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

武颜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现在自己的脑袋就半贴在李治的腰腹上,夏日衣裳单薄,下巴搁着的地方好像能感受到衣裳下面紧致的腹肌。

不行,这样的距离太危险了。

危险什么?

武颜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任由这么粉红的气氛继续下去,也许两个人的关系会发生什么质的变化——可是这种变化不是她所期待的,至少不是在这样一个不知真假的虚构世界里。

是的,尽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都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的,可是这里对武颜来说,仍旧是任务,而非真实。

真实的武颜叫陈静姝,是普普通通的大学四年级学生,活在现代社会。

任务世界里的感情不是虚假的,但是是最不牢固的,也是最留不住的。当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剩下的人会不会发现原先的那一个人已经变了?如果没发现,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果发现了,对原主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书中百千年,沧海化桑田。可是对于一个叫陈静姝的人来说,千百年前的事情也许就发生在上一个瞬间。

在一个注定无法驻足停留的世界里,背负了太多的情感是一件沉重的事。

曾经,难道自己没有注意过庐江府吴姓小少年灼热的眼神吗?

或者说西梁国的吕素对自己抱有的微妙的好感难道自己也不知道吗?

武颜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或许她有些心宽,但是足够敏锐。

那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当做不知道。因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停留在那里,与其投入感情,不如控制感情。

那么,这一世,李治对自己的眼神、语气、动作的变化,自己就真的没有放在眼中、记在心里吗?

他开心时候翘起的嘴角,

失落时候低垂的睫毛,

兴奋之时亮晶晶的眼神,

焦虑之时紧蹙的眉头,

和自己说话之时特别专注的神情、甚至是那一晚被归咎于误喝补酒发生的尴尬——

自己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晓吗?

不,

不是的。

如果不知晓,自己又怎么能在心里这么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生动的他。

武颜睁着单只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面带焦急的少年。

武颜心想: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的改变,只是我一直暗示自己,我们是搭档。

为什么不前进一步?

也许是担心这个世界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届时,一枕黄粱、满腹愁肠,如何解?

还有是不足够的自信,觉得自己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怎么能让曾经的得道高僧动凡心?

再者就是,怀疑李治是把对前世的自己那种感激或者内疚的情感转化到这一辈子的自己身上。

最后,她隐约担心着这个世界里佛门、道教到底会不会再起纷争。

你看,

你看,

女人总是心思细密的,尤其是心理年龄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女人。不仅心思细密,而且理智得可怕。

武颜她不是没有过一刹那间的迷惑和自得:能让从前一心向佛的唐僧思凡,可见自己魅力无边。

可是更多的时候,武颜是收拾好了这样的心思。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了。

单只眼睛很快就酸了起来,武颜垂下睫毛。因为,若是再不眨眼地盯着李治看,也许会流露出太多不应该出现的神色。这样子的相处方式就已经很好了,好朋友、好搭档。

自己并没有想要称霸天下做女皇的野心,也没有在千百年前交错的时空里找一个爱人的妄念。

这样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

李治专心地给武颜敷眼睛,并不知道坐着的人在方才瞬间,就已经转换了千百念头。但是他能感觉得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柔荑,忽而僵硬了一下。

……

武颜微笑着拿开李治的手:“你看,已经没事了。”

李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仿佛心底滋生出了心魔,他在耳边嘶吼:“陈祎,你早就已经不是出家人了,怎么还如此拖泥带水?看上的东西要抢回来,看上的人也要捏在自己手里。”

不不不,阿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早晚会离开的,会回去的。我、我对阿颜并无非分之想!李治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

心魔撇嘴一笑,神情狂傲:“那你以为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你和她一样,都不属于这里,届时她要离开,你再随她一起离开就是了。上天入地,哪里是你去不了的?跟着她。自欺欺人也好、假惺惺也好、用保护她做借口也好,跟在她身边,你不是就已经满足了吗?只要跟着她、看着她、陪着她,看看这么乐观又狡黠的女子,和她一起过你从来不曾体会的快活日子……”

武颜松开李治拿着帕子的手。

松开的瞬间,心魔冷冷一句:“你看,仅仅是她松开了你的手,你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如何再假装识大体要放她一个人离去?陈祎,你不要再装了。”

李治狼狈逃离,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武颜望着大开的门,有些失神:怎么像逃命似的,难道我这么可怕?

喂,女人。

亲昵不要、逃离不要,你到底要怎么样?

次日天光微亮,武颜还是遵循着生物钟醒过来。虽然这一世的运动量没有前一世界那么大了,但是良好的作息习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椿儿和柳儿伺候着太子妃梳洗,武颜看着铜镜里给自己梳头的柳儿,以及在一旁给自己搭配首饰的椿儿,忽然说到:“待会儿差人去给周承徽送两匹天青色烟罗,就说我觉得这一身更衬她。哦,孙承徽那里送两匹浅粉云丝纱吧。”

几个侍妾的份例,武颜从不会让人克扣。不仅如此,偶尔还会心血来潮赏一些好东西下去。

……

周承徽接到太子妃的赏赐,心里虽有慌乱,还是强自镇定地对着来的嬷嬷表示谢过太子妃恩赐。

等到嬷嬷走了之后,周承徽心里有些发堵:自己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爹爹也是七品官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自小就学起来的。本不欲进入宫中这个大泥沼,奈何命不由己。被赐给晋王之后,自己就想着安宁过日子的。那时候自己悄悄看过殿下,丰神俊朗、眉清目秀,听说也是极其有才华的男子。自己并没有要和太子妃争宠的意思,只是想能以文会一会太子……这几日在紫栏赏花观鱼作画,为何太子见了却没有表示呢?难道知己真的如此难寻吗?

周承徽身边的丫鬟是到了东宫之后另分过来的,并不是从前晋王府的人,如此,周承徽也动了心思要把其收为心腹,于是出言问丫鬟:“你说,太子妃是真的赏赐我吗?”

丫鬟在宫里呆了多年,连连说:“承徽慎言,太子妃赏赐的,自然就是让您做成衣裳穿的。这还是今年的新料子,衬得您肤色无暇,更美了。”

“吃穿用度,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周承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很是一副清高的样子。

实则那丫鬟在心里不屑:我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已经是太子妾室了,还要自以为是才女,端着清高的架子去“偶遇”太子殿下,殊不知正是被别人当了枪使!蠢货!

另一边的孙承徽也是官家女儿,不过是个庶女,为人低调得多,收到太子妃的赏赐,真心实意地向嬷嬷道谢,塞了不大不小的一个荷包。

……

今日含凉快殿很热闹。

高阳、晋阳、新城都在。

高阳就算嫁做人妇也还是丝毫没改变,抬眼、开口凌厉骄纵,就算是对着从前的救命恩人兼好友、如今的太子妃武颜,都还是维持着原先的相处模式:“听说没有,我那些姑祖母、姑姑、乃至姐姐们这一回跟着父皇来避暑,可都是带着婆家、外家未出阁的小娘子来的。太子良娣、良媛的位子都还空着,可不得引得她们蠢蠢欲动!”

晋阳拉着高阳的袖子说:“高阳姐姐,咱们这里没有外人,你如此说话行事没有关系,若是……怕是不好。”

高阳皱皱眉:“行啦,我晓得。兕子,不是做姐姐姐的要说你,咱们大唐的公主就要能立得起来,你就是太绵软了,宫里人都说你好性子、朝堂上那群干吃饭不干事的废物也都求着你。要我说,他们被父皇责罚那是他们无能,何必去求情?”

武颜心想:光是宫里宫外都知道晋阳公主为人和善,就说明兕子不是绵软而是聪慧,偏偏高阳以为脾气越大就是越有气势——这是怎么被教育成这样子的?

新城是长孙皇后最小的女儿,体质偏弱,明明是九岁多的孩子,瞧上去却好似七八岁,坐在一边乖巧地喝着太子妃嫂嫂叫人端来的温热果汁,笑眯眯地不说话。

武颜知晓高阳这一番话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禁生出几分暖意,在她看来,高阳因为是庶出的公主,凑巧小时候得到过李二陛下的夸奖,说是脾性直爽、有天家公主的样子,所以有着小聪明的她就一路长歪的了——从前这样子确实能够讨得李二的欢喜,可是嫁人之后再如此却是不合时宜了。

因而,武颜笑笑:“纳什么人做良娣、良媛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自有陛下和太子拿主意。我操心什么?”

高阳没好气地说:“你别以为现在太子和你感情好着就可以放宽心了。我跟你说,男人就没有不喜新厌旧的——就是房遗爱,要不是我压着,也得出去花天酒地。等到小妖精们进了东宫,又有强势的娘家,看你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有些深了,毕竟太子妃娘家不给力是朝中内外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兕子在旁边轻轻摇头,觉得这个姐姐真是——

武颜对兕子眨眨眼睛。

晋阳公主回了一个眨眼,心道:元华姐姐从来就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聪明人,雉奴哥哥也是和高明哥哥不一样,高阳姐姐现在想的这些情况,最起码三五年内不会出现。

不多时,阿保颠颠儿地来了,给太子妃和几位公主请安之后,乐呵呵地给武颜递话:“太子妃,太子让小的来说一声,那蔬菜汁做的凉面不要忘记了送去。太子一早上都在宣政殿东上阁听陛下议事,待会儿现做好了,小的就直接带过去。”

武颜本以为昨晚李治落荒而逃,今日应该不记得这事儿了,没想到还特意让阿保来传话。还好都不是什么短缺的稀罕物,于是武颜回道:“我早上着人去吩咐过典膳厨的厨子了,阿保你在这儿等一等。柳儿,给阿保取一碗绿豆汤来。”

“唉哟……谢太子妃赏赐,谢过柳儿姑娘了。”阿保在门边的小杌子上,喝着凉丝丝地绿豆汤,可真解暑气。

“你又弄什么好吃的了?”高阳毫不客气,“那个谁,柳儿是吧,让厨子多做几份那个凉面。”

武颜笑着摇头:“哪里能少了你的!”

一直乖巧不说话的新城开口:“太子妃嫂嫂,我也要……”模样端是可爱。

厨子昨个儿就得了太子妃吩咐,自然晓得怎么做。打好各色的蔬菜汁,和面,醒面,煮面,拌面,很快就好了。

屋里太子妃和几个公主吃得香。

阿保拎着食盒,食盒下层是冰块儿,一路小跑去宣政殿。

宣政殿里,李二陛下和太子李治皆在,另有大臣若干。歇息期间,上的点心是酥皮油果子、芙蓉金丝卷、豆粉凉糕、蝴蝶酥等,喝的是茶水或者果子汁。

等到阿保弓着身子把食盒摆到太子案前,端出五彩斑斓的面条。就连李世民都好奇起来:“雉奴,这是什么?”没错,李治都十五六了,又是太子身份,李二陛下还是肉麻兮兮地喊他小名儿。

“回父皇,这是凉面。”

“朕看它怎么是彩色的呢?”

“太子妃说这是用蔬菜汁和面的。”

李世民恍然大悟:“啊,太子妃于吃一方面向来有天赋,早先用油爆炒这个烹饪方式,还是她说给兕子听的吧?”

李治点头:“父皇说的没错。”

“端过来,给朕尝尝。”李世民一声令下,李治捧在手里的五彩凉面就上交了。

太监准备试尝,李世民直接挥手:“不必了。直接拿过来。”

这一番情态,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宣政殿里的大臣都是李世民心腹,从前跟着秦王李世民打天下的。粗中有细的程知节直接拱手开口:“陛下,能不能让臣等也尝尝?这点心的滋味,实在是吃腻了啊。”

李世民尝到了冰凉爽口,酸中带甜,又微微辛辣的味道,觉得这个凉面确实不错,开口说:“去看看太子妃那边准备了多少,就说宣政殿的程咬金程大人也馋了。”

众人哈哈大笑。

阿保领着一溜儿的小太监去含凉殿回太子妃这件事儿。

凉面不稀奇,五彩凉面配上酸甜的面汁才是少见。

李世民吃完,意犹未尽,钦点:“兕子及笄宴那天,这个凉面也上一份,我看这个寓意就很好。”

身为大唐皇帝,女儿及笄宴的菜色都要抽空关心——李二陛下,你对晋阳公主好的真是没话说。

……

就如同高阳说的那样,来大明宫避暑的皇家女眷们都带着一两名芳华正好的小娘子,至于图谋的是做陛下的小老婆、还是殿下的小老婆,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同安大长公主身边的王素琴,目标应该是太子李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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