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钦点翰林

李清照已经不是前几年举办笄礼时,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她在辞赋方面的天赋已经外溢到接人待物、生活起居的各个方面。

她的睿智在择君选郎上也超越常人。从她跟张择端偶遇的第一面,就看出了这是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一个善良、耿直,责任感超强的好人。再经过几次接触,她对他的脾气秉性更是心知肚明。和她一样,他们都是性情中人,都属文人,都具备敏感多疑、多愁善感的特质。这些秉性、特质她李清照太熟悉了,太了解了,她在他身上常常看到自己。俩人的优点、缺点几乎一一对应,这一点上, 两人可以说是成双成对。

但她深知,夫妻之间的秉性必须是互补的,才能相辅相成,这就是李清照的睿智所在。所以,张择端不适合她。她本来几次想寻找机会把这层意思委婉地、不露声色地告诉张择端,但每次与张择端见面时,都在听他滔滔不绝地说话论画,基本没有她插话的机

会。等有机会轮到她讲话了,时机又错过了,或再讲又不合时宜了。看着张择端一心一意、旁若无人的追求,她有点诚惶诚恐了。赵明诚的出现,给她带来了转机。几次接触,尤其是荡秋千时相遇的那双眼睛,她就觉得这人应该就是她寻觅的那个他。他懦弱的、磨叽的、内向腼腆的脾气秉性,十分对她胃口,与她的脾气秉性真是相辅相成。他的兴趣爱好与她也是相得益彰。她知道要马上找机会了断与张择端在情感方面的关系了,但丝毫不能伤害他,甚至不能让他感到一点难堪。她还有一种渴望和奢望:就是不要为她而伤了张择端与赵明诚的情义。她想,他俩的脾气秉性也是互补的。

上次李清照给张择端一首辞赋,并留了一行小字,那行小字就是写给赵明诚的。她觉得三人一定会同读这首词,并看到那行小字。此时,赵明诚肯定会道出窥探人家荡秋千,又唐突搭话的举动,那么傻子也知道“窥探者和应声虫”是谁了。这不,谜底不就被微妙地、不露声色地揭开了。张择端就会体会到她对赵明诚的意思,至少会明白他,张择端与赵明诚在她面前是平等的。不想,赵明诚还真没道出原委,她第一次被他腼腆、懦弱的秉性弄得没脾气。李清照精心设计的,对张择端委婉、不露声色的拒绝,就这样被赵明诚给搁浅了。这次在孙羊正店聚会,看到赵明诚付了酒钱,李清照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不知为什么。

张择端、赵明诚、张汝舟三人并不是情趣相投的知音,也不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他们的结交纯属偶然。三人结交的故事都是由张择端引发的。

张择端是山东诸城人,出生在一个富足的耕读家庭。他从小天资聪明,勤奋好学,深得私塾先生垂爱,家庭也对他寄予厚望。一日, 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路过张家讨水喝时,送了张择端一卦。说他:聪

颖过人,天星相助,前途不可限量;但耿直任性,性格怪异,则有不慎易入歧途之忧。家人恳求详情,算命先生问:“此地怎么称呼?” 家人答:“岔道口村是也。”算命先生说:“是也,是也。”说罢, 起身告辞,家人奉送卦资、盘缠均被婉拒,家人送出村时,还想从算命先生嘴里套出一字半句的,但算命先生始终没有吐口。到了村口, 他才用手杖指点着几个路口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家人看了恍然大悟。

送走了算命先生,家人这才给他起了现在的大号:张择端。张择端也很在意这次占卦,给自己取字号:正道。

到了他成人的前一年,张择端的文章、辞赋在当地已小有名气。再过一年半载,他就有资格考取功名了。先生、家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着。按照他们期待的前景,张择端应该先考取功名,再中举人, 然后进士及第,金榜题名,但一个大和尚的出现中断了他们的奢望。

这年赶庙会时,张择端巧遇了一个大和尚。

这位和尚的笔墨落在纸上形成的既不是道德文章,也不是诗歌词赋,竟是惟妙惟肖的村舍、山水和栩栩如生的人物。张择端一见大和尚画画,犹如吸住了他的神魄。他旁若无人地待在那里看大和尚绘画,不知不觉一看就到了傍晚,连同去的伙伴们离去多时,他都浑然不知。他边看边寻思:这比用笔墨写文章有意思多了。山水、人物、景色,你写我写,写了百年、千年的字句辞赋多有雷同,很难不落俗套。画画儿多好,寥寥几笔,山就是那座山,水就是那潭水,人就是那个人,绝无雷同,简要又直观。不像文字描绘,搞得弯弯曲曲, 费力费神,弄不好还词不达意。他看得如醉如痴,直看到太阳落山。大和尚作完画儿,才与他寒暄:“小施主喜欢画技?”张择端把头点得如同捣蒜。“以前学过画技?”他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和尚仔

细打量了他一番说:“我收你为徒,教你画技可好?”张择端扑通就跪在地上,嘴里念叨道:“师傅在上,受徒儿几拜。”头磕得当当作响。

自那以后,他常以游学乡里切磋文章为由,去找大和尚学画,这一学就是一年半。一天,张择端一大早就到了大和尚那里,大和尚也早早地准备了一套画具正在等他。师徒见面似有千言万语,但都难于启齿。愣了片刻,张择端给大和尚磕了个头说:“师傅,父命难违, 徒弟要到汴梁去求学了。”大和尚扶起他说:“料到,料到。师父也在期待着这天,好与你道个明白,也怕误人子弟。这一年半,你的技艺精进,是常人学画五年八载也难以企及的。在意境、构思和获取神韵上为师已是自叹不如,不胜为师了。”张择端听了伏身就跪,被大和尚挽住说:“你待我说完。到了汴梁求学、考取功名都在其次, 首要的是开阔眼界,博览众长。功名嘛,过眼烟云而已,有它不多, 没它不少,关键是随缘就好。这一年半,你的画技一点就通,不点自通,而且经常有神来之笔。我有感悟,你的灵性在前世已与画技结缘了。”张择端听得明白,但面露难色。待师父说完,忙急切地说: “但是,但是—”大和尚打住了他的话,头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念叨着:“随缘就好,随缘就好。”说罢转身进了佛堂。

张择端与家人、先生、师父告辞后,奔东京汴梁求学去了。

此时大宋朝的东京汴梁,建筑规整,市容整洁,兴旺有序,繁花似锦,举世无双。

东京汴梁分内城、外城。内城,方圆二十里,有东西南北 12 座城门。城内的皇宫大内、寺院、民宅、客栈、正店、脚店、杂货店铺、各类集市、和相府、开封府等星罗棋布,属中心市区;外城,方圆四十里,东西南北带瓮城的城门有南熏门、新郑门、旧郑门和封丘

门。汴河、蔡河等四条河流穿城而过,外城还另有小门和水门十几座,其中的旧宋门和东水门及城外的虹桥更是闻名遐迩。

张择端进了汴梁城,被城里的景象迷住了。他先在内城寻觅租房,不料房租却贵得让他咋舌;又问客栈,价钱也接受不了;只得又转回外城,寻了几家也不理想,就往外城的犄角旮旯处寻觅,在西北城根,寻到了一座小院落,问问价钱似乎可以接受,只是房东要征询另一租户的意见。这是正座两进深的跨院。院内东侧有个小跨院, 有耳房两间,房间也亮堂整洁,小院不大,也算清静,张择端看了满意,就等结果了。

等了半个时辰,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才悠哉游哉地晃进小跨院, 见了房东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牢骚道:“等等嘛,老租户了,这么不讲情面。”房东忙说:“不是那个意思,您不是要把另一间房租出去吗?房客来看了。”青年细细打量了一下张择端,作了个揖问: “也是来汴梁求学的?”张择端还礼说:“正是,正是。”青年爽快地对房东说:“好吧,那间租给他吧,我俩分担小院的租金,看着这位与我很投缘的。”房东诺诺连声地退了下去,张择端搬进了小跨院。

傍晚,青年来约张择端去吃饭。俩人出了小院,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家脚店。张择端感到不太称意的样子说:“吃饭的地儿这么近,我以为是挺繁华的地儿呐。”青年说:“吃饭的地儿,汴梁城闭着眼走,都能碰到。要是热闹嘛,内城大内旁的大相国寺,外城汴河上的虹桥,那才能称得上繁华热闹。”张择端说:“就去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我做东请你。”二人叫了车,来到了大相国寺一带。张择端下车一看,他眼都看花了,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他揉揉眼,定神一看,有种东西勾住了他的眼神—一大溜卖画的画摊。他顾不得

招呼青年,就奔画摊去了。一顿近乎发狂的翻看,但边看边翻边晃头。青年追了过来说:“这儿玩意儿多的是,西街巷里店铺里的比摆在这里好得多,精得多,都是当今大家的画作。吃完饭我带你转转。”

找了个雅致的脚店,俩人温酒点菜,吃喝起来。此刻俩人才互通了姓名、字号。张择端才知道,这位眉清目秀、精明干练的青年叫张汝舟,杭州人士,太学外舍的学生。

席间,张汝舟滔滔不绝,讲诉汴梁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性。张择端听得两眼发直,心想,汴梁不光城市风光如花似锦,连一般人的生活都意想不到的奢靡、安逸。结账时俩人推抢了一番,还是张择端付了账。张汝舟无奈地说:“我只能在逛街时尽地主之谊了。”俩人出了脚店,张择端哪儿也不去,让张汝舟带着他直奔大相国寺西街巷。他出了一家画店,又进了另一家画店。他看着一幅幅山水画、一张张人物画,还有亭台楼阁、皇宫朝堂、寺庙馆所、小桥流水等等题材的画卷,看得他大开眼界,叹服感慨。张择端越看眼睛越是发亮,越看越是兴奋。有的画拿过来他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直到店小二告诉他画要十几两银子时,他才像放弃烫手山芋般地丢还店家。张汝舟在边上看了觉得店小二怠慢张择端,就呵斥道:“米芾的画几十两、几百两的画卷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你这个算什么?十几两银子?” 张择端见状忙拉着张汝舟走出店铺,随即又进了另一家画店,张汝舟只得无奈地跟着。

回家的路上,张择端依然琢磨着这些画的技巧和意境,他觉得那些画总有点不尽人意的地方。不错,这些画画面绚丽多彩,景物富丽堂皇,人物娇美艳丽,这些题材、画技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看了令他大开眼界,心境开阔敞亮,但这些画作给他的印象是:除极少数精品外,多数画卷,画技上显得浮华,神韵上略显浮躁,矫揉造作

之气甚重。他觉得用同样的锦缎,选取同样的题材,他能画得更精, 更有神韵。想到这儿,他心中有了底气,自卑甚至惶恐逐渐变为自信和雄心勃勃了。此刻,他在绘画这片天地间驰骋、飞翔的憧憬油然而生。走到小跨院门前时,他还沉浸在兴奋的憧憬里。张汝舟连说了几声:“到了,到了。正道,到家了。”并拉了张择端一把,他才醒过梦儿来。从这天后,张择端把早上背典籍,午后素描、写生,晚上习写作,变为早上、午后素描、写生,傍晚前后就去找地方切磋画技, 或浏览画摊和画店。他决意,放弃考取功名的复习和筹备。

张汝舟知道他的想法后,大加赞赏,说:“正道,你是真男子也,敢想敢为。学画、作画有什么不好?翰林院画院的画师就是翰林的官职呐,比举子、进士要珍贵得多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画技,也不在这条路上苦读硬撑了。”张择端听了张汝舟的话,心里更踏实了。张汝舟看看张择端憧憬的样子说:“但是正道,成为翰林画院画师的人,可是凤毛麟角哇,一年说不准有一两个人选。”张择端说: “那些都是过眼烟云,只要随我习性、喜好,又能生存就知足了。人生在世只求尽兴就好。”张汝舟听了拉住张择端的手,感慨道:“认识你真是我的一大幸事。千军万马都要走考取功名这座独木桥,太残酷、太害人了。但想归想,谁也脱不开这个俗套,只有你正道兄说放弃就放弃了。”张择端看着张汝舟感慨、激动的神情,听着他发自肺腑的坦言,内心却很平静,说:“我倒不想脱俗不脱俗,只是对绘画天生的喜爱。以前,家人、先生、邻里乡亲给我的道理就是考取功名,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大逆不道。今天到汴梁一看,五行八作、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人人生存、生活得津津有味,有声有色,行行都有出类拔萃的技艺。原来人生有这么多个活法,找个随缘、随意的何乐而不为呐?再说,我是性情中人,脾气秉性并不适合当官。你替

我想想,一边笔下写着道德文章,一边看到世间不平,让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人云亦云?我真做不到。你再替我想想,当官要服从、顺从,还得学着阿谀奉承。我是由着性子来的性格,喜欢‘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潇洒,这能与上下左右和谐合拍吗?你说,我这种性格,能为五斗米折腰吗?”张汝舟听了这番话,又抓住了张择端的手,但没说话,眼神里却满是佩服。

张择端抽回了手,问张汝舟:“你最近怎样?看你除了早上背书,过后就出门闲逛,到傍晚才回来。忙什么呐?”张汝舟环顾了下四周,无奈地说:“出去是筹划生活,正道兄。生存、生活嘛。最近家里发生了点状况,不能按时寄钱给我,这是当下我最发愁的。”张择端想了片刻,说:“我的盘缠还算充裕,你先拿点去用。”说罢就要进屋取钱,被张汝舟拦住了说:“救急救不了穷,帮一时不可能帮一世,找个营生才是根本。”听了张汝舟的话,也引起了他的忧虑: 家人要是听说他擅自放弃考取功名,会不会也断了盘缠呐?

俩人相对默默无语,各想心事。

张汝舟突然又激动地抓住张择端的手说:“有了,正道。”张择端挺喜欢张汝舟的,就是对他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不太习惯,就再次挣脱出手问:“又怎么了?汝舟,你别老抓我的手哇。”“有办法了,咱有办法了。正道,虽然我不懂画技,但看了你的几幅习作,感觉与画店里的精品比,毫不逊色。他们能卖,我们为什么不能卖?” 说完,张汝舟又去拉张择端的手,张择端闪开了,自己握着自己的手,看着张汝舟激动的眼神,心想:汝舟说得对呀,画是可以卖的。可是,那是别人的画,不是我张择端的画呀。我张择端的画也能卖吗?张汝舟仿佛看出了张择端的心思,急切地说:“别人能卖,你的就能卖!”“可是……可是—那是学问,是艺术呀。我、我怎么要

变成商人了?”听了张汝舟说能卖,张择端又想到了另一层顾虑。张汝舟说:“正道,这是东京汴梁呀,光有学问、艺术,不吃饭能行吗?我们得先吃饭再讲学问和艺术吧。先做商人吃饭,吃饱了咱再做学问、谈艺术,不就是个先与后的事儿吗?正道,你先把学问和商人调个个儿。”张择端想通了,不就是调个儿吗?

张择端把十几幅自己觉得可以的写生画作拿出来给张汝舟看。题材大部分是家乡的小桥流水、耕读场景、青山绿水什么的。还有一幅是他比较中意的,是他与和尚师父到济南踏青时,在大明湖畔的写生作品。再有几幅就是最近到汴梁后的作品,他较为满意的就是虹桥晨景那幅,朦胧中的虹桥很有含蓄之美。张汝舟一张张仔细地看着,边看边啧啧称赞,几次都激动得想拉张择端的手,都被张择端甩开了。每次被甩开,张汝舟都意外、狐疑地看看张择端。张择端则示意他看画。张汝舟看过画儿,有点喜出望外,拉着张择端坐了下来,激动得不知从何说起。张择端问:“行吗?”张汝舟说:“正道,怎么不行?我俩商量商量如何行事吧。”

俩人越谈越投机,越谈越具体,只是谈到具体细节时偶有不同意见。张汝舟建议在大相国寺西街巷租个门店,专做达官贵人的买卖。张择端不赞同,认为花费大、风险大。觉得在画摊街摆个摊位慢慢做起,比较稳当。张汝舟说相府衙门的人他熟悉,都有攀附风雅的癖好,店越大、价越贵越要买,对小摊小贩是不屑一顾的。张择端则认为好酒不怕巷子深,家有梧桐,不怕招不来凤凰。张汝舟只好依了张择端。对于谁来坐摊卖画,俩人分歧较大,争论了半天。张择端建议轮流看摊,一人一天或一人半天最好。张汝舟不乐意,他不愿意抛头露面。张择端说了自己每天要练笔写生,今后还要留有创作空间等理由,张汝舟就是不吐口、不答应。最后,达成的协议是每间隔一天出

摊半天,其余时间张择端写生、创作,张汝舟跑单帮,到各家画店去推销画作。

大相国寺门前的画摊中,来了一位年轻画匠,不久就在绘画圈传开了。他的画题材淳朴、清新,神韵、意境俱佳,构思手法独到,在汴梁画坛独树一帜。摆摊才几个月,他的摊前经常是“门庭若市” 了,但看的多买的少,人们觉得价钱偏贵。这种贵,与西街巷画店的贵不是一回事,主要是因为摊位针对的是普通市民,当然显得贵。张汝舟几次催促张择端廉价出售,并建议他再画不要画得太仔细费神, 以前三五天一幅,今后一天一幅,或者一天几幅也不是不可以。张择端听了几乎恼怒起来:卖是卖,画是画,岂有为卖而画、为卖多画的道理,他当场把张汝舟顶了回去。张汝舟只能埋怨他:迂腐,迂腐。

这天,张择端按时出摊,刚刚支开摊位,就有几位早到的老相识围拢过来,作揖寒暄一番,只埋怨他不天天出摊,隔一天来半天,经常失之交臂,很是遗憾。原来这些老相识并不是以买画收藏为业, 他们也是汴梁画坛的画匠或习画的学生,到这来主要是跟张择端切磋技艺,讨论画风画派的。他们看到张择端摊开一幅幅画卷,马上找到新作欣赏切磋。正当他们与张择端攀谈得兴致正浓时,一声吆喝,几名汉子来到摊前。一名黑壮汉随手拿起一幅画卷,看也不看就询问价钱。张择端看看是“大明湖畔”的画,边答说:“一千五百文。”黑壮汉骂道:“什么鸟画,值得一两半纹银?在你前面几十文、上百文也购得一幅,比你的这幅还要大。一百文予我了。”说罢,钱也不给,拿起画来扭头就走。张择端跳出摊位,张开两臂拦住黑大汉说: “光天化日之下,岂有明抢之理?”黑大汉给边上的汉子使了个眼神,那汉子把几十文铜钱扔在摊上。“天子脚下,大宋律法,哪有强买的道理?!”张择端依然拦住不放。“敬酒不吃吃罚酒哇。”黑大

汉嘴里骂,一拳打在张择端胸上,几条汉子随即又是拳打脚踢。众人忙劝阻,被几条汉子一顿呵斥,几下拳脚就都躲在一边。汉子随即要走,被一个青年相公用扇子一拦,挡住了去路。几条汉子见状也不答话,举拳就打,抬脚就踢。没等几条汉子拳脚落在相公身上,从其身后闪出三个差役,三拳两脚就把几个汉子撂倒在地,并一人身上踏着一只脚,让汉子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众人见了纷纷叫好,张择端一看,是来过摊位几次的一位年轻相公。

“这位同乡别来无恙?”相公给张择端作揖打着招呼。张择端忙给相公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说:“感谢相公相助之恩。”相公把张择端往边上一拉,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何足挂齿?实属看不下去而已。”地上的几个汉子挣扎着叫骂,又被拳打脚踢了一顿,见黑大汉嘴里还不依不饶,差役厉声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赵大公子面前也敢动粗,还不快滚!”黑大汉听了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把画扔在摊上,捣蒜般地给相公作揖,连说:“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说罢,转头跑了。

众人看了纷纷赞道:“这就是赵公子,当朝吏部侍郎的大公子, 果真是相貌堂堂。”“听说还是金石古玩的收藏大家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蛮讲义气的。”张择端听了却有些惶恐,看着相公倒不知说什么好了。相公说:“我是凑足了钱来取画的。”张择端拿起黑大汉丢回的《大明湖畔》画作,递给相公说:“送给相公了,以谢搭救之恩。”相公把一袋铜钱放在张择端手中说:“一千五百文, 拿好,画我拿走。”张择端说:“喜欢就是缘分,大明湖又是咱们家乡的风景,就算老乡见老乡的见面礼,万望相公笑纳。”“情归情, 缘归缘,财归财,君子财理清。”说罢,把钱袋推给了张择端。张择端说:“那就按你开的价,八百文。”相公无奈地笑了,说:“我的

同乡,你可是我见过的固执第一人,当初一文不降,我就觉得你好耿直,就依你的,不过我还要还价一千文。”张择端听了也轻松地笑了。

此时张汝舟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抹着额头的汗问:“怎么了, 谁闹事了?”看到年轻相公,仔细打量了一番问:“您可是赵大公子?赵侍郎家的赵公子?”相公说:“在下正是,这位是?”张择端忙说:“张汝舟,太学学生,我的朋友。”张汝舟激动地抓住相公的手说:“幸会,幸会。”作了揖,又要鞠躬,相公拦住了张汝舟说: “今后都是朋友,礼数越少越好。”

张汝舟看看天色,说:“赵公子如若不弃,我们到个脚店吃酒, 庆贺我们的相识可好?”赵公子欣然接受,张择端高兴至极,拉起赵公子就走。席间,大家互报了姓名字号。这才知道,相公叫赵明诚,字德甫,山东诸城人,当朝吏部侍郎赵挺之的公子,太学上舍的学生。

大宋朝的国子监设立初期,学生基本是皇亲国戚的后代和当朝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或是皇上钦点的学子。到了仁宗、徽宗时期,设立太学,学生也分两类,一类是官宦子弟,像赵明诚等;另一类就是唯才是举,平民百姓考取的,张汝舟就属后一类。太学院也分年级, 叫上舍、内舍、外舍。赵明诚的年级属于上舍学生,张汝舟属下舍学生。

三人谈得甚是投机,都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张汝舟见大家喝到兴头上,便提出三人结拜为金兰之好,但立即被赵明诚婉言拒绝了。他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张汝舟听了有点不高兴,暗想:私塾先生曾说过,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不知赵明诚是不是这个理儿?即使这样,他们谈得也很尽兴。特

别是赵明诚对大明湖畔那幅画儿的评价,让张择端很是受用。他知道赵明诚的眼力和品味不是一般的,“你画儿的风格、神韵早晚在雅俗之列,独领风骚。”赵明诚的几个建议,包括对画儿的题材、技法甚至如何经营字画都令他耳目一新,受益匪浅。吃完酒,三人还到张择端、张汝舟住的小跨院坐了一会儿,这里以后便成了他们聚会聊天的场所。

这天,阳光灿烂。张择端早早起来,懒得去写生,也没心思创作,又不是出摊的日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懒散样儿。想想今天是四月初八,佛祖的生日,又想起了赵明诚的建议:不管是卖画或探讨画技,大相国寺开放的日子一定要去,不能错失与达官贵人、画坛高手见面的机会,这样成交的机会会比平常多很多,还能卖个好价钱。像佛祖生日等这样盛大的节日,机会难得,一定要去。想到这儿,张择端收拾一下画卷、画具,背着布袋就去大相国寺画摊了。

张择端到了摊位才知道,真是意想不到的热闹、繁华。这是他到汴梁后,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节日。他的摊位今天确实看画、选画的络绎不绝,可惜大多听听价格便离去了。望望西街巷那边的画店, 进进出出都是衣着考究、穿着富贵华丽衣衫的人物,许多人怀里抱着几轴画卷。张择端此时有点后悔,没听张汝舟租个画店的建议。

正当他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时候,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他的摊位前,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着一幅画卷问他:“这是你的画儿?” 张择端看看,是那幅《虹桥晨曦》,张汝舟拿去画店推销的,说是寄卖呐,前两天问他还说没寻到买主。张择端思谋了片刻,反问:“您是买主?”“是不是你的画儿?”管家模样的人厉声再问。张择端说:“是我的拙作,怎么了?”“你是米芾米襄阳嫡传大弟子?”张择端听了奇怪,说:“我听不明白,米襄阳是大画家,与我何干?”

管家得意地笑道:“好了,不打自招,你和米芾没关系?那为什么冒充米芾的弟子来欺骗买家?”这边一吵闹,街上的人们都围过来了。有认识的说:“这回这个画匠要倒霉了,那是高俅高太尉府里的三管家。”“哟,高太尉,那谁敢惹呀?听说大臣们也要让他三分呐。”“高太尉,他家的衙内凶得很呐。”张择端听着大家的议论, 看看管家凶狠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管家又把画举起来,但这回对着是围观的人群,说:“大家看看,看看啊。‘米襄阳嫡传张正道’,看清落款啊,嫡传啊,这一嫡传就要了我家衙内十五两纹银呀。米襄阳老先生到我家看了这画的落款,说啦,从来没有张姓的弟子。”张择端听了脑子“嗡”地一下, 细细一看落款真是让人加上了“米襄阳嫡传”几个字。他暗暗叫苦道:汝舟害我,汝舟害煞我也。

原来张汝舟几次叫张择端在落款上做文章,都让张择端给回绝了。不想,张汝舟可能自作主张了。管家把画儿一收,对张择端说: “怎样?两条路:十五两纹银拿来,画你收回,咱们两清,算是我们衙内宽宏大量放你一马;或者拿你见官,你到衙门讲理去。”张择端一听,差点昏过去。十五两,他一年的盘缠也就三五两纹银,这可如何是好,他左顾右盼,期望张汝舟出来解释,但哪还见得到他的踪影。管家见张择端无动于衷,就示意手下拿人。张择端见状急得大喊:“那落款中,前几个字是别人瞒着我添加的,不是我,我冤枉, 冤枉啊!”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管家倒是不急不恼,嘱咐家丁把张择端架起就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瞬间就闪开了一条道。张择端被架着、拖着往前走。经过一个白面书生时,书生抬手一拦说: “几位打扰,画儿可给我一看。”跟在后面的管家说:“看了你也不买,别在这儿碍事。”白面书生说:“看一看,不妨事的。”管家看

看这人的气质风度,不情愿地把画递了过去。白面书生让随从展开画卷,从右至左,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一遍。又往后退了两步,又端详了一番,说:“这画儿我收了。”围观的人群一片喊赞之声。管家、张择端也都愣住了。管家倒也爽快,说:“拿钱。”白面书生的随从从衣袋里摸出几个金瓜子,递到管家手里,管家一看心里明白,是皇家的人。大宋朝到这时也有百十年的历史了,嫡传的子孙不是少数,在东京汴梁也不罕见,见到金瓜子就没人敢得罪。管家给书生作了个揖回府交差去了。

张择端看到这一幕,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书生,不知说什么好。书生倒不见外,坐到张择端的摊位前,铺开那幅《虹桥晨曦》琢磨起来。片刻,他对站在一旁的张择端说:“构图、神韵都很到位, 朦胧中尽得自然美妙,但有点生机未尝不可,再则,晨曦时刻怎能没有鸟鸣呐?拿笔墨来。”随从忙递上笔墨。书生也不问张择端乐意不乐意,在画中的一棵树上精心画了几只画眉鸟。鸟画得展翅欲飞、啼叫有声的样子,活灵活现,看到的人们都情不自禁地夸道:“神来之笔,点睛之笔。”整个画面由于几只鸟儿使晨曦中的虹桥平添了勃勃生机。书生伸手从随从手中取过葫芦形印章,扣在其中的一只鸟儿上,转身把画儿递给张择端说:“画儿还给你,留个纪念。有人再问你是不是米襄阳的嫡传,你就说是,有印章为证。”围观的人们又是一阵惊叹,有的说:“真是巧呀,遇到真米芾了。”“无巧不成书嘛,大家就是大家,可敬,可敬。”有的说:“不对呀,刚才那位管家一定认识米芾,怎么可能呐?”张择端也迷糊了,米芾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这位书生还很年轻的。在大家议论纷纷、张择端目瞪口呆之际,书生已带着随从飘然而去了。

赵明诚和张汝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问怎么回事,张择端支支吾

吾地说不出来。赵明诚看到摊上《虹桥晨曦》画上的几只鸟儿,又看看鸟儿上的印章,惊呼道:“这是当今皇上的手迹和印章。”此话一出,一片惊呼。张择端则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人晚上在小跨院聊了很久,都为张择端高兴,为他谋划下一步怎么办。张汝舟说:“这回好了,正道的画升值了,赶紧多画几张。” 张择端则想拿着画儿去找米芾,拜他为师。俩人东一句西一句的, 就是不见赵明诚开口。张择端说:“德甫,你见多识广,给我谋划谋划。”赵明诚又沉思了片刻说:“画摊是不能去了,皇上点拨了你, 就得注意身份,否则圣上会觉得没面子。去找米芾学画也不现实,那老人家脾气倔强,疯疯癫癫的,不大靠谱。真碰见他的倔劲儿上来, 要是不买皇上的面子,尴尬的是你。不如这样,你明天去翰林画院, 拿着画儿给翰林院待诏看看。他如果无动于衷,你就回来,那就断定皇上是一时兴起所为,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如果皇上有吩咐,有什么嘱托,待诏自然知道。去的名义,就说是谢恩。”张择端一听谢恩,眼圈又红了,说:“一定要去谢恩,肝脑涂地也要去谢恩。”

第二天将近晌午,张择端从翰林院回来了,眼圈又是红红的,见到赵明诚和张汝舟就泣不成声了,抹了几把泪才平静下来,说:“见到待诏了,他看了画上皇上的印章后,宣旨说了八个字:见画留人, 翰林画师。”赵明诚高声叫道:“这是钦点翰林。正道,你一步登天了!”仨人都哭了,张择端哭得稀里哗啦的。

几年过去了,张择端每想到这一幕,依然激动不已。

这几年,张择端经历的激动场面不只这一幕。皇上的殿试当然也是令他激动的一幕,但也是他颇为扫兴的一幕。跪在徽宗皇帝的脚下,他开始时诚惶诚恐,语无伦次,但当皇上跟他聊起画技、风格、神韵、构图时,他就放开了,自在了,忘乎所以了。听着他滔滔不绝

的宏论,皇上很有耐心,时而点头首肯,时而插话点拨,俩人聊得其乐融融。张择端突然话题一转:“圣上,微臣深受皇恩浩荡,深感皇恩,有几句肺腑之言想禀奏。”得到皇上的首肯后,张择端清了清喉咙,响亮地奏道:“今,辽、金、夏国对大宋虎视眈眈,早晚成为心腹大患,应调整重文轻武的国策,备战强兵,以备不测。”“够了, 你退下吧。”张择端话题刚开了个头,正想展开宏论时,听了徽宗的这句话,且从话音中他也听出了圣上的不悦,甚至有点申诉的语调, 他顿时晕了,晕晕乎乎地出了金銮殿。回来后他跟赵明诚一说,气得赵明诚张嘴就斥责他:“迂腐,书生气,不自量力,忘乎所以。” 张择端听了梗着脖子不服气。赵明诚无奈地说:“正道呀,朝廷里的事,水深得很,浑浊得很,你皮毛都不知道,怎敢就斗胆妄言呐?” 赵明诚本想还告诉他,当今朝里御史都没有他这个胆,就是身为吏部侍郎的家父也不敢如此妄言,但看看张择端扫兴又赌气的样子,知道他的轴劲又上来了,就没再深说。张择端为此也低沉了很多日子。

再有一幕就是他衣锦还乡之时,回乡的几日是他最尽兴的日子。家人、私塾先生、邻里乡亲都为他高兴,以他为荣。在家的几天,他是前呼后应,连当地县令、知府都前来拜访。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大和尚师父,他去拜访时,大和尚师父正好出外云游了。回到汴梁,又巧遇了李清照,也算是令他激动不已的又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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