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钱淑兰特地让打井大队的人到隔壁吃。就怕混在一起,孩子太多吵吵闹闹的让他们这些人不自在。
“丹娜,你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做的?”一大早起来,孙大琴就看到王丹娜身上的衣服,刚才一直在灶房忙活半天,这会儿才想起来问。
王丹娜身上穿着一件红底黑花的布拉吉。样式很时尚,走出来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们全都注意到了。一个个全围过来看。甚至连小梅也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王丹娜仰起了脖子,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对象他娘帮我做的,好看吧?”
众人脸上笑容一收,下意识地看向钱淑兰。
婆婆反对小姑子跟现在这个对象处,她们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往上凑。
一个个的笑脸全部收回,纷纷转身找座位吃饭。小梅虽然不了解情况,可也跟着大人一起坐着。
王丹娜气得一跺脚。什么人嘛!一个个全是老鼠胆。她娘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王丹娜气鼓鼓地坐下,看她娘始终没有看她,有些不是滋味,“娘,你看我这衣服。。。”
钱淑兰分好饭,见她居然提起这事,忙打断她的话头,朝众人道,“好好吃饭,待会儿还要下地。”
“是,娘。”孙大琴见婆婆似乎不想理小姑子,忙识趣地接话。
王丹娜原本想显摆的心思,被这么一打叉,又气得小脸一瘪。
吃完饭后,王丹娜叫住了要去上工的钱淑兰。
钱淑兰便让其他人先去上工。
转身带着王丹娜到自己房间。
等两人坐到炕上,钱淑兰开门见山地说,“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王丹娜摸着自己的衣服,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娘,你说我这衣服好看吗?”
钱淑兰脸一黑,特地叫住她就是让她夸衣服好看,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她也来了气,讽刺道,“这年头可真是稀奇。黄鼠狼都能给鸡拜年了。”
王丹娜羞愤难当,小脸通红,“娘,你不能这样刻薄。”她未来婆婆怎么就是黄鼠狼了?
钱淑兰却没兴致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你把我叫住就是说这事?”
王丹娜也是被气狠了,也顾不上跟她娘争辩了,朝她道,“不是。娘,我想结婚了。明天洪家就要过来提亲了。”
钱淑兰倒没有意外,事实上她对王丹娜直到此时才结婚还是有些好奇的。以这姑娘对洪顺友的死心塌地,不应该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不过她也没有催,王丹娜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处处。而且这姑娘虽然属于恋爱发烧脑,可她还是做不出来婚前性行为的,应该说她不敢。
“你们商量就好了?”
“嗯”
王丹娜见她娘这么冷淡,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娘,“娘,你真的不会给我准备嫁妆吗?”
自从她娘去广州,王丹娜反复思考了许多。诚然她跟洪顺友在一起,一方面是因为他几乎符合她全部的条件,另一方面是他人品的确很不错。
可她娘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她姐反复跟她说,好婆婆有多么重要,有时候比丈夫还要重要。她姐甚至不惜自揭伤疤,把自己之前受过的苦抖了出来。
其中大多数都是她姐婆婆带给她姐的。她姐一句话总结,“感情总有变淡的时候,到时候,如果你男人不向着你了。那他就会由着他娘磋磨你。到时候你再后悔也晚了。”
这话立刻给热恋期的王丹娜浇了一盆冷水。她仔细想想家里的几个嫂子。
大嫂就不用说了,即使她给老王家生了三个男孩,在家里也只敢呛几句,娘只要瞪一眼,她就不敢了。大哥对她那是一点体贴也没有的。
三嫂没生孙子,别人不说,她自己腰板都直不起来。三哥对她也很一般。
四嫂倒是她的榜样,四哥四嫂的感觉特别好。四嫂做月子的时候,四哥还给四嫂洗过衣服,可娘却指着四嫂骂。摆足了恶婆婆的谱。
可现在,她娘好像根本不掺合他们之间的事了。好像有点奇怪。
她娘之前也说了,之所以反对她跟洪顺友在一起就因为洪顺友像她大哥一样,对他娘言听计从。她也想过,如果四哥变成大哥那样。四嫂还能不能幸福呢?
谁也说不好。
钱淑兰看着她额头上的数字,孝心值居然是五分,这个分值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丹娜会有提高孝心值。可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眼睁睁跌入火坑,她到底是心有不忍。
而且大约是已经过了热恋期,王丹娜倒不复往日的执拗,又开始在意起嫁妆的事。显然也是对这段感情也不似以前那样横冲直撞。
钱淑兰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不是说洪顺友和他娘很喜欢你吗?明天咱们谈聘礼,只要他们出多少钱,娘就给你同样的压箱钱,这样你出嫁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磕碜。”
王丹娜一脸惊喜,“真的?”
“真的,我说到做到,但是有一点,你不许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为了试试他们的诚意,我会跟他们说,彩礼钱我全都留下,一分也不给你。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疼你爱你重视你,那我朝他们要彩礼的时候,他们应该愿意多给。你在他们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从彩礼的数目上就能看出来。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次?”
王丹娜二话没说,直接应了声“好”
事实上她也忐忑着呢。家里人都不看好这段婚事,如果她坚持己见嫁过去,以后连为她撑腰的人也没有。她没有独自负担一切的勇气,她很彷徨。
“那我明天想要多少彩礼合适?”钱淑兰担心她不清楚附近的行情,给她科普了一下,“花媒婆说现在的彩礼钱一般都是二三十。他们家这么重视你,结婚前都给你买衣服,应该能给五十吧?”
王丹娜非常自信,“行,没问题。”
谈妥之后。王丹娜就去学校上课。
上课铃刚响没多久,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葫芦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王老师,大队书记让我们学生也要下地浇水。”
最近地里越来越干,浇完这块,那块就干了。
两千亩的红薯全是贫瘠地,因为地势太高存不住水份,昨天刚浇的地一个晚上过去又干了。
没办法,王守泉就让队里的小孩们也全来帮忙。
王丹娜立刻停课,原本想着回家换衣服,但想着自己只是浇水,又不是提水,也就没回家换了。
到了地里,其他的小朋友全去帮家里大人的忙。
王丹娜也去自家那边。
钱淑兰是负责运水的。老远看到王丹娜,就喊她过来。递给她一个葫芦瓢,指着孙大琴旁边的两垄,“你到那边去吧。没水的时候记得喊一声。”
王丹娜立刻点头,把水桶抬起来。
这个水桶是上回他们用完的柴油桶。因为是铁皮的。所以队上就把这柴油桶一边打一个洞,套上麻绳改成水桶可以用来浇地。
现在这年代塑料桶都是非常少的。木桶太重,所以做得都比较小。
钱淑兰因为力气大,所有运的一车全是这种柴油桶。其他人家就不行了。
王丹娜用手提了一下,居然提不动。这柴油桶高92cm,宽42cm,放得是100l的柴油。如果装上水也差不多有100斤左右。
王丹娜虽然也会干农活,但提100斤还是非常吃力的。
她只好先把上面的部分舀一点出来,浇在地头的红薯根上。
等水桶里的水少了五分之一,才开始提水。
这次她倒是提起来了,只是走了没几步绳子却被磨断了。水桶歪倒在地。水沽沽沽地往垄沟流去。
王丹娜感觉到水湿潞潞地贴在自己腿上,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她低下头来才发现裙子湿了一大半,全沾在腿上了。更可气的是水桶两边的洞因为打磨的时候并不仔细,有一声小铁皮直接勾在了她的衣服上。直接把衣服给勾破了。
孙大琴就站在她不远处,见王丹娜只顾着低头理衣服,也不管那水桶,气得吼她,“你是不傻啊,赶紧把水桶扶起来啊。水都洒没了。”
这么一提醒,王丹娜才想起来,也顾不上理衣服,赶紧把水桶扶正。
孙大琴瞪了她一眼,“咱娘好不容易从河渠那边运过来的水,你就这么糟蹋啊。”
她朝王丹娜打量了一通,皱眉斥道,“你怎么干活还穿裙子呀,走路不方便吧?”
王丹娜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忙着过来干活就来得及回家换吗。”她抓着那刮破的裙摆心疼得不行。
孙大琴也有些可惜。她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而后惊慌无比指着她的小腿喊,“你流血了吗?”
王丹娜立刻低头去看,她没感觉到身体哪不舒服啊?至于每个月来那几天,她刚走,不可能会流血的。
只是腿上确实有红色的印迹,眼神不好使的还真有可能会认错,她边用手抹,边纳闷道,“我没流血,这红的是啥东西啊?”
孙大琴也凑过来看,原来是掉色了,“这布该不会是你自己染的吧?”她喋喋不休地开始唠叨,“我说你呀,买衣服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居然还能买到这种次品布。再说你这质量也不咋地呀,你还没干活呢,居然就被刮坏了。你可真行!”
突然孙大琴猛然间想到,这衣服好像是王丹娜对象的娘给她做的,孙大琴立刻不屑地撇嘴,“我说呢,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给未过门的儿媳妇做衣服。家家户户也都不富裕。你以为谁都像咱娘这么好呐!”
王丹娜脸色惨白。
孙大琴开始揣测起来,“说不定这布是供销社剩下来的残次品吧?因为没人买,所以才自己内部消化的。”乡下老农民挑东西都挑剔的很。尤其是布料这块,因为布票太少,所以买布都是做慎之又慎的,一般都是年龄大的,有经验的人过来买布。有的人也许为了买又便宜又结实的布,厚着脸皮在那边磨售货员。
像王丹娜身上这衣服虽然是残次品,但因为布料不耐穿,所以老农民都不愿意买。更愿意买便宜又好结实的劳动布。
所以这布绝对不会是老人挑的,只会是小年轻。
王丹娜显然也想到这点了。
这布应该是洪顺友自己挑的。所以他骗她说是他娘给他做的?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王丹娜实在想不通。
难道是因为她说过,她娘之所以反对他们处对象。就是因为担心他娘不是个好婆婆吗?所以他想给他娘竖立一个好婆婆的形象?
第二天是周六,王守礼一大早就从县城赶回来了。
钱淑兰跟他说起他岳父的事情,王守礼也有些复杂,只说将来请家里多帮衬一下了。他晚上再偷摸去看看,岳父需要啥东西。
吃完早饭,他们一直在家等到十一点钟还没人影,钱淑兰有些急了,“你跟他们说到底是几点呐?这马上都要吃晌饭了,咱们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不干活吧?”
因为是谈结婚的事,所以家里人都要留在家里撑场面。所有人都没下地。
可这左等有右等,怎么还不来人呢?
王丹娜也有些着急。
王守礼不认识洪顺友,王丹娜不会骑自行车。
钱淑兰便让王守礼骑着自行车带着王丹娜沿着村口那条路去迎。
小荷嫌待在家里太无聊,也跟着跑出去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荷才跑过来,“奶,人已经到了村口了。”
孙大琴突然冷哼一声,“来得这么晚,不会是想来蹭饭的吧?”
李春花也觉得有可能,但她到底不敢在婆婆面前说。
周雪梅扶着肚子似乎也是认同的。
钱淑兰倒是没想到,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是有可能。这边都是吃两顿饭的,晌饭就是在十一点至十二点。
这家人完全是卡着饭点来的。
钱淑兰便让小梅去喊花媒婆。
刚刚花媒婆还在的,可左等右等人还不来,就先回家做饭了。
这会子只能让人再去喊。
等人走进家门的时候,钱淑兰带着家人起来迎。
来的有三个人。
洪顺友就不用说了,穿得是一件很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很精神。
另一个年纪比洪顺友大几岁,长得和后面的老太太颇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洪顺友的姐姐吧?她的五官普通,非常黑瘦,眼中闪烁着精光。
年纪大一点的老太太,约有五十五六的年纪,她头发半白,长得黑瘦,一双混沌的三角眼,也许是常年不笑的缘故,此时笑起来,颇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是亲家吧?看着可真精神。”说话的时候,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钱淑兰的手,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往其他人身上扫,好像警察在找犯人似的。
看着这副样子,钱淑兰十分不适,把手抽出来之后,略显疏离地请人进门。
一行人落坐之后,花媒婆被小梅请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说这流氓罪判五年有点少了,我特地翻了一下刑法,里面有关于□□罪的规定。
【□□罪】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论,从重处罚。
□□妇女、□□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一)□□妇女、□□幼女情节恶劣的;
(二)□□妇女、□□幼女多人的;
(三)在公共场所当众□□妇女的;
(四)二人以上□□的;
因为文中的两起都是通奸罪,所以我写的是五年,应该算是合理的。
不过亲们说的发配边远,我特地查了一下,还真的有。
我已经在文中作了修改。看文的时候,孙大福,柳寡妇和孙山虎都被发配到包头了,所以孙山虎不会出现在王家村了哈。么么哒~