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阿竹——”
“月影——阿竹——”
山谷间回荡着微弱的呼唤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是小谷?”
“嗯,走吧。”扯住阿竹的后领子拎起来便飞了出去,把个阿竹吓得抓哇一通乱叫,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小谷。
“你们哪儿去了,吓死我了!”小谷扑过来,眨巴出一脸泪花。
“被水冲走了。”月影把手里的人放下。
“喂,大哥,我们好歹经历生死一场,你能别揪着我领子飞吗!”阿竹的吐槽脱口而出后才心里一怂:糟了,忘了这也是个厉害的人,不会又给我来一刀吧。偷偷瞟了月影两眼,见人虽然表情冷冷的,但却毫无愠色,才把个心安下来,开始哄着跟小孩解释。
“阿竹你受伤了吗?”小谷表情凝重。
“没有呀。”阿竹伸手摸了摸,低头瞅见了胸前一小片浅浅的血迹。刚才洞中光线昏暗,又一心在绞光藤上,竟没注意何时添了这片血迹。可她知道,自己没受伤,这血迹又在外层衣物上,该不会是她趴在月影背上那会儿沾上的!月影这一身黑衣,血染透了都看不出来!
“月影,你受伤了。”阿竹惊慌地打量他。
“无事。”
“怎么可能!我这血是从你身上沾过来的吧,你让我看看。”阿竹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说了,没事。”月影后退一步,瞪她一眼,抬腿便走。
“没事你走什么呀!”阿竹突然怒道,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就想拖转过来,“受伤了不说觉得自己很帅吗!你若死了信不信我立刻把这破锁扔了!啊——”
孰料,话没说完,就被月影一个反身压到地上,耳边传来冷冷的两个字:“你敢!”
“你让我看看好不好?是不是和那豹子打架的时候弄伤的?你血流这么多你真会死的。想让我懊悔一辈子吗!”阿竹带上了哭腔。
月影放开了她:“小伤而已,这一点血不至于。”
“阿竹别担心,月影不是一般人,他的身体很结实的,流上一地的血也能很快恢复的。”害怕两人打起来的小谷赶紧安慰着阿竹,“我们赶紧回去吧,别再遇上什么东西才好。”
“晚了。”月影全身戒备注视着山涧对面。
那边山上树影涌动,不多时便冲下来一队人马,严阵以待将他们死死守住。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一个高瘦,长着一对丹凤眼,蓄着胡须,怒目一视甚是威严。另一个中等身材,粉面如花,眉间柔波流转,最是文质彬彬不过。两人都以金冠束发留下两根飘带,身披银缎金丝袍,胸前勾勒着两朵金莲,腰间挂着金囊,右手持着佩剑。身后一列共有四十余人,一样的装束,只是胸前金莲只有一朵,有的持剑,有的持弓。
高瘦的那人指着这边三人开口便斥:“什么人,竟敢夜闯我金顶寺猎场,还毁了猎场围阵!”
阿竹一瞧来者不善,月影又受了伤,可不能再打起来了。这群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无凭无据,名门大派在意名声应该不会随便抓人吧,糊弄几句说不定能混了过去。于是,忙抢着回了话:“我们是来参加赛猎大会的,不想迷了路,并不知道这是贵地的猎场,也没碰到什么猎场围阵。”
“姑娘莫要诓我,你们二人身上还留有围阵青藤的痕迹。”粉面郎君发了话,“这青藤是我金顶寺猎场围阵所独有,断不会冤枉了你们。”
阿竹低头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月影身上,确实在之前绞光藤缠绕的位置留有一层淡淡的荧光绿。好吧,没混成功。
“说!受何人指派!”高瘦的又斥骂起来。
“你们搞个什么迷阵害我们出不去,还好意思赖我们。”小谷从阿竹身后探出个头,理直气壮地说了一通,又怂怂地把头缩回去。
“此山尽是妖物邪祟,布下围阵也是天经地义。尔等毁了猎场围阵,摆明了是要破坏赛猎大会,和我金顶寺过不去。”
“想怎样。”月影双手垂在双侧,虚握了两拳。
“乖乖跟我们走,长老自有定断。”
“走了还有命回来吗!之前让你们抓走的从没见过回来的!”小谷又探出个头。
“妖物邪祟,死了也是为民除害!你们如果心里没鬼,又怕个什么!”
“和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抓了过来请长老发落就是了。”粉面郎君终于开了口,声音爽朗动听,犹如在诵诗念词一般婉转悠扬,却果断得可以说是毫不讲理。只见他举起右手向前挥了下手掌,身后一溜地出来几十个人,搭弓,上箭,动作利索,不带犹豫。
绷绷绷绷……几十只利箭直飞过山涧,以百步穿杨之势破空而下,像要划破虚空一般带出一片咻咻声。
“躲起来!”月影把阿竹和小谷推到一颗大石后面,身形一闪,反手拔出匕首,铛铛铛地挡下一片箭雨。
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箭。箭头安有暗爪,触物即张,能把山石粉碎。箭尾缠有暗线,以灵力法术驱动,可控箭的方向。霎时之间,一片烟尘滚滚,直将一湾山涧夷成了瓦砾场,把阿竹和小谷逼得东躲西逃,最后只能在烟尘迷蒙中不断咳嗽。
月影看出端倪,不再正面打落箭身,而是绕到箭后,手起刀落,用光刃斩断暗线。
“这小子还有点眼力,看他匕首阴气深深不像善类,摆阵把他逼到结界里。”粉面郎君眯着眼,淡淡地把话吩咐了下去。
月影刚斩完最后一支箭的暗线,转身便让人团团围住。那十余人越过山涧,分东西左右站定,右手执剑,左手握住剑鞘,俨然结成一个阵型,把月影围在其中。
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十余人同时而动,顿时剑气袭人。月影双脚一撤,一匕首挥出,深寒的刃气超前三人砍去,那三人脚步一溜,退了八尺。身形一闪躲过后方来剑,就势往空中一跃,翻个后空翻跳到剑阵上方,指尖微动,反手甩出数个光刃,朝着众人咔咔咔地砍将下去,在地上留下几道刀砍的痕迹,激起一堆碎石。差一点就可以破了阵去。
“啊——放开我!走开!”
月影一惊回头,见阿竹和小谷都让人给抓了去,正押着往大巫山那边去,已经过了山涧。心下一慌:糟了,那边有结界!当即咬了咬牙,运气凝在匕首上,横档胸前,朝着虚空划拉出几道光刃超众人砍去,风声呼啸,洒了一地血。本不想伤人,免得让大巫山那伙人抓了把柄,找了借口,现在只希望那些人命硬点别死了才好。凌空踏出几步,飞到阿竹身边,呼出几拳将押解的人打晕了去,扯过阿竹和小谷挡在身后。退路被斩断,他们又被包围了。
小谷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虚弱地垂着脑袋,微闭着眼,呼呼呼呼大口地喘着气。
“小谷!小谷!”阿竹抱着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拍着。
“大巫山的结界,精灵妖怪闯进来都会被灵力压制。找个机会,带他回山涧那边去。”
阿竹抬头看着月影。他虽然还能站着,但身上微微发着抖,呼吸变得深而重,额上和颈间已经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月影,你……”
对方又举剑攻了过来,月影艰难地挡着,可动作越发迟滞,远没有之前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手臂和大腿挨了两剑。
“果然是妖物啊。”粉面郎君摆着一副欣赏的脸色,“不过在我大巫山的结界里还有此抵抗能力的也不多见,可惜了。”摇摇头,又抬了抬手。
阵中又跳出几人,收了剑,翻手往腰间金囊一探,朝空中一展,一面金丝大网从天上缚了下来,将他们三人罩住,收网。月影试图将网撕裂,但这网由金蚕丝织就,刀砍不断,剑刺不穿。
月影单腿跪在地上,呼吸越发地沉重,汗水早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领。阿竹半跪在他身旁,一手抱着小谷,一手抚着给月影顺气,却摸了一手的黏糊,翻掌一看是一手的血:真怕这么流光血就死了。
四周的人涌上,拔剑指着他们。
“喂,抓紧我了。”是月影低低的嗓音,似乎连说话都那么废力气。
“嗯?”阿竹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抱紧了小谷,再抓紧他的衣物。
月影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气息,似乎在酝酿些什么。突然,猛的一睁眼。阿竹只感到一阵力量的波动从月影身上传出来,展开,一泻千里。
呼——
金丝网外拔地升起一圈银蓝色的火焰,越烧越高,越烧越广,逼得四周众人身影急退,摔倒的、踩踏的、烧到火的……呜呜呀呀一片乱叫。火光映蓝了半边山涧,将金丝网烧成了灰烬。
月影瞅准了时机,抓着两人凌空一跃跳过山涧,跳出了大巫山的结界,顿觉身上一轻,力气都回来了,转身挥手在山涧上又燃起一道火墙挡住了众人。他的火在大巫山的结界周围维持不了多久,当即脚下生风,轻点着树梢飞离而去。
“是鬼火!是小巫山祠堂的家伙!”
阿竹被带飞在半空不敢睁眼,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却也真真切切地听到身后传来的这话:鬼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