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汪健的脑袋里就已经塞满了各种信息和猜测。
与现场其他民警不同,汪健的注意力反倒集中在了对常理的推断上:那一百多万元的现金,再加上四个铁盒子、两把长刀,重量可是不轻啊。况且大白天的,拿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劫匪们很明白,在他们作案后,警察会很快到达现场,也有可能对外围进行布控。他们为什么没有拿未经捆扎的钱?无非就是为了节省时间、方便携带和藏匿。那么为了便于逃跑,案犯有没有可能将这些赃物连同凶器先隐藏起来,等过了风头之后再悄悄取走呢?如果要藏起来,会藏在什么地方?游水过江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赃物太沉而且不防水;进入城中村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太过招摇。换作是我汪健,我会把相关物品埋在那片荒草地一处事先挖好的地方,作上记号,净身逃离却不被外人注意。等过了十天半个月之后,风头没有那么紧了,再回来从容地取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才叫干净利索。
汪健的这番推断没有同任何人讲过。一来他自己还是个“新兵”,这么显而易见的情节恐怕早就有人想到了,哪容得了他来“班门弄斧”?二来他自己也明白,尽管这种推断合情合理,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三来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其他人要是想到也就罢了,如果这想法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假如对大案组的其他人讲了,万一推断正确,案件由此破获的话,恐怕也显不出他汪健的本事来。
分局已经集中召开了两次案情分析会,却没有人提出和汪健一致的观点,汪健在感到吃惊的同时,有些跃跃欲试了。现在主管分局刑侦工作的马副局长在场,汪健认为这个时候讲再合适不过了。
等汪健讲完了他的那番“常理推断”,并建议分局派人对加油站外的荒地进行地毯式搜索后,与会的民警没有一个出声的。是啊,这名新警所讲的,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关键是在座的其他民警,特别是一些有很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刑侦,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倒是马
副局长当场拍板:“汪健讲的有理。这样,袁队长你安排一下人手,明天一早对那片草地一寸一寸地仔细搜索,要特别注意那些叶子倒伏、发蔫、枯萎的地方。同时通知派出所民警,今天晚上一定要看好了那地方,任何进入的人都要控制起来!”
汪健进一步补充道:“荒地外面有一处城中村,我们不知道案犯是不是就住在那里,并且一直在观察着加油站的动静。刚好那片荒地也在规划之中,我认为我们去搜索时扮作测绘人员,带上标杆等仪器,这样就算让人看到了,也会认为是政府要对那片地域进行开发。如果赃物真的被埋在那里,此举也会促使案犯及早行动。另外就是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了赃物,也应当悄悄地转移而不要太过张扬。”
第二天一早的行动,都是按照汪健的提议进行的。三辆地方牌照的面包车远远地停在了现场外围,身着便服的民警提着各式的测距器材,三三两两地分批进入荒地内,按照现场勘查的程序进行着搜索。
还不到半个小时,民警就在加油站墙外一处面向城中村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段插在地上近两米长的木棍。木棍下一米见方的区域内,混杂着泥土、枯枝和被切断的杂草。经过细心地清理和挖掘,四个上锁的铁盒子、两把砍刀、面罩、手套、黑色上衣等物品被民警从坑内一一取出,所有的这些,都与汪健的推断完全吻合。
经过清点,盒内整整120万现金分文未少。当事人对面罩、长刀等物品进行辨认后,确定系作案工具无疑。至此,整个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下一步就是怎样引蛇出洞、抓捕劫匪了。根据汪健的意见,既然有了之前的勘查、测量,那么将推土机、挖掘机开进荒地就再合理不过了。机器一响,那劫匪惦记着埋在荒地里的赃款,不怕他们不动。
到了下午,两台推土机、一台挖掘机就在加油站围墙外轰鸣起来。看似毫无规律的推挖,其实清理出了一些通道和空地,正适合民警在夜间伏击。夜幕降临后,三台机器暂时停放在加油站内,“工人们”相继
下班了,荒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谁也不曾想到,此时已有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民警在分散的地点潜伏了下来,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张开。
那两名劫匪的行动计划,仿佛就像是汪健给他们制定的一般。
由于是进入市区的必经要道,那加油站刚一开业就生意火爆,案犯之一就是在这时隐瞒了自己的犯案历史被招进来的。没到一年,这家伙终因好吃懒做、消极怠工被“炒了鱿鱼”。人离开后,他整天的无所事事,也刚好接近年尾了,这家伙竟想大捞一笔后回家过年。他找到了之前结识的城中村的一个小混混,两人一拍即合,便开始谋划抢劫加油站的事。正如汪健所推断的那样,他们的计划是快速作案,得手后将赃物和作案工具埋在事先挖好的坑内,迅速到江边游水逃离,等风头稍过再取出分赃。行动计划是如此的天衣无缝,两人得手后着实高兴了一番。
开发那片荒地是两个案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那挖掘机、推土机一动,两人坐不住了,再等下去,“煮熟的鸭子就快飞了!”当晚午夜,见荒地上的“工人”全部都走完了,两人背着包悄悄溜了进来企图启赃,却梦游一般地进了看守所。
发案仅三天,120万元的巨额抢劫案宣布告破。
马副局长在随后的庆功会上,对汪健着实褒扬了一番:善于从细微之处发现问题,洞察案犯心理、逻辑思维严密。如果没有他的提议,这起案件不但要绕很大的圈子,而且赃款能否如数追回也是个未知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案,还有着更重要的一层意义,那就是有力地回应了那名新闻记者的担忧:有谁妄图破坏良好的社会治安秩序,公安机关的刑事警察必定让他难逃法网!
汪健刚刚离开警校,就在这一起颇具影响力的案件上着实显示了一番,连他自己都感觉到意外:这分局的刑侦水平果然就这么差劲?我在学校时,就已经创下了“汪全能”的绰号,就分局这水平,以后刑侦这一块业务还不是我汪健的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