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甚,嘿,本王该是叫你舒老先生好呢,还是叫你魏武子好?尔真以为尔之行事能瞒得过天下人之耳目么,须知苍天有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舒雪城口鼻歪斜地哆嗦着,可项王却依旧不肯就此放过他,冷笑着喝问道。
“哈哈哈……”一听项王叫破了自个儿的真实身份,舒雪城的哆嗦立马就消失不见了,仰天大笑了起来,内里满是疯狂之意。
什么?舒老爷子居然会是刺客宗师魏武子?靠了!奶奶的,若是真的,那很多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嘿,政治,政治,这狗屁的皇权政治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萧无畏本就是精明之辈,虽也被自家老爹的断言吓了一大跳,可一见舒雪城那副狂态毕露的样子,便知晓自家老爹所言怕是不假,心中的震惊自是可想而知了的,只不过在这当口上,却也不是他萧无畏表演的时辰,也就只能默默地站在了自家老爹的身后,观望着事态的进展。
舒雪城好一通子狂笑之后,总算是稍停了下来,眯缝着眼斜视着项王,撇了下嘴道:“殿下说是便是好了,老朽也懒得否认,却不知殿下能拿得出证据否?”
“证据?本王没有,不过要拿出来却也不难。”项王微微一笑,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对着长陵坟茔方向一拱手,朗声道:“四哥,您藏着不累么,既是要臣弟身死道消,何妨让臣弟死个明白可好?”
“唉……何苦来哉?”项王话音一落,一声悠长的叹息陡然响起,人影一闪间,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在了祭台之上,那身着一身明黄紧身服的赫然竟是当今皇帝萧乾,而仅随在其身边的正是王皇后。
“阿弥陀佛,贫僧给陛下、皇后娘娘见礼了。”
“无量天尊,贫道参见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皇帝夫妇一现身,玄明大师与清玄真人各自稽首躬身,一宣佛号,一唱道尊,持礼皆甚恭。
“有劳大师与仙长了,朕断不敢忘了承诺。”面对着两大宗师的行礼,萧乾虽身为帝王,却也不敢稍有怠慢,微笑地还了半礼,似有意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
一听洪玄帝如此说法,两大宗师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再多说些甚子,各自上前了一小步,气机隐隐锁定了项王父子,一派随时准备出手之架势。
“臣弟参见陛下。”
尽管已被五大宗师团团围在了中间,可项王萧睿却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依旧是沉稳无比地站直了身子,气势上丝毫不弱于五大宗师的联手,待得见洪玄帝转头看将过来之际,项王不慌不忙地躬身拱手,一丝不苟地大礼参见,宛若此番相见也就不过是君臣偶遇一般,丝毫不因恶战将起而有半分的失礼之处。
“七弟不必多礼,此番南征辛苦你了,江南能平,七弟功莫大焉,此乃社稷之功也,朕实不敢忘。”面对着项王的行礼,洪玄帝很是客气地抬了下手,感慨万分地出言夸奖了一番,还真有些个情真意切的样子。
“苟利社稷,生死以之,此臣弟之本分,当不得陛下谬赞。”洪玄帝感慨万状,项王却是一脸的正经状,言辞谦逊而有礼,持足了君臣之间的礼数。
“本分?嗯,说得好,人若是肯守本分,这世上必然太平不少,七弟既知此理,却为何不行其道,却叫朕该如何是好,七弟可有教我者?”洪玄帝微微地摇了摇头,一脸子遗憾之色地问了一句道。
“四哥问得好,四哥尝言弟乃社稷臣,此言不假,弟乃社稷之臣,非四哥之私臣,能利社稷者,弟自当为之!”面对着洪玄帝的问诘,项王寸步不让,慷慨而言,气势勃然。
宗师之战往往便是气势之战,洪玄帝与项王这哥俩个一问一答间,皆深藏着机锋,言语交锋之中,虽无形,其凶险之处却丝毫不下于刀光剑影的激战,尤其是二人彼此间知根知底,很多事情都不必搬到台面上来说,只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便是一番凶险无比的试探,很显然,这等彼此都有所坚持的情况下,自是谁也别想能占到对方的便宜。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七弟依旧是如此之固执,大失朕望,奈何,奈何!”眼瞅着言语的交锋难以撼动项王的信心,洪玄帝显然不打算再多费口舌了,这便遗憾地摇了摇头,下了个结论,准备发动凌厉之合击。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哥还是这般喜欢故弄玄虚,臣弟实是失望至极,奈何,奈何!”就在洪玄帝准备结束言语的交锋之际,项王却猛然发动了反击,再无先前的恭谨,反倒是讥讽意味十足。
“哦?如此说来七弟还有甚冤屈不成?那也好,就说说罢,但消属实,朕倒是可以为尔做主。”
洪玄帝诸般部署、万般操心,为的便是今日这一刻,而今五大宗师对项王父子二人,胜利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是不怕项王能翻得上天去,面对着项王的反击,洪玄帝也就是将之看成垂死挣扎罢了,多年的心腹大患即将去除之时,洪玄帝倒也不急于下手,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项王一番,带着丝戏谑的笑容,调侃了一句,颇有些个猫抓老鼠的意味在内。
“四哥一向好算计,此番又算计了臣弟一回,想来心中该是得意的罢。”洪玄帝一笑,项王也笑了,语气平淡地讥讽了洪玄帝一番。
“是又如何?七弟向来自负,明知道朕给尔设了圈套,还不是乖乖地钻了进来,尔之性格如此,又岂能怨朕算计于尔?”
能再一次成功地算计了自己这个颇为了得的弟弟,洪玄帝的心情自是好得很,对于项王的讥讽,自是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伸手弹了弹衣袖,笑吟吟地回答道。
“圈套?哈哈哈……,好一个圈套,四哥似乎忘了句老话:算人者,人恒算之,四哥便如此笃定臣弟不曾有备么?”项王仰天发出一阵大笑声,而后冰冷着脸,回敬了一句。
“哦?那好啊,七弟不妨将埋伏都搬出来好了,朕倒是很想看看七弟究竟还藏着甚底牌。”一见到项王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洪玄帝眼中立马飞快地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笑呵呵地一抬手,激了项王一句道。
“也罢,既是四哥吩咐了,臣弟自是该遵旨行事。”明知道洪玄帝是在激将,可项王却并没有拒绝,笑着拱了拱手,中气十足地朗声道:“剑老哥,鸳娘,陛下既是有请,那就出来一见好了!”
项王此言运足了中气,音量似乎不大,可却能传到极远之所在,旋即,一声长啸从陵园外响了起来,一道身影横空而来,人未至,锐气已逼人至极,几个呼吸间便已到了近前,赫然是剑先生赶到了,而就在剑先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际,一声轻笑陡然而起,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天而降,几乎同时落在了祭台下的甬道上,项王妃柳鸳也已到了现场!
“师妹,你怎地……”
一见到柳鸳出现在场中,始终默默地站在洪玄帝身边的王皇后似乎一下子便沉不住气了,身子轻轻地抖了抖,疑惑万分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
“师姐能来,小妹便不能来么。”面对着王皇后的诧异,柳鸳淡淡地笑了起来,宛若闲庭信步地踏着台阶走上了祭台,丝毫不理会站在祭台两侧的玄明大师与清玄真人的凝视,戏谑地看着王皇后,微笑着开口道:“师姐倒是嫁对了人,跟着陛下久了,算计人的本事倒是高明了不少,早早便约了小妹今日去白马寺礼佛,自己却跑长安来了,可惜啊,小妹早就知道师姐掖藏了多年的隐秘,自不会上师姐的当。”
“隐秘?本宫何曾有甚隐秘,师妹说笑了罢。”一听到柳鸳提到隐秘二字,王皇后的脸色立马便是一僵,寒着声叱问道。
“世人皆以为师姐只有太子萧如海这么个儿子,却无人知晓宁王萧如浩也是师姐所生,师姐倒是瞒得紧,可惜啊,还是被小妹给撞破了,有这么个隐秘在,任凭师姐再如何装怨妇,却也骗小妹不得。”面对着王皇后的叱问,柳鸳眉头一扬,冷笑着回应道。
柳鸳这话着实太过惊人了些,在场众人虽都是高手,却也不免为之一震,至于萧无畏则更是有些子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自家老娘,又看了看面色难看至极的王皇后,立马断定出此事该是实情,否则的话,便无法解释得通宁王萧如浩短短一年时间里势力急剧膨胀起来的怪事——当初萧无畏从燕西归来之后,便曾对萧如浩的迅速崛起有所疑心,只是那会儿萧无畏并没有从嫡庶方面去考虑,还以为是萧如浩人品突然大爆发的结果所致,却万万没想到萧如浩居然会是王皇后的儿子,同样,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王皇后对太子萧如海的失势似乎不是太过关切的怪事了,敢情是还有萧如浩这么个后备太子在之故。
“你,你,你胡说!”王皇后显然有些子失控了,尖声地叫了起来,分贝之高,几已可算是噪音了。
“宣娘,不必争了,朕都不怕,尔怕个甚,朕回去后便立浩儿为太子,就这么定了!”眼瞅着王皇后有些子精神失衡,洪玄帝立马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宣布道。
“皇上,可海儿……”王皇后一听要立萧如浩为太子,先是一喜,而后突地想起了萧如海,不由地又是一惊。
“回头再商议罢,莫要叫七弟等急了。”
废太子自然就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这一点毫无异议,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即便洪玄帝想保也是枉然,将来新君登基之后,为坐稳宝座故,绝无放过前太子的一丝可能,这一条洪玄帝心里头跟明镜似地清楚,可却绝不会当着王皇后的面说出口来,这便含糊地应付了一声之后,看向了垂手而立的项王萧睿,冷冷地说道:“七弟的埋伏也算不得甚子,五对三,七弟纵使再能,依旧无一丝的胜算,尔认命罢!”
“错了,是五对四,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
洪玄帝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登时便令在场的一众宗师们为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