伤的事。
在最青涩懵懂的年纪,没有品尝体会过最涩味盈口,但滋味难忘的感觉,是如此的遗憾,
“那我给你说说他们的后来吧。”人家如此热忱的向他求问,任西楼也不好什么都没说。
后来,便是先帝身体日渐衰弱,有嫡长之名的太子和宠妃所出的七皇子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五皇子停止游学,回京蓄势待发,而乔珏也为进了乔家军,要求顶起乔家门户;任西楼也跟着回了京,明里继续游手好闲,破坏任家名声,做他的纨绔子弟,暗里为五皇子办事。这一分离,便是两载。
两年之后,五皇子登基,为了巩固帝位,迎娶大臣之女,以一个后位换区一个朝中重臣的一系权势;乔珏在军中也渐渐打出名声,升到校尉。
明德帝迎娶皇后的那天,皇城正中的宫门大开,侍卫执杆灯开路在前,其次是宫人,中间是十六人大轿抬着的皇后,人潮浩浩,仪仗荡荡,在轰轰烈烈的叩首万岁千岁声中,缓缓进入了皇城。
“维元耀元年四月十五日,皇帝使使持节太尉封某、司徒封某,册命丞相李诺女李氏为皇后。咨尔易阶乾坤,诗首关睢,王化之本,实由内辅。是故英皇嫔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允克昌,皇后其祗曰助厥德,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敬尽于妇道;帅导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皇城中,这个时候,明德帝关宗禹却突然想念榕城,花落锦官城,也不知道这个时节,樱花谢完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