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尚早。尤其相府外面,一般百姓是不会随意靠近的。若是过了上午,才会稍稍忙碌一些。因此,在这里的也只有左相府的一些侍卫和下人们。
少年未曾料到他会如此一问,细致的眉稍稍颦起。“送我们来的人却是不曾说过呢!”他在这楼子里见惯了那些迎来送往,如今被当作礼物送了出去,心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大抵只是换了个地方做生意罢了。
“送客。”宁无雨皱眉道。
那少年也不是个傻的,也曾听闻过左相的威名,并不会刻意招惹。眼珠子一转,便记上心来,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之间巷子里,忽然跑出来十余名身着白衫的少年人,各个都俊秀的很。这样的样貌和身段,若是搁在小倌馆中也是一等一的样貌。
“这些是送给相爷的,还请相爷莫要拒绝才是。”这少年说完,便看向身边的众位少年,微笑道:“这可就是你们今后的主子了,还不快去!”
少年们可是一直养在楼子里,不曾见过世面,学的也是那些侍弄人的把戏。因此,在听到少年一说,便纷纷向前跑去。见此,那少年一把拉起男子的手臂,暗道:“快跑!”这一次出来,可谓凶险至极。但小倌馆中那种地方,他却不想再待下去了。他逃出来容易,只是身边这个傻子,估计肯定是无法脱逃的。如今,正好是一个好机会!转眼间,便跑进了一条巷弄间,少年道:“清,以后就跟着我了,我是短短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就是这样一个如同稚子一般的男子,却给了自己如同家人般的关怀。自从自己被卖到这中原来,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清,以后你旧事我的大哥了。”
对于这一个小插曲,并未引起中人们的注意。现在,侍卫们对付的便是这一群纷涌上来的少年人们。稍稍一推搡就能推倒的少年们,却好像菟丝花一般,靠近你,便是一阵媚态十足,虽然侍卫们不喜男子,但那一张张同女子近似的面貌还是不由让人失神。
在这期间,宁无雨险些被人近身。最终,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相府上空。“杀了,一个不留!”
这一日,相府门前被鲜血染就了一般。而不久后,宁无雨也宣告若再有人送人上门,便是此下场。至此,这活阎罗的名号,便不胫而走了。对待一群毫无瓜葛之人都能下此狠手,若是真的犯了他的忌讳,怕是这连个全尸都留不得。
不久后,宁无雨独自一人来到了妻子的坟上。将此事和盘托出,便言说自己绝对不会变心。
但因为此事,却是也让左相府安稳了不少日子。就连偶尔参加宫宴,上来套近乎的女子也少了不少,真乃幸事一桩啊!
又是一年暮春,柔和的风送着春天的气息来到人间,河岸上几株翠柳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却不知有谁会来欣赏。
嫩绿的草地,正是春日里勃发出的青翠嫩芽,若在这草甸上滚上一圈,没准儿倒能省下那染布的钱呢!河岸上聚集了不少踏春的游人,偶有一只花船经过,便能听到一曲清理的春江小调。
远处,青山碧水间隐约见雾气缭绕,这春景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这热闹间,却见一名大约五六岁的童子穿着一袭暗沉的黑色小褂,身边跟着仆从数人,正从马车上下来。那童子模样很是好看,端的是如同那画上的仙童一般,只是神色清冷,一双深褐色的瞳仁中也透露出几许不痛快来。
草地上有迎风招展的纸鸢,被孩童们扯在手里,忽高忽低。那童子抬眸懒懒的看了一眼,神情略有倦怠。
“公子,这里人多,咱们去那边吧。”说话的是名管家模样的人物,对这童子的态度很是恭敬。
便见那童子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顺着管家的意愿朝人群稀疏的地方而去了。
河岸旁有几辆马车,紧挨着,看起来似一齐游玩的。一名穿着杏色衣袍的童子望着黑褂童子远去,嘴角不屑的撅起,道:“冷冰冰的,讨厌死了。”虽说如此,可他的视线却止不住朝那边看去,眼神中偶尔流露出一丝羡慕和无奈来。
“阿哲哥哥,快看啊,这天上有纸鸢再飞呢!”娇娇悄悄,好一个可爱的雪团似的女娃子。一袭桃粉色的衣裙,梳着两只小揪揪,手里还抓着风车似的玩意儿。这女童身边跟着几名同年纪的女娃,各个都可爱的紧,艳丽的衣裳像花丛里翩飞的蝴蝶似的。
看什么看,这天上飞的不是纸鸢难道还有人不成!男童心中腹诽着,脸上却还是一副激动的神情。“真的呢!好多的纸鸢啊!”这话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想吐了。虽然他今年不过六岁,可又不是傻子,连教他的先生都说他比同年纪的孩子聪慧呢!
孰料,听他这般一说,那群女童激动不已,各个吵着嚷着道:“阿哲哥哥,陪我玩儿吧……”
这若是一名女童说来,却觉得可爱,若是一群则就呱噪的让人心烦了。
男童见四周没有大人注意,只有几名照顾的丫鬟婆子,脸上方才显出一丝不耐烦来。“自己玩儿去!”说罢,便不管不顾迈着步子走了出去,赫然是朝着人烟稀少的那个方向。
此处的风景不算顶美的,但少了其他人的参与,能觅得这样一处安静的地势,也果真是不容易的很。仆从们已经准备好了软垫茶点一类的,坐在这岸边赏景倒也不错。
这黑褂童子坐下后不久,就听到草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见是一名同他年岁相当的男童,正好奇的眨着眼前看着自己。眉头不经意的颦起,略有不善的瞪向那男童,怪他打扰了自己的清静。
“我叫陆哲,你叫什么?”陆哲家中人口众多,就连这小表妹们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多的可以让人眼花缭乱了。每年他最怕的就是年节的时候,家里孩子众多,这些小表妹们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总喜欢同他玩耍。
这名叫陆哲的男童虽年纪小小,但也能料到他日里定是个俊俏的,光是看看那唇红齿白的模样,就让人喜爱不已。更别说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总是无时无刻不显露出几分风情来。
家中并没有其他男童,只有偶尔家里来人做客时才能见到。他父亲虽有几房小妾,也只有他母亲这位正房生下他一名子嗣,家中宠爱的紧,却是不愿他经常出门的。一来是他年纪尚小,二来也是怕路上不妥当。可是,虽然只有他一个男童,可家里却是一窝子的女娃子,吵吵闹闹的唤着哥哥,吵死个人了。
今日他本以为能出来好好安静一下,却不曾想到又不知是哪家的小表妹们一起找上了门,要同他一起去游湖赏景呢!当真是无聊的很,女子们不好好在家学习女红绣绣花,跑出来做什么。一路上被烦的无可奈何,陆哲终是忍受不了,这才朝这边走来。
适才他已经看过了,这男童同他年岁相当,怕是家世也差不多。不然,这踏春来的孩童们之间有多少的男孩子他不去亲近,偏偏过来这里了。
“陆哲?礼部侍郎家的儿子?”男童并没有回答,反是问道。待得到了陆哲的回答后,方才说道:“家父是当朝左相,我名为无雨。”
竟然是左相家的公子么!陆哲着实讶异了一下,细细看这男童的样貌,仔细回想下自己曾经偶然见到左相的容颜,却总也想不起两人哪里有相像之处。但他也不会在这等事情上深究,只是躬身一礼,道:“我正巧陪同家人一起出来游玩,遇到无雨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称为宁无雨的男童点了点头,对于他的亲近似乎并不以为然。
旁边的仆从看着这两个五六岁的幼童如同大人一般作揖客套,却也不敢生出一丝嘲弄之心。这些朝廷大员家的公子小姐们,哪个不都像是小大人一般,各个都精怪的很。就连那普通的商户人家,怕也比这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要多了一个心眼儿呢!
这两个人,一个冷言寡欲,一个却活泼好动,看起来是毫不搭调,却是在不知不觉间竟是熟络起来。当这一日宁无雨回到家中时,竟意外的收获了一位好友。
对于选择认识陆哲,他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别看他刚刚五岁,可寻常父亲教导,让他也渐渐懂了些朝中之事。这陆侍郎为人清高,平素只为礼部工作,外界一切不去理会。因此,属于朝中的清流一派,但性子却未免不讨喜了些。自然,他的公子的脾性不会太坏,他仔细观察了下,便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更加让他好奇的是,也不知道这陆侍郎是如何养儿子的,他那副性子怎的会有这样跳脱的儿子。
打了个哈欠,宁无雨看着外面天色还早,却觉得困顿的很。旁边的侍从们见状,忙铺好被褥,伺候着他去歇息了。
不一会儿,他便在被褥里睡熟过去。管家看着他一脸舒适的模样,无声笑了笑。他们家的小公子,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看得出一丝属于孩童的稚气来。自从夫人过世后,这小少爷可是愈发的老成了,看着他们这些老仆人心中,可真是心疼啊!
春去秋来,几个寒暑。两名孩童之间的友谊却更加亲厚了,而在这期间宁无雨也被接到了大雪山上却学习武艺,陆哲也在父亲的要求下拜了师父开始强身健体。一时间,两个好朋友,每年也大约只有过年的示意偶尔能见上一面。
为此,陆哲在信中没少抱怨。
大约是他的抱怨真的起了作用,就在这一年,宁无雨终于学成归来了。多年来的习武生涯让他比同龄人要强壮一些,连个子也略高了一些,甚至比大他近一岁的陆哲还高出一头。但身体虽变,可一张小时候便俊俏的脸蛋儿可是愈发的好看了。
对此,当陆哲第一眼看到他时,便笑得乐不可支,直说他顶了一张比小姑娘还要好看的脸蛋儿。
当然,以宁无雨的脾气,自然不会同他去计较的。
回到京城里来,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再也不能像在大雪山上一样肆意了。关于这一点,却是宁无雨早早的便已经认清的。
在这一年里,他认识了他此生第二位挚友,一个几乎将整个生命都投入到药草中的少年。也是这一年,让人们知晓了左相的儿子貌如夜叉,却也是在这一年中让京城的人们知道了原来世间还有如此俊美的少年。
但在这期间,三个人的感情却越来越好了。
是夜,京城中的花街柳巷开始热闹了起来。空气中飘荡着的到处都是脂粉的味道,浓烈的让人昏昏欲睡。随便路过一家青楼,便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
临街的一面窗户轻轻敞开来,散去了屋中浓烈的男女情事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