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霍凡和肖娜的两个孩子,儿子霍帅却是至始至终都十分乖巧上进。而女儿霍放,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哪个不留神,一下子由小时候的活泼淘气,变成了四五年级后的越发疯癫、任性、乖戾。

大家也看出来了,两个孩子的名字一开始就有点不对仗。

那是因为,霍帅出生时,那可是全家的心头肉,掌上宝,更是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宠爱有加,虽然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外孙女,但是地位始终无法超越。而肖娜这边,由于是当年计划生育政策的重灾区,所以是典型的独生子女。再加上当时的电视网络综艺节目,都活蹦了个孩子,各路明星、名人的孩子,所以小孩从小就被打扮得和童星一样,倒梳头,扎个辫子,舞蹈说唱,样样行,眉眼老成,那叫一个帅气,开始只是开玩笑地叫叫,时间长了,尔后某天外公正式宣布,就叫霍帅了,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大家都叫顺口了嘛。

其实霍帅本来应该叫霍收的,传统道家思想,收放自如,松弛有度,男儿要内敛,爸爸霍凡希望他能比自己更有出息。偶尔,霍凡,还是会叫儿子霍收,虽然霍帅早已经写入了户籍系统。

从而当女儿出生时,霍凡一再坚持,女儿就叫放放,不能再轻易改名。虽然肖娜,稍有不情愿地,终结掉了自己备选的霍婵,但是综合比较,她还是自愿接受了霍放。霍婵,取貂蝉之美,“女力士”之健康体魄,婵娟的之刚柔并济,月亮之为人仰望久思。

然后生活却从来不按常规出牌,每每事与愿违,就在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霍放偷偷拿着户口本等,到派出所,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霍薇儿。

说来也是世事无常,小时候外向活泼的霍帅,初中时开始有点不怎么活泼了。到了高中时,就完全内向的一个人了。

想想他的亲生父亲,怎么也应该是个混世魔王,浪荡哥,可是俨然即将成年的霍帅,却找不出一点叛逆的影子。而且霍帅自打初二以来,学习成绩一路赶超,高中时更是在高手如云的市八中(全白州市最好的高中部)名列前茅。

霍凡夫妻在上海打拼多年,然而就在霍帅出生后没几年,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全家就都搬去了白州市。那也是霍凡当年大学本科毕业后第一份校招工作的工作所在地。白州市东部的一个新区,也是当年霍凡的集体户口从西南某市的学校,迁出后的,另一个集体户口所在地。后来霍凡趁着行情,在没结婚前,就在那里首付买了房。

白州市本来不叫白州市,就因为在蓝血月出现的那年冬天,出奇的下了一场十年一遇的大雪,正好因西湖出名的白州市,随即被网友改名。民间叫了多年后,**在某年市委会上正式确认发布。

反观霍薇儿,却是一点父母的影子都没有。父母年轻时再叛逆,再出格都难出其右。祖父母,外祖父母辈,也都是那个年代,样板一样本分的人。

初中时,就搞校园欺凌,欺负弱势同学,成天花天酒地,到处鬼混,在东城那一片大有名气,连学校里的男混混,都敬她为女中大姐大,畏她三分。而她除了追星时疯狂,也会时不时地爱这个了,不爱那个了,替换男朋友。当然,那时候大家更像是小孩过家家,模拟的成分更大一些,虽然正值青春期,加上影视网络的涉猎,已不再懵懂无知,但是大部分的男女朋友都是名义上的,和更多的纯情感上的,大家不管怎样还都绷着一根底线,从而更注重读懂、取悦、陪伴、忠诚、捍卫和真心付出。

她的男友也不都是混混,也有班级里平淡无奇的男生,还有长得俊俏的高年级学霸。当然,有些男生起初是有点被她胁迫的,但是慢慢发现她身上的豪情义气,再加上霍薇儿出挑得确实是人尖儿,他们也就何乐而不为了。

但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高中快毕业时,她怀孕了。

肖娜和霍凡的应急处理,也是相当迅速,在霍薇儿体态上还没有很明显得鼓胀时,就强迫打胎,严肃教育。虽然一直没有查出男方是谁,但是也还算是暂时息事宁人了。

孩子的爸爸,是一个同年级排名靠前的学生,而他并不是那种书呆子,除了学习有轻松力压其他同学的天赋之外,品格却是那种游走于正邪两面的人。“正邪”用词,非常符合青春期的价值观。而这类学生并不少见。

如此种种,到底是青春期的激素影响,还是家庭氛围的不经意熏陶,确实已难分轻重。

霍凡和肖娜,从来没有对霍薇儿另眼相看,以前没有,现在也还是,而且一如既往,依然和霍帅一视同仁,自觉不偏不倚。只是一直以来,在霍薇儿身上花的心思多些,思想也一直为她焦虑着。而对霍帅相对放心一些,从而对他寄予的期望更大一些。

高考出榜的那天,却让人大跌眼镜。本来年级领导,各科老师、同学家长都认为,霍帅,不出意外,绝对会如愿地考入首都科技大学——全国最难考的几所学府之一,而且小报媒体也信誓旦旦地做出预测。而事实是,5分之差,名落孙山。这比霍帅的历次模拟成绩都低出30多分。而霍薇儿,却很意外地考中了本省内的一所还不错的师范学校。

霍帅内心比较要强,不卑不燥,认真反思,不改作息,打算重头再来。而霍凡和肖娜,却怕孩子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又不敢言辞太过敏感地劝慰,而是每天一有空,就默默地端详揣测,想尽心尽力地为儿子多分担一些。

“哎,衰男,放弃吧——”,“不要再挣扎了,孩子,首都不属于你!”,“认命吧,少年——走,姐,带你出去混场子。”

霍薇儿,也少见的,在少有的在家的时间里安安静静。还趁父母不在,用反话,粗着喉咙,幽默带笑地激励过哥哥几次。

霍薇儿在家外面,却和以往每个暑假一样,照样早出晚归,我行我素,丝毫没有得意考中,和认真准备入学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思量稳重。

暑假行将结束,霍薇儿想去看看奶奶,就买机票去了爸爸出生的那座城市。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受不惯城市里的孤清无聊,吵吵嚷嚷,早已搬回乡下多年了,图个老有所乐。

上午登机,中午就到了市区,赶趟买了长途票,下午准备出发去县城。本来市里还有些个亲朋故旧,以及父亲的同学师友,她完全可以让他们送一程,或者相约一起,也算不上多大的人情。可是霍薇儿就想自个儿清净,所以也不计较舟车劳顿。

车子四点多的时候就到了县城。天气已经过了热浪翻滚的午后,黄昏还没有到来,时机刚刚好。霍薇儿就想先四处去转转。

她在县城里没有朋友,口音也随长年说普通话的父母,早已不是爷爷奶奶那种不浓不淡的方言了,基本俨然一个外地人。

北方县城还都是非常简陋,基本就一两条大街,所有商贸,交通,医院,**等都集中在那里。很快就逛完了,没有新意,但薇儿却随着步子,不知不觉地沿着公路,朝着一大片空旷地带走去。

县城的公交线路也不多,作息简单,大多七点多就停运了,不过基本实现了村村通。薇儿还是比较及时地决定往回走,赶最后几班公交去奶奶家。小时候活泼淘气,数奶奶最护着她了。而且她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就怀孕的具体细节和经过,心慌失乱什么的,只有奶奶知道。

走着走着,她看到路边好像有人往车里拿东西,手忙脚乱的,似乎在示意她帮帮忙,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年人,人长得倒也清瘦。

……

当晚肖娜给婆婆打电话,不放心地询问薇儿到了吗。然而直到晚上十点多,婆婆,还是没听到有人敲门,公公也老早到村口溜达,张望等候了,期间几次回来问询老伴儿孙女进家了没有。

霍凡夫妻两个,隐隐感觉情况不对,而且心慌焦虑越来越强烈,霍帅也坐不住了,不时翻箱倒柜找号码,给薇儿打电话,可是,霍帅知道的几个号码都打不通,肖娜随即报警。

薇儿,因为嫌父母老是像看护小孩一样查岗,某次一怒之下,就不怎么用父母熟知的那张电话卡了,要么经常关机,要么就换上别的卡,而将原来那张塞到包包缝隙,束之高阁了,还经常跟哥们姐妹一起,彼此六七个号码轮换着用。

不过疯归疯,薇儿大事上,还是有底线的,每当太晚回来时,她都会用身边人的手机,或是通信APP提前告知父母。虽然是陌生号码,但每次都有父母熟知的薇儿时下最新的自称或是得意名号。

霍帅私下套问过,所以知道薇儿的几个常用的替身号码。毕竟兄妹俩是同龄人,没有像和父母那样大的隐私距离。

……

10天后,噩耗传来,三地警方联合破案,属于影响恶劣,特大刑事案件。

破案的线索,是警犬发现的,公路边当地不常见的半袋包装小食品。应该是薇儿不小心跌落,随即被她遗弃的。

那是薇儿大老远带给奶奶吃的,白州特色食品。半路上,薇儿忍不住,自己拆开,拿了几小包,装在兜里,自己吃着解馋,解闷。

警方立即封锁交通,调出了附近路段的所有监控录像,认真查看。

……

案情,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公路上那个司机,见色起意,假借帮忙,将薇儿拖拽到车里,缠上胶带,并把拉扯过程中,散落在公路上的,薇儿的背包、手提袋、饰品、杂物等,一并收拾干净。然后他在车上将不断挣扎的薇儿麻晕,开到偏僻处不正规的小宾馆,以女友醉酒为掩饰,将它拖扶到客房,多次强奸后,恶毒地进行分尸,并趁夜,到附近买来密封袋,行李箱,将碎尸运到附近荒村烂屋旁,焚尸灭迹。

……

次年,霍帅经过一年的复读,终于考上了首都科技大学,并且是白州市理科状元。

开学在即,由妈妈陪着,霍帅怀着沉重的心情入学。

化解伤痛的唯有时间。

霍帅大学里学的是生物科技。并且业余对刑侦,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等颇感兴趣,也颇上心。

白驹过隙,转眼霍帅毕业,并在美国波士顿,某得职位。

又过去许多年。一家人,渐渐淡化了失去薇儿的痛楚,但也会时不时地一起追思怀念,三个人做梦或发呆时,也会常常闪现薇儿的音容笑貌和另类的可爱。生活中也会经常有薇儿的点滴残留,不完全是光影物件,也有思维和习惯。毕竟共处了17年,很多东西还是会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