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不可,万万不可!”慌张地跑进来,我原以为四叔会找了人来揍那小子,大骂那小子不是个好货色好东西什么的。
并未想到,四叔只是平静的坐在上座,小子跪在一入掩书阁的那个口哪儿,垂着头,谁都没有言语。商解那家伙也不晓得跑去了那里。
“入了掩书阁,跪下!”四叔没了往日宠我的模样,轻轻抿了口茶,厉声命我坐下。
“是。”我也同那小子一般,垂着头,咚一声跪了下去。
“小子,说吧。”四叔放下了茶,看着那小子,“你师姐已经到了,都是一家人,我也有能听的吧。”
那小子点点头,开口了一句令所有人惊愣的话。 “我姓船,船子卿的嫡传小子,她是我师姐,原名船函九。”那小子极镇静,“本一同与我出来的还有六师兄,但在九州时洪水泛了,把我们冲散了。”
“船?传说中的船家船子卿真的存在?”四叔高兴的走至小子身旁,“你叫什么?”
“船函十。”那小子看了我一眼,“师姐是我的亲姐姐。”
“不可能,我照顾小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府邸有男子还要丢掉一说,再者说小姐这么大根本没有离开过府上!”小幺蹙眉,“谬言!”
小子张张嘴,却没有反驳,而是愣了一会儿,“船家人都是鬼。”
“什么?”这答案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四叔笑得有些令我发渗,“鬼,哈哈,鬼,竟然真的让我碰上船家人了。”. “你,是鬼?”忽然的,我怕了,不敢多言,轻轻问他。
“师姐,你也是。”他笑呵呵的扭头看我。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干嘛说这么渗人的话呢?
四叔却笑笑,“函九,你可曾知晓船家?”说罢,摆手让门外候着的晚青搬了座给我和那小子。
晚青低着头,搬好凳子拉着小幺下去了。
“侄女不知。”
“船家是长生殿的仆人。”四叔边说边托起一旁的茶杯,“长生殿,那个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地方。船家人都是长生不老之人,他们通晓长生不老的秘术。”说完又思索了一下,“我只是没有料到,这长生不老竟然只是魂灵。”
“师父船子卿是人。”那小子接了一句,“船家的掌家人都是人。嫡传弟子都是鬼。”
“什么?”我一愣,“你说我是鬼,我不相信。”听完他那些胡扯荒诞的话,我觉得有些不能在听下去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鬼呢?你怎么这么瞎扯?荒谬!”
那小子也不恼我出口不雅,“那我就替师姐您召出船家的魂灵吧。”说罢,抬手一笑,“得罪了。”他抬手时,我便觉得周身温热,像是被一只大手护住了,越发的紧。
“怎么,怎么这么热?”时间一久了,就越觉得像是被火炉烤着,热的浑身是汗,后背发痒难耐,心窝痒痒地想伸手去挠。
“莫动!”那小子蹙眉,覆手一扣,我便觉得浑身不得动弹。
不由得恼火,“你快住手!”
这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见四叔惊呼一声,”船家!竟真是船家的魂灵!“
我不解,看向那小子。
那小子一笑,抬头指引我视线看去。
我望去。
瞧见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约莫比我要小好些,散着一头齐背的黑发,头顶别着一对儿半只手掌大的鸳鸯,却是两个脑袋望着不同的方向,不似寻常鸳鸯恩爱交颈。
杏眸挺鼻樱唇瓣,出落得亭亭大方,精致的紧。
着一身绣着小桃花的长裙,是藕粉色的,脚上蹬着一双同色的绣鞋。
“这小丫头长得真是标志呢。”四叔喃喃出口,“和当年的安卿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的那份情愫又颇像卷染当年。”
“四姐。”脱口而出,我是真觉得她和前些年不大岁数就死了的四姐如同一人。
四姐就是四叔的女儿,不过从小体弱多病,再加上四叔本就不喜欢女儿,那病也就一拖再拖,刚刚前些年解脱而去,如今,这是回来了?四叔听我念出四姐,相当不悦的挥手打断我。
那小子看了看一旁的魂灵,道:“她就是我师姐,也就是你。”
“怎么可能?”我瞪了眼,“明明是两个样貌都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话间几瞬,我总觉得对面四叔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停在满面青白,“怎么可能?”
“常舒姐。”忽的,我似乎听见了商解的声音,“真的是你,常舒姐,你回来了。”接着,就是咚咚咚地下楼的脚步声,再一瞥就瞧见了慌张狼狈的商解朝我跑来,口中念念“常舒姐。”
常舒姐?常舒不是四姐么?怎么叫着四姐的名字,又朝我跑来?
“竟然真的是你,舒儿,你这是回来了?”四叔也同半喜半忧地看着我,盯得我有些发渗。
“商解!商解!”我不停的挥舞着手臂,“我是函九啊!我不是四姐!”
他却充耳不闻,嚷嚷着“常舒姐”,跑向我。
“四叔!四叔!”我跪着爬去了四叔一旁,“四叔,我是函九啊!我是函九!”
四叔惊恐的一脚踹开我,“孽种,孽种,你不要来找我!”我被踹到了一旁,半仰在地上,害怕极了。
“喂,喂,你!”我张大了嘴,看着一旁神色镇静地那小子。
那小子笑笑,“师姐,可是记起我来了?我是你亲弟弟船函十啊。”说罢,乖巧的笑笑。
恍然间,天旋地转,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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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初开,哪里有人迹?我似乎是被谁遗忘在这里了,只身一人,忘却了好多的事情。
痴傻傻得,只会咧嘴笑。空荡荡的世界,哪有什么可以在乎我?
而我,又是什么?人?魂?神?魔?亦或,虚无?并非存在?
但就我在思索时,有人忽然立于我眼前。
白发,白眸,白袍,白靴,白扇。他似乎已经混入了整个混沌中,似乎就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似的。做我徒弟吧。”
他轻轻一笑,又似乎根本没有笑过。声音好听极了,就像是个美人儿的嗓子。
“我叫船子卿,做你师父如何?”
他莫测地打量着我,伸手将我拉起。
“赐你人形,唤我一声师父可好?”
我点点头。
他摇了摇白扇,我便觉得浑身不大舒服,再看,就有了手,脚,有了脸,眼,鼻,唇,有了胳膊与腿,有了衣服。
我想,他这般好看,定是我这徒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卿师父。”我开口,唤了他一声师父。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
“师父,你要去哪儿?”
他听我唤他,便止了步子,“随我回家吧。”
“家?”我歪着头,不解,“家是什么?”
他一笑,带有几分宠溺,“以后啊,有师父的地方,就是家。”说罢,又走回来,拉起我的手,“以后你就随着我的姓,叫……船函九吧。”
“船函九?”
“嗯。”
“那,师父,回家吧。”
他点点头,拉着我,一起走进了无尽的混沌里。我都忘了走了多久,觉得周身都冷了,又热了。
他才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漆黑如墨的建筑道:“那就是你的家。”
我也停下了步子,“卿师父,你住在那儿吗?”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拉起我走了过去。
“师父。”门口立着两个人,齐耳短发,两个人一模一样。声音都一样地,叫着卿师父。
他笑笑,点点头,“这是你们师妹,船函九。”
他们也笑笑,声音一致地叫我:“师妹。”
随后又见了不少人。都叫我师妹。
“这里叫什么啊?”忽然有一天,师兄妹中有人问起,左问右问,问了所有人都不知道。
“函九,你去问问师父吧。”
众弟子里,也不知道为何,师父带我总比他人好,有些什么事儿的,这些师兄妹也爱让我去问师父。
我点点头,也颇好奇的问去了。
记得当时师父垂着头,似乎不大愿意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