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清洇轻轻落子。
“啊,”拂尘如梦初醒,“你赢了。”
清洇叹口气,在棋盘上一拂:“拂尘,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事事都心不在焉?”
拂尘不做声,仿佛没听见她说话般。
一个月了。与景澜分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间,拂尘一直保持着这种半神游的状态,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冷静睿智的精灵长老去哪儿了?拂尘感到由衷的痛苦,因为他除了景澜几乎想不起别的;但同时也沉溺其中。他回忆着与景澜同行的一点一滴,越是想就越后悔。也许自己最后不应该告别的那么不留余地,也就能免去这不舍的遗憾。也许自己应该早在初遇时就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就根本不会牵扯出这林林总总。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救她……
然而他一想到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若是偏差了那么一点,景澜很可能早就不在世上的事实,心就狠狠一抽。
清洇关切的望着他。
拂尘定定的呆了一会儿,又重新摆放棋子:“我们再来一盘。”
敏堂。
景澜回到敏堂后发现贺姥姥平安无事,欣喜无比。马蒂奈兹听说了两名学生私闯禁林的事情,不禁动了气,罚她们抄写课文,接连几个星期清扫东苑学生宿舍。他在每周早晨的例会上以严肃的口吻举出这个例子,再次强调学生们私闯禁区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然而他实在收效甚微,因为如今学生们的注意力全被景澜在禁林中的经历吸引了。
“快说啊,景澜,那林子到底哪里危险了?”晚上临睡前,同宿舍的女生便凑过来询问景澜。
“你们可不要觉得私闯禁林是开玩笑的事。”景澜板着脸,“我在四天内碰上了两次来打猎的血族,差一点就死在林子里了。”
“吓人的吧!”几个女生唧唧喳喳的起哄,“那你怎么活着回来了?”
“因为……”景澜脸上升起了可疑的红晕,“我遇上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精灵,叫做白虎。他两次都救了我,还给我在林子里带路。”
“精灵?!”这下大家的兴趣被真正提起来了,因为敏堂目前还没有几个学生见过与他们同盟的精灵或者矮人。“讲讲他吧!”
景澜垂首,回忆起拂尘的形貌,有些出神。
想起踏着落叶以优雅的姿态奔驰而来的那只美丽的白色老虎。它突然就人立起来,那么高大,幻化成人形,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没有白虎头套遮盖的他有着温暖的褐色眸子和忧郁寂寞的眼神。一双属于精灵的尖尖的耳朵从散乱的棕发中伸出来。他显然很久不曾离开过那头套,以至于忘记了如何控制表情。
然而这一切都模糊了。她所能清晰地忆起的,就只有那个白虎头套,和套头下露出的或抿起或紧绷的薄唇。
景澜笑笑。她自己说的,她若是想记她的救命恩人一辈子,可不想只记得一个白虎头套。本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竟成了现实。如果当时她知道自己将在以后这么努力的回忆他在头套下的容貌,那一晚她一定会更用力的看,更用力的记住。
景澜垂下眼睛。不可能了,忘了这些吧。白虎说,他们以后,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了。
姑娘们望着出神的景澜,有些奇怪:“景澜,怎么了?”
景澜猛然惊醒,抬起眼来,有些疲倦的样子:“哦,我乏了,想睡了,不如明日再给你们细讲。”
众人于是有些不满足的散去了。
景澜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与拂尘同行的日子,眼睛怎么也闭不起来。
这无眠的夜啊。
血族,爵士堡垒。
正在地下室里踱步的这人,乍一看,你会以为以为他是木隐。然而仔细一看,却又十分不同。木隐那流光水滑的淡金色马尾到了他身上变成了打着小卷的黑发,长及肩膀;木隐温润的褐色瞳仁变成了血红色,白皙的皮肤变得灰暗,唇色变得血红,唇间两颗犬牙又尖又利。尤其是他眼中露出的狡猾和嘴角弯起的邪魅笑容,是木隐脸上不曾出现过的。
这人自然便是得了木隐形体之后的燎原。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一面踱着,一面浅笑着念道,“拂尘?爱上人类?可能吗?”
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吸血鬼道:“绝对没错。属下在林中观察了好几日,我敢担保……”
燎原扬起一只手,截断了他后面的话:“我不怀疑。只是这件事若是真的,对我来讲可就实在方便的多了。就怕事情和你说的有出入。倒不如……”燎原为自己斟了一杯血红色的液体,“我亲自去探个虚实。”
燎原装过身,面对着忐忑不定的属下:“你很不错。”那吸血鬼看起来欣喜若狂,就要行礼称谢,脸上的表情却在下一瞬间凝固。
一道血光闪过,那吸血鬼惊恐的张大了嘴,突然整个萎缩下去。“——可你知道的太多了。”燎原说完下半句,冷冰冰的看着那吸血鬼化成了一堆灰,收回了自己扬起的手。
卸下魅惑的妖眼,清洇的双眼恢复了本来的淡紫色。她半倚在石床上望向窗外,眼神迷茫。
石门在身后打开,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探进来:“清洇?”
清洇回头望去,娇媚一笑:“木隐。”
木隐走到石床边坐下,让清洇枕着他的腿,为她一下一下梳着如墨的长发。清洇在木隐怀里蹭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很是享受。
“清洇。”
“嗯?”
“我总觉得拂尘最近不对劲。”
“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看他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那天下棋居然还输给了我。”
“真的假的?”清洇轻笑出声,“那倒实在稀奇了。”
“……喂喂。”
“我是说真的。”清洇坐起来,“不过我倒是觉得,拂尘这个状态我很熟悉,就好像,好像……”
“什么?”
清洇望向木隐兜帽中的空洞:“就好像我当初见过你之后一样。”
木隐心里一阵酸涩又一阵甜蜜,咧了咧嘴,却想起清洇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笑容了。
窗外一道血光闪过。
“什么人!”清洇警觉的站起身,奔向窗子。
木隐来到她身后,轻轻搂住她肩膀:“怎么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吧。”清洇狐疑的向窗外又瞟了两眼,见毫无异常,便不再理会。
燎原施施然站在天阶的入口,把衣服上的褶皱抚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斜睨了一眼旁边手脚被绑住,嘴被封上的黑精灵:“别挣扎了,小心越动越紧哦。”
那黑精灵仍旧死命的挣扎着,猛瞪着燎原,眼里射出愤恨的火焰。
“呐,我对你们黑精灵没有恶意。”燎原笑笑,长手一挥,几丛歪倒的灌木便聚拢来,把天阶的洞口恢复隐蔽的原样。那黑精灵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可依然拼命挣扎着。“我只是来探求一点小秘密。怎么说呢,还得感谢你给我带路,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燎原眼中精光一闪,把那精灵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
“呸!”那黑精灵迫不及待的向燎原脸上啐去,后者脑袋一偏便闪开了。“你听好,我卡莱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别人不知道,你对木隐将军做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等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女王陛下,我包你活不过第二天!”
“哦?”燎原随意一抬手,穿过了卡莱的胸膛,截断了他含在嘴里的句子。卡莱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看面前的燎原,双眼突出,像是不相信一般。燎原将手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卡莱喉咙里咕噜一声,便无力地倒在了草地上。燎原伸出舌头,舔舔自己手上的血迹,皱起了眉头:“你倒是去告诉你的女王陛下啊?啧啧,像你这种低级的黑精灵味道就是差。”
这一天已是深夜,月亮和群星笼在乌云中,漆黑的夜几乎不见光亮。景澜做完了一天的功课,伸个懒腰准备去休息。从窗子外飞进来一只纸燕子,飞到她的桌前,一只翅膀上写着三个红字:打开我。
景澜笑了,猜想这应该是十方的某家店出的新玩意儿,被同学们拿来玩耍,于是笑笑,展开来看,上面竟然极精美的镂着几行字。景澜读罢,心里砰砰直跳。她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只有他,只会是他。她站起身,手里捏着那张纸,在房间里焦虑的走来走去,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叹气。
贺姥姥进了屋里来,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奇怪:“景澜,你怎么啦?”
景澜一惊,忙把纸条团起来扔在身后:“没怎么啊。我,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说罢,便匆忙出了房间。
贺姥姥蹙眉,摇摇头。她一低头,发现了景澜丢在地上的纸条,好奇的捡起来展开看。
“景澜:
我想见你。我在那片树林里等你。”
贺姥姥怔住,拿着纸条回身要追出门去,景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
景澜在幽深的夜色中奔跑着,一路奔至禁林的边缘,也是当初她和贺姥姥踏入禁林的地方。她停下脚步,撑住膝盖大口喘息着,心砰砰直跳。她回头望望敏堂的点点灯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不禁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就溜了出来。夜色中的禁林看起来狰狞可怖了许多,夜晚的寒风吹过,景澜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正想施法点个火折,口鼻便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把她往林子里拖。
“唔——唔——!”景澜死命的挣扎着,拼命去扒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而它却越扣越紧,不肯松开。景澜此刻心里转了千百个慌乱的念头,猜想这人能是谁。她只是知道,这人绝不可能是白虎。
也不知在树林中被拖了多久,腰间一股大力传来,景澜被摔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她吃力的强支起仿佛要散架的身子,望向周围。
她面前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五官,却能看到他双眼中慢慢亮起的红光。在他身后,一丛又一丛的绿色幽光亮了起来。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僵尸们的眼睛。
“很高兴见到你,景澜。”那男子邪笑着开口,“请你叫我燎原就好。”
燎原——?”景澜本能的向后退缩,手摸到了腰间藏着的短匕。“你是谁?”
“我是血族领主,人称饮血君王。”燎原优雅的笑着,虽然景澜看不见他的脸,“把你的匕首收起来,这样做很不礼貌。”
景澜抖了一下,收回了手:“我,也许我弄错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真是对不起,我这就该走了。”景澜掉头便跑,却撞上了什么物体,向后仰倒。仔细一看,挡住自己的竟然是两个吸血鬼,正舔着自己鲜红的嘴唇,用像是看着一顿美味餐点一样的眼神看着景澜。
“啊!”景澜尖叫一声,站起来拔出匕首怒视燎原,“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好问题。”燎原慢慢向景澜走来,欣赏着她脸上惊惶失措的表情和控制不住的颤抖,“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想做这大陆上的霸主。我厌倦了只是做血族的君王,我想让龙族也成为我脚下的奴隶。而你,小女孩,不要以为我对你的鲜血有着多么大的兴趣能让我费尽心思把你引到这儿来,你不过是我计划中再小不过的一部分。我真正想要掌握的棋子……”燎原抬起景澜的下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拂尘。”
“拂尘?”景澜心中正自迷惑拂尘是谁,燎原已在她颈间劈了一掌,她一下就软绵绵的昏了过去。
燎原把昏倒的景澜丢给一群两眼放光的手下:“谁敢咬她一口试试看。把她抬回伯爵堡垒。”那群手下不禁失望不已,咽下口水,乖乖抬起景澜。
燎原嘴角轻轻扬起。拂尘,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对她的感情。
石理宫殿。
伴随着撞击声,拂尘破门而入:“木隐,我有件事想跟你——出什么事了?”
拂尘环视四周,见在这并不宽敞的屋子里,聚集了约莫有二十来个人,有的掩面哭泣,有的惊恐低语。他们全都围着一张躺椅,那上面似乎躺着什么人。
拂尘皱起眉。木隐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难得看你进门这么大动静。”
“怎么回事,清洇病了吗?”
“没有啊,她好好的在那儿呢。”木隐指向守在躺椅边,面色焦虑的清洇,“怎么,你找我?”
“唉。”拂尘原本是酝酿着把景澜的事情告诉木隐,可是这一下他好不容易露出来的头绪又乱了,“算了。这里发生什么了?”
“哎,说起来挺让人难受的。今天清洇派卡莱去地上办事,晚些时候就发现他死在天阶的洞口,手脚被绑起,胸口被贯穿。”木隐说着摇摇头,“可惜了,卡莱这人其实很好。”
“你对谁都这么评价。”拂尘皱起眉望向躺椅上的死去的黑精灵,“胸口被贯穿?不是精灵族的做法,也不是矮人,更不可能是龙族。奇怪……”
“就是奇怪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的不明不白,清洇又担心天阶洞口的位置暴露了,所以才搞的这么大张旗鼓。”
拂尘眼前闪过在森林中遭遇的那些吸血鬼。与他们交手时,他们总是半握起拳,直取自己胸口。这似乎,是吸血鬼通用的打法。拂尘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啊——!”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是个女声。
“谁!”拂尘大惊,“木隐,你听。”
“什么?”木隐奇怪的侧耳倾听,“你让我听什么?”
“有个女人在叫……”拂尘侧耳倾听。
“白虎,救我——!白虎——!”那是景澜的声音。
拂尘身子一震,动作不觉一滞。
“拂尘?拂尘你怎么了?”木隐担心的看着举止怪异的拂尘。
然而拂尘并不理会他,夺路而出,向外飞奔。
景澜、景澜、景澜……景澜她有危险了!景澜她在叫我呢!
拂尘心中涌出大片大片的不安和惶恐。理智告诉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而他只是不顾一切的,向着仿佛是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与此同时,景澜慢慢的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眼前是一片蜿蜒的红。她抬起剧烈疼痛的脑袋,发现那片红只是一条格外鲜艳的地毯。她仔细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到处都是阴森的精细的石刻,还有鲜艳的红色装饰物。
之前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现。她翻个身想站起来,可是全身的力气只能让她坐在地上。果不其然,面前的王座上坐着的,就是之前在林子里见过的饮血君王燎原。
“为什么抓我到这儿来?”景澜几乎忘记了害怕,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这里。
“哦,我想你知道原因。”燎原邪魅的笑着,一手支腮,以一种等着好戏开场的欣赏眼光望着景澜,“可是把人玩弄于手掌中的感觉如此之好,我不介意陪你玩明知故问的游戏。我抓你来,是为了引出拂尘。”
“拂尘?那是个人,还是样东西?”景澜几乎有些恼火了。“为什么要靠我引出他?”
燎原的眼中有什么一下就亮了起来,似乎感觉很有趣:“你不知道?那么一个月前陪你在树林里转了四天的人是谁呢?”
景澜警惕的瞪视燎原:“你问这个做什么”
燎原笑了。他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只要他抛出问题,那可怜的姑娘的脑子就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白虎?拂尘这个化名还真奇怪。
在狂奔的过程中,景澜的呼喊不时回响在拂尘耳边,却越来越微弱,拂尘便是越来越焦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景澜的声音把他引到了一片熊熊燃烧的森林面前便停了。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中,能看得见里面一座阴森森的堡垒。这片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会有这等景象。
“景澜在血族领地?”拂尘想到了死在吸血鬼手下的卡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可不妙。”
拂尘隐了身形,一个风翼术便轻轻松松的越过了流火森林。只是流火森林在他脚下的炙烤也令他有些吃不消,而且进入这领地时似乎有什么在压抑他身上的魔力,当他再落到地上时觉得相当疲倦。
拂尘抬头望向那座高耸如云的,笼罩薄薄的云雾的城堡,心下惴惴,向大门走去。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燎原说着站起身,向瘫在地上的景澜走去。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景澜惊慌失措,挣扎着向后退缩,“你到底想干嘛?”
“哼。”燎原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的问题很多,小姐。可惜我没准备那么多的回答。”
燎原轻轻一笑,捧起景澜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啊——!”
在门外听到这尖叫的拂尘心猛地一跳,几乎大叫出来。景澜在这里,景澜就在这里!
“白虎,救我——!白虎——!”景澜不可控制的哭起来。血液从体内迅速流失,她都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激流。她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身下血红色的地毯贪婪的吞噬着她滴下的每一滴鲜血。
拂尘不管不顾的撞碎了一扇玻璃窗,窜进去循声寻找着景澜,心里的不安与惶恐已经快要达到顶点。
“白虎?真是个好名字。”燎原满脸是血的抬起脸,看看已经几乎没有生气的景澜的脸。
“可惜,傻孩子,你被骗了……”
当拂尘赶到大厅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景象。
与自己的好兄弟木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吸景澜的血。
仿佛遭到了千斤重的铁锤的重击,拂尘胸口一疼,一口血吐了出来。
与木隐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人这时抬起沾满了景澜鲜血的脸向自己笑笑。拂尘扳过自己的想法,提醒自己,这人不过是夺走木隐形体的那个燎原而已。拂尘显了身形,正要冲进去,燎原却邪笑着打个响指,便凭空消失了。
景澜面无血色,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景澜,景澜!”拂尘慌忙奔过去跪在景澜身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看着她脖子上骇人的血洞还在不停的出血,不自觉的用颤抖的双手捂去,然而更多的血只是渗过他的指缝流了出来。“不,不会的。景澜,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景澜一见是他,已经毫无生气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欣慰的表情。她缓慢的抬起已经冰冷的手,拂尘抓住它,拼命揉搓着像要把它捂热。
“我再……看你一眼。把……头套……摘下来。”景澜气若游丝。她心里清楚,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拂尘一把掀开自己的头套,把景澜的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景澜看着他满脸的泪和那双悲伤的眼睛,似乎浅浅的笑了起来。
“白虎……你来了……”
拂尘身子一震,表情更是哀戚:“不,景澜……我不是什么白虎,我的名字叫拂尘。”
景澜的瞳孔放大,用力望着拂尘深邃的眼睛,似乎在证明什么:“拂尘……你……骗我……”
她的手从拂尘掌中无力滑落,眼中的光彩尽失。
“景澜……景澜……”拂尘抓着她的臂膀摇晃着,然而景澜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唤。“不要……不要!”拂尘放声大哭,一把把景澜的尸身抱在怀中。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拂尘最深切最痛彻心扉的谴责。
拂尘,你骗我……
燎原躲在角落的阴影里,舔着嘴唇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很好。这是第二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