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还乡河畔的初夏异常温和。沿着弯曲的小路,一股淘气的小旋风,蹦蹦跳跳的跑到禹家庄,得意洋洋的摇晃着树稍儿。此时,秋莲怀抱着孩子来到家门口儿大柳树下坐在了一块石板儿上。“儿子你看!”秋莲往树上指了指对及时说,“那是啥?”“啾、啾啾……”树上的小鸟儿吵闹着上窜下跳。及时歪着头儿看了看,然后“啊嗤……啊嗤”的哭闹起来。“儿子你是饿了吧?”秋莲说着解开扣子,“来,吃吧。”“锔盆子锔碗锔大缸————”一个五十多岁的锔匠,若不看面孔,光听那尖细刺耳的嗓音,简直让人分不清男女。他挑着一副挑子,站在禹生家门口吆喝着,“锔盆子锔碗锔大缸————妹子,家里有要锔的吗?”秋莲抬头儿看了他一眼说:“没有!”誒呀!“锔匠再一看秋莲突然一粒沙子迷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又吆喝起来,“锔盆子锔碗锔大缸————”吆喝完,锔匠又看了看正在给孩子子喂奶的秋莲,他一看又有一粒沙子迷了眼睛。锔匠揉着眼睛自言自语:“这也没风啊,真是怪事儿!”然后,锔匠还是不肯走,依然站在那儿吆喝,“锔盆子锔碗锔大缸————”““誒————”王二愣隔着老远儿喊,“过来!”“来啦!”那锔匠挑起挑子走过去问,“兄弟,要锔啥呀?”“啥也不锔!”王二愣”指一下儿秋莲对他说,“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人家那儿给孩子喂奶呢你老在那儿看着不合适。”“兄弟,你误会了,”那锔匠忙解释道,“我刚才在那儿停一会儿,是因为看她有点儿面熟,咋儿看咋儿像公主。”王二愣问:“你咋儿知道公主的呢?”“原先我在宫里做事儿,”锔匠带着些得意的语气,“你说能不知道公主吗?”“二愣,你问问锅能锔吗?”二愣他妈在院子里说,“咱们家儿锅裂纹了!”二愣听了之后问锔匠:“锅能锔吗?”“能锔,”锔匠满应满许,“啥都能锔,快拿儿来吧!”“我这就拿去,”二愣说着就进院子把一口大锅搬了出来,“看看想法儿给锔上吧。”“裂这么大纹”锔匠说着接过大锅,“哽吱哽吱……”的开始钻眼儿锔锅。二愣蹲在跟前儿一边儿看着一边儿问:“誒,你在宫里做事儿咋儿又干这个呢?”“嗳——”锔匠叹了一口气之后边锔锅边说,“按说是在宫里做过事不应该干这行当,可是,谁又能跟命争呢,这就是命啊!本来在宫里干得好好的,什么事儿都顺顺当当,偏偏有一次,皇后娘娘让我给她去端洗脚水,结果我在端水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滑倒把盆子给摔裂了。也是该着别扭,正好让司礼监总管儿给碰上了,他大发雷霆还把我给臭骂一顿,我急忙跪求:大人息怒,都怪奴才废物、不中用,我该死、我该死!”见我害怕了,他好像也没那么大的火儿了。转而很平和的对我说:“你也不用害怕,这事儿我也不深追究了,但有一样儿,你呢,把这盆子拿回去给锔上。”我说我没有金钢钻儿,他说他给我找去,就这样,他还真找来了,这还说啥呢,锔吧。开始锔不好,就锔了拆拆了锔,整锔了一个月才锔好了。等锔完了,司礼监总管儿对我说:“你回家吧!”听到这话儿,想起当初为了进宫命都差点儿搭儿去,当时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前门跟前的一个墙角儿,我慢慢的站起来,衣服的口袋儿沉淀淀的,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除了有一些银子外,还有一个小纸包儿,我刚打开纸包儿那个金钢钻儿就露了出来,收起金钢钻儿后,再看那张纸的里面写着:有了金钢钻儿,去揽瓷器活儿。我看着那金钢钻儿,再看看那纸条心想:认命吧!”“这一失手等于毁了前程,”二愣有些婉转的提出,“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原来是太……”“那有啥不好听的,”锔匠直截了当的说,“原来我就是个太监,好了锅锔完了!”“别说,这手艺真挺好!”二愣看了看锔好的锅夸奖完之后掏出银子,“把钱给算了!”锔匠把银子收下后说,:“你忙着,我走了啊!锔盆子锔碗锔大缸————”锔匠挑起挑子,吆喝着向西走去。
这时,禹生赶着驴车从庄东头儿进来,等到了家门口儿,他下来把车赶进院子,卸完车把驴拴在了驴棚里,然后又往石槽里倒了些草料。驴头儿也不抬的吃了起来。金毛儿摇晃着尾巴跑过来,跟在正往里走的禹生后头套近乎。“儿子,你看谁来啦,”秋莲站在屋前,指着禹生对怀抱的孩子说,“你爸来了!”“儿子你看这是啥?“禹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个不倒翁晃了晃说,“不倒翁!””这个好玩儿,”秋莲说,“走,咱们上屋儿玩儿去!禹生进屋后把不倒翁放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对秋莲说:“来,给我,让我抱抱儿子!”“给你,”秋莲把怀里的孩子递给禹生说,“你也不累?”“儿子你看,好玩儿吗?”禹生蹲下来一边儿拔拉着不倒翁逗着怀抱的儿子,一边儿对秋莲说,“今天我还真有点儿饿了,”“饿怕啥的,”秋莲说,“饭熟了。””啥饭呢,”禹生问道,“没炒点儿肉?”“没炒肉,今天我做点儿新鲜饭儿,烙饼拌柳树芽儿,”秋莲把烙饼和一大碗柳树芽儿放到桌子上之后对禹生说,“把孩子给我,吃饭吧!”“现在柳树绒都到处飞了,哪儿来的柳树芽儿,这不是柳树叶儿吗,这能吃吗?”禹生边说边把孩子给了秋莲。“是柳树叶儿,但我掐的都是嫰尖儿,”秋莲说,“能不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禹生夹了点儿一尝说:“誒,你别说还真挺好吃!”这时秋莲也坐下来,边吃饭边问:“今天货卖的不少吧?”“今天比哪天卖的都多,”禹生夹了口柳树叶儿吃着说,“你绣的门帘儿、窗帘儿、枕套儿全卖光了,都抢着买,布也卖了不少,我都有点顾不过来了,城关的集市人也多,货还是好卖。”“再城关集了我和你去。”秋莲说,“一个人这么大摊子别让小偷儿给盯上。”“不行,”禹生说,“你走了孩子怎么办,连赶集再刺绣还不把你给累坏了。”秋莲问禹生:“那你说咋儿办?”“要我说啊,”禹生答道,“我想赶城关集和鸦鸿桥集,临时找个伙计给看看摊儿。”“不行,”秋莲说,“不是直近人儿不行,就这么定了城关集我也去,这天儿也暖和了咱们带着儿子一块儿赶集。”为了挣钱咱们受苦受累没啥,儿子这么小带出去跟着风吹日晒的你就舍得?”“舍不得也只能这么办,为了儿子就得豁出点儿去,赶集看孩子两不耽误,刺绣的活儿夜里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秋莲低头儿问怀里抱着的孩子,“儿子,你说是不是?”儿子及时在妈妈的怀里“咯、咯……”直乐,禹生高兴的看了看儿子,然后转过头儿来对秋莲说:“我听你的,你去了只管收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